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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柏木雪狐 于 2015-12-19 09:12 编辑
我一直在想怎么形容国内扑克圈的生态环境和国外的赌场扑克环境,想到的最贴切的比喻就是池塘、湖泊和海洋。国内的Boss Game通常是一个完全不流动的场所,完全为了晚饭后的交流放松,人员高度固定;私局则相当于一个小湖泊,围绕这个固定地点的常客玩家从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谈不上什么交情和往来,大部分水平泛泛,偶有几个做着职业梦的年轻玩家。赌场的环境当然要庞杂得多,三教九流各类人士聚集于此,流动性大,有短暂停留的游客就会有专职捕食的玩家,有专程过来与偶像合影的也有单纯因为等人在这里打发时间。不要小看这简简单单一摞塑料片和五十二张扑克牌,不同的地方当然会有不同的生存策略。
Boss Game最明显的一点好处是你需要了解的玩家非常有限,只要稍加留神就能归纳出每个人的特点。比如说土豪董事长喜欢概念牌领打,买牌不要命,拿到Premium Hand会Open极其夸张的注码来收一个微不足道的底持,仅仅是觉得被Bad Beat这样一手牌会坏了一晚上的心情;B主任打牌十分符合逻辑,通常情况下不会做大的诈唬,每一次的输赢通常都不会超过100BB,Raise全进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坚果;F先生则是数据为12/10/2的极度紧手,有些像我数年前在扑克之星打职业时候的作风,下注额绝对不辜负前复旦大学数学系的理工背景;LAG君波动最大,每晚输赢多数时候上万,正负1000BB都属合理范围,享受扑克,也乐于用大型诈唬惩罚某些看不惯的人(比如我);另外的两名副总均属于紧弱类型,不怎么玩花样,但也不喜欢被人Outplay。 这类玩家有个很有意思的心态:诈唬这事我玩不转,但你休想戏耍我。我觉得你没牌,于是我就跟跟跟跟跟。拿着AK不起Raise, 或者中个Set从头跟到尾这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是这类娱乐玩家最喜欢做的事情。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那样,在湖泊和海洋里,你所遇到的陌生生物很多,他们因为对你完全不了解而做出自然的保守警惕姿态,通常情况下你的激进打法能带来大量的弃牌率。然而在熟悉人员之间的内部局里,输钱事小,面子事大,我自己也有过按钮位的A9s和Straddle位的K4s在翻牌前打到7bet全进的有趣经历(然而不幸的是我输了那一局 @_@)总之你所要做的,就是在这样的熟悉局里少发动大型诈唬,因为那些出于稀奇古怪理由来Calldown你的人这样抓一次就能把你搞上头。最为人广泛接受的利润来源当然是类似Set抓对方两对/超对这样的“冤家牌”,你赢得放心,对方输得舒心;其次当然是各类隐含而且防不胜防的卡顺、夹顺、上下顺。大Full吃小Full当然也是利润点,然而这类情况通常较为罕见,你要以小成本进入翻牌击中顶两对;在一个all limped pot里,除了坚果,剩下的牌都不应该打出全进的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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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澳洲打过各种各样的级别,从$20的酒吧游戏到$3300买入的APPT,从$1/2现金到Aussie Million期间的$5/10/20, 我所感到的一点是老外们的认真,或者可以说是“轴”。玩着锦标赛的筹码也能像是WSOP一样冥思苦想,在Crown打场$5/5像是电视转播的High Stakes Poker一样一丝不苟,任何一个全进的Pot如果不是Snap Call都能纠结得好像要想破头。水平最Low的娱乐玩家总会自觉地呆在最Low的级别,而稍微往上一两层,就算是$5/5这种”澳门最低级别“,趴活的”职业玩家们“墨镜耳机套头衫也是一个不少——我甚至在酒吧游戏锦标赛中都见过这样的国外选手。中国人不差钱——然而更重要的永远是面子,在朋友局里也打得“话很少很认真”会“让人很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每一分钱都是他们的劳动成果吧,我觉得老外在这方面真的抠门得很。
二零一五年三月我离开墨尔本返回正要开始变得寒冷的悉尼的时候,行李箱里装着一万九千刀绿油油的崭新钞票,那是我努力打工赢来的研究生最后一学期的学费。Max开着租来的车送我,”Crown抽水越来越变态了,现在$2/4 rake都提到一锅$15刀。“他长得很清秀,然而这时候却略略地皱着眉头。
“看样子以后只能打奥马哈了。”我尽量用着调侃的语气,他租来的小家里放着一份我临走时准备的小礼物,一个由这几个月来疯狂Grinding攒下硬币堆成的高高的珠穆朗玛峰。
“最近看到好多同行走不下去,还是有点兔死狐悲。”Max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放在嘴边闷闷地吸了一口烟,“我也是安于现状太久了,在这个级别混了这么多年……关键现在想做正事,这个空窗期太长,人际关系也是空白。但是真的不知道除了打牌还能做什么,也许之后会去Vegas呆一段看看,也许会回国找找局。职业……真难啊。”
我们淡淡地笑了笑,都没有说话。职业有两种叫法,一种是Career,另外一种是Make a living,扑克是哪一种不言自明。
尽管仍然还是二十六七岁的年龄,疾驰在机场高速上的我突然想起那句话,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走后没有多久,悉尼和墨尔本都开始进入漫漫冬季。不知道为什么,2015年澳大利亚的冬天格外寒冷,暴风骤雨不断,低温一度逼近北京。这一年,在年轻的我们身边都发上了很多很多难忘的事情。
数百个日夜之后,当我在北京夜晚觥筹交错的私人老板局里,一边啜饮着德国生啤一边麻木地把玩着筹码,安安静静等牌挣着工资以外”小费“的时候,我脑海里无数次地失神,过往的画面一帧帧闪过。我想起MH370航班坠毁第二天,在悉尼希尔顿酒店行政套房里无助地依偎在我怀抱里颤抖啜泣的雪菲,想起在Crown Complex大堂里偶遇韩国混血美女Ariel时她笑意吟吟的眉目传情。我想起一月份墨尔本炽热的夜晚,我在扑克之星奋战$700 Aussie Million主赛事门票资格赛时给我喊牌助威的Max和Edison, 和我们在意大利餐厅高谈阔论GTO,WTSD, Exploit, range-merging时的美好时光。Issac Haxton曾在采访时说他最怀念的不是在线上线下赢到了多少钱,而是在线上扑克最火热的那两年,和职业扑克的伙伴们一起在Bellagio附近的豪华公寓包下整层楼一起嬉闹玩耍时的快乐。那时的我们都一样,年轻、幻想、野心勃勃,危险和衰老、死亡一样仿佛离我们无限遥远,字典里从来找不到什么是”恐惧“、“敬畏”和“感恩”。
年少的我们,曾经以为一切都是我们赢得的。
那句俗语怎么说来着?"All good things must come to an end." 在国外上学之后,我格外喜欢收集这些老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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