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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方晓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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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德州扑克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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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29 16:27:21 | 只看该作者
一一零 仍然畏惧

“埃里克,如果你是邓肯,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来自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声音干涩而毫无感情,令到他原本充满磁性的声调听起来让人感觉不舒服。房间前面正中的大屏幕上正在放映牌室里面邓肯等人的牌局过程,这是赌场的现场监控视频。他问话的对象埃里克是个身材健硕,衣着入时的中年人。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那是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得体的缘故,其实他已经年过四十。他很懂得享受生活,此刻正坐在房间里最舒适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美酒。每次黑衣人的声音响起来,埃里克都不禁会皱一下眉头,他和这个怪人实在合不来。

黑衣人的皮肤其实很白,之所以说他浑身漆黑是因为他躲在房间一个最漆黑的角落,酒吧座位的最深处。他穿着全套的黑色礼服,头上一顶黑色圆边帽,戴着墨镜。两边脸和额头上还分别贴着两三条黑色胶贴,清瘦的脸庞上只露出面积不大的一点皮肤显示出他原来的白皙来。这身装束要是用来拍科幻片还是蛮酷的,可配合他那郁闷的腔调和鬼鬼祟祟的动作,埃里克总觉得身后趴着只癞蛤蟆一样。

“沃克手里有点实力,我要是邓肯,不会诈唬。沃克已经被邓肯激怒了,邓肯等的是一个压倒性的机会,佯作诈唬下大注让沃克跟注。所以,这手牌要是邓肯有好牌,他才会下大注,而绝不是诈唬。”在邓肯思考的时间里,埃里克不紧不慢的分析着。

黑衣人的嘴角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拎着一瓶刚打开盖子的酒走到埃里克身边,放在茶几上。

“你的酒瓶已经空了,你没留意吗?”黑衣人的话让埃里克打了个嗝,他不满的对黑衣人怒目而视,抗议他走路总是无声无息。“但你这么认真盯着邓肯,却没猜出他是什么牌?”

“邓肯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他现在考虑了这么长时间,那肯定是他手里有好牌,要下重注却还不够好。”埃里克很想多竖立一下权威,可他没有更多可以说的了。

“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还不够好。”黑衣人用左手拇指和食指钳住瓶颈,往杯里面倒酒。酒液缓慢均匀的流淌到酒杯中,瓶身丝毫没有打颤。

埃里克悻悻然说:“邓肯没那么容易看穿的。”

黑衣人不再深究,转而问:“你看这个沃克怎么样?”

“这个小伙子有水平,可惜,他畏惧。这桌上打得最紧的就是他,却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打得紧,而是他畏惧彩池的高额,和面前的几个强悍的对手。真可悲,你看到没有,他握拳支撑面部的姿势很僵硬,眼神看着邓肯很呆滞。”黑衣人好像知道埃里克的心思,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调整着,屏幕上的视觉竟然可以随之变换。埃里克继续说:“嗯,那我刚才的判断可能要改。沃克他害怕邓肯下注,要是邓肯全下,也许他会盖牌。”

……

“沃克,沃克,开门。别怕,是我,阿方索叔叔。”

“阿方索,噢,是你。沃克,快叫叔叔。”

“黛娜,你脸色好些了,奥尔登大概好几天没回来了吧。我给你拿面包来了,还有一些菠菜和牛扒,你们很久没吃肉了吧。”

“谢谢,阿方索,幸亏有你。不,你不要给我们钱了,奥尔登回来,他又会全部拿走的。”

“那个恶魔附身的家伙,好吧,我过两天再来,现在我得走了,我的冰淇淋铺子叫别人帮忙看着,可不能走开太久。”

“沃克,和阿方索叔叔道别。”

“……再见,阿方索叔叔。”

……

“牛扒、菠菜、还有肉酱意粉,好丰富的晚餐啊,嘿嘿嘿。我弟弟阿方索又来过了是不是?”

“天,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吃一顿安稳的晚餐吧,奥尔登,我给你拿一份餐具来。”

“操,一天不揍你,你就得意忘形。钱呢?阿方索一定给你钱了,快拿出来!我这就拿去翻本。你给不给?给不给?给不给!”

“天啊,快跑,沃克,你爸爸他疯了!啊……别这样,他是你儿子啊!”

