本帖最后由 我是Jsli 于 2016-12-29 05:34 编辑
纽约时报中文网 直面死亡,选择我们将如何死去
拉美西斯二世(Ramses II)也被称为拉美西斯大帝(Ramses the Great),他出生于大约3000年前,被普遍视为古埃及帝国最强大的法老。希腊人称他为奥兹曼迪亚斯(Ozymandias)。公元前1213年去世时,他在从叙利亚直到利比亚的广阔土地上留下众多寺庙与宫殿,以及无数雕像和纪念碑,纪念他那令人赞叹的统治。到了19世纪欧洲殖民势力抵达埃及时,大部分雕像已经消失了,仅存的那些雕像也遭到了毁坏。1816年,意大利考古学家乔瓦尼·贝尔佐尼(Giovanni Belzoni)发现了一个拉美西斯半身像,并为大英博物馆买下了它。从某个方面来说,奥兹曼迪亚斯的生命此时才算真正开始。
《奥兹曼迪亚斯》创作于1817年,或许是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he Shelley)最著名的一首十四行诗,那一年,这尊著名雕像的残余部分被缓慢地从中东运到英国。雪莱想象一个旅行者在遥远的沙漠之中描述自己的旅程。和贝尔佐尼一样,雪莱笔下的人物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半身像,半埋在狂风吹扫的砂砾之中。残骸旁边是这座纪念碑曾经的基座。石板上浅浅地刻着文字:“朕乃奥兹曼迪亚斯,王中之王也/功业盖世,料天神大能者无可及!”当然,正如雪莱的诗所告诉我们的,这位王中之王的功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砂砾。
这首诗传递的信息是永久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告终,比你想象的要快。名望伴随着一道阴影,那就是不可避免的陨落。2016年发生了一系列的死亡,刺激着人们,提醒人们这种不可避免:王子(Prince)、南希·里根(Nancy Reagan)、大卫·鲍伊(David Bowie)、埃利·威塞尔(Elie Wiesel)、比尔·坎宁安(Bill Cunningham)、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戈迪·豪(Gordie Howe)、默尔·哈格德(Merle Haggard)、帕蒂·杜克(Patty Duke)、约翰·格伦(John Glenn)。当然,这一年也带来了一个新的帝国,与此同时还有末日灾变的幽灵。在今年结束之际,是时候思考王国的建立,也是时候思考王国的败落何其迅速。这是一个机会,帮助我们安然接受生存的脆弱,我们在清醒的时间里总是忽视它,然而甚至我们之中最伟大的人也必须面对它。
我们倾向于推迟思考生存或是死亡的问题,直到太晚才去回答。这可能是关于死亡最可怕的事情:用梭罗(Thoreau)的话说,就是死到临头才发现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活过。
不过,直面死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避免去面对它,因为我们可以做到。我们更容易把“垂死”(dying)当作形容词而不是动词,比如“一个垂死的病人”或“一个人的垂死之言”。这让我们可以假装死亡是发生在某个遥远的未来,发生在其他的某个时点,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但不是发生在我们身上。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不是下周,甚至也不是下一个十年。寿命从现在才开始计算。
当然,“垂死”正好同与我们所谓的“活着”(living)相应。塞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说我们“在坟墓之上分娩”,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这种对生存的认识似乎属于年迈或重病的人。认识到时间宝贵的老人,可以眼睁睁看着年轻而健忘的人们虚度时光。
当垂死终于把我们带到那个意外而又必然的结局时,我们会倾向于认为,我们要经历这么艰巨的考验是有道理的。为某个东西而死,这就像是一道英雄的光环。但这真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与名望和财富毫无关系。当你醒来,吃着烤面包时,你正在为某个东西而死。当你开车去上班时,你正在为某个东西而死。当你与同事做着无意义的愉快交谈时,你正在为某个东西而死。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人类正在为某个东西而死。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宝贵的一年时间过去了,为某个东西而死的关键是选择正确的东西。这是非常困难的,决不是必然的。
如果我们理解得没错,困难在于――从我们成为清醒的成年人起,或许甚至在这之前,我们就得选择自己将会如何死去。这不是说我们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患上癌症或者会不会被巴士撞上(虽然确实有些选择可以令这些可能性变大或变小),而是意味着,如果我们是相对幸运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没有因为环境或我们无法控制的恶意力量而丧失自由),我们有相当大的余地去选择该做什么、该思考什么和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并选择自己如何生活,这意味着我们有相当大的余地去选择我们将如何死去。选择同人生终点一样,最终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也是我们要独自面对的。这就是海德格尔(Heidegger)所说的,死亡是我们“最本己的可能性”(own-most possibility):和自由一样,死亡属于且仅属于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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