“操,这小兔崽子一开始还叫我爸爸,现在却像仇人一样盯着我。你的钱到底拿不拿出来,不拿我就扭断这小王八蛋的脖子。哇……啊……!!!”

“我不叫小兔崽子,也不是小王八蛋,我叫沃克•豪尔!你听清楚没有,奥尔登•特纳先生!沃克•豪尔!!!”

“天啊,天啊,这么多的血。沃克,这只铜戒指其实是金的,我找人在上面镀了一层铜。你拿着快去找阿方索叔叔换点钱,然后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从今以后,再也别回拉斯维加斯了。”

“不,妈妈,我会回来的。我一定要赚一大笔钱,然后回到拉斯维加斯来!”

……

面前的筹码,就是一大笔钱,奥尔登那个烂人一辈子也赢不到那么多钱。可惜,他的母亲已经见不到了。

沃克在牌桌上从来不会胡思乱想,即使面临对手很严厉的逼视。他的注意力一向只会放在牌局上,不去浪费时间。可现在,迎着邓肯灼灼的目光,尘封已久令他无比心寒的往事却无缘无故从脑海里冒出来。当他看到邓肯缓缓解下大拇指上的指环,搁在底牌上,再拿出一叠叠筹码来数的时候,只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沃克,你太没出息了,你这样子一定会被邓肯窥探出你的软弱来!此时的沃克,心焦、愤恨、后悔和忿忿不平,百感交集,手臂似乎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然而,邓肯突然将叠好的筹码又放了回去。他吸了口气,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过牌。

邓肯过牌!方晓翎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了,她实在不想这两个男人之间打到全下。无论是哪一边输了,她都不愿意看到。而沃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释重负,还是后悔不已。他亮出自己的一对2,明知道自己会赢下一个很大的彩池,可心里一点兴奋感都没有。看到沃克的手牌是set,邓肯表情上没表示什么,可他却也亮出自己的底牌。这引起一阵小型的哄动,邓肯拿着的是AK!

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声,沃克闭上眼睛,仰头低声喘息,借此来舒缓心中的压抑。这手牌赢的是他,可大家称赞的是邓肯!在这牌桌上,每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刚才邓肯长时间思考的过程中,大家都在试图分析邓肯的手牌范围和即将要采取的行动。然后,沃克和邓肯一亮牌,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手牌的重点,并为邓肯叫好。

当然,他们,包括方晓翎,也马上会明白邓肯为什么要亮牌。想到这,沃克的胃部一阵抽搐。

“怎么回事,这手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赢的人无精打采,甚至还有点忿忿不平,而输的人神色自如,别人还在称赞他?”黑衣人连声问埃里克。

埃里克凝神注视着屏幕,看着邓肯在没有牌的时候和陈强尼、珍妮弗他们若无其事的说笑着,不再望沃克一眼。而沃克则脸色阴沉,下一手牌弃牌之后第一次离开牌桌往房间的酒吧走去。良久他才吐一口气说:“这手牌,该说邓肯有运气,可他在河牌的过牌也真是漂亮。”

“翻牌前,正常打法邓肯应该用AK来3bet,由于筹码够深,沃克可以跟注。然后在翻牌邓肯击中了TPTK,沃克击中了底set。本来这对于沃克来说是梦幻一般的结果,在3bet过的池底遇到了最冤家的组合,邓肯对他又有诈唬的历史。可是,正好这把牌邓肯决定利用历史形象布下陷阱,于是他用AK来跟注,这是他幸运之处。”

“从邓肯的角度来看,翻牌对他很有利,他有TPTK,而且底牌隐藏得很好。他在翻牌先跟了一注,以防沃克只是例行公事的cbet。转牌来了A,邓肯成了顶大的两对,再加注理所当然。他没有再等待,因为在这样的牌面上二次跟注只会令沃克怀疑。然而,沃克犹豫的跟注令到邓肯产生了想法,我认为就是这个时候,邓肯开始怀疑自己的牌是不是领先了。”

“你刚才说,沃克在河牌显得很害怕。你能看出来,邓肯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为什么邓肯还会在后面过牌?沃克在转牌跟注再加注,在河牌过牌,并没有显出特别强啊?”黑衣人显然很关心邓肯的想法。

“正因为邓肯看出,沃克很害怕他下注,所以邓肯才没有下注。”埃里克看到黑衣人皱着眉头,知道他没弄明白:“邓肯知道沃克现在打得很紧,翻牌前他不会用A2、A5在UTG起手下注。而沃克在转牌跟注再加注,那就是他至少在转牌已经成牌,也不会是A9。邓肯的AK两对只能赢AQ这样的牌。”

“如果沃克拿着AQ、AJ的话,他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会在转牌面对再加注盖掉,或者在河牌面对全下盖掉。这个水平沃克肯定有,这是很简单的弃牌。但是现在沃克在害怕,那就说明,沃克的牌比AQ要好,他既希望赢,又担心面对全下会输掉!”

“沃克拿着的是set,这样都担心会输掉吗?虽然是深筹码,可打到全下都没问题吧?邓肯对他有这样的震慑力?”黑衣人仍然在追问邓肯。

“虽然有效筹码在200个BB以上,可这手牌打到全下其实没什么问题。”埃里克叹息着说:“要不怎么说邓肯选中这手牌设陷阱是幸运呢,要是邓肯3bet进入翻牌,那么沃克一定敢于打到全下。底池本身就大,加注再加注之后,就算沃克担心,也已经不能放弃了。但邓肯在翻牌前跟注,他的手牌范围就变了。在K52A的牌面上,邓肯能够在转牌Raise,要么是诈唬,要么就是55、34这样的强牌,沃克是不会想到邓肯是AK的。”

“邓肯把沃克读透了,他完全了解沃克的想法。如果他在河牌下注,AK能赢的牌都会盖牌,沃克会跟注的肯定比顶两对强,所以他过牌。虽然沃克确实害怕邓肯下注,可没人会用顶大的两对去诈唬,试图打跑set的。如果邓肯确实全下,恐怕沃克还是会跟注的多。”

“如果你是邓肯,在河牌会不会下注?”

对于黑衣人这个问题,埃里克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邓肯,一直不愿意移开。

现场还有另一个人用仇视的眼光望着邓肯,沃克喝了两杯,红着眼回到牌桌上。邓肯刚才的亮牌,明显就是一种挑拨。他要让方晓翎看看,他比我要厉害得多。哦,不对,方晓翎是能够看到所有人底牌的。那么,自己一直以来谨小慎微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了。对于这种打法,她是会鄙视,还是怜惜,又或者,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只是会为了男朋友的表现感到骄傲和愉快?

刚才那把牌让沃克填补了损失,还赢了不少,就这样离开的话,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沃克不愿意离开,酒喝得太急了,一下子涌上头,让他胸口恍似点燃了一团烈火。这样的冤家牌啊,为什么没能将筹码翻倍?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我绝不会在放弃了。

庄片转了两圈,沃克没拿到好牌,焦躁的心情平复了些。这手牌陈强尼在UTG上Straddle,珍妮弗加注到2500元,邓肯跟注,弃牌到BB的沃克,他是【黑桃A 黑桃4】。沃克犹豫着,平时的他一定会打这手牌,跟注或再加注,今天他本来不会玩,可他觉得在多人彩池可以混进去看看。陈强尼还没看牌,再加注的可能性不大。沃克不想再被方晓翎看扁了,他跟注。陈强尼也跟注。

四人彩池超过10000元,翻牌是:【梅花A 梅花6 方块4】,沃克击中了两对。在多人彩池中,沃克不敢怠慢,他标准的下注7500元。陈强尼和珍妮弗都盖牌,而邓肯留了下来!沃克感到眼皮在跳,又一个很大的单挑彩池,他拿着比较强的牌,对手还是邓肯!

彩池25000左右,转牌是:【红心4】!

沃克成了葫芦,可是他过牌!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兆从心底涌起来,看到转牌,他第一个感觉就是:邓肯是66!翻牌的时候,邓肯为什么要在多人彩池面对donkbet跟注呢?他是在听牌,或者是66都会这样打。可沃克觉得邓肯要是在听同花或顺子的话,他会打得更激进,再加注才更合理。沃克只好安慰自己想,给邓肯一张免费牌也不坏,他成牌了再下注更好。

然而,邓肯下注15500元。沃克的心在向下沉,如果邓肯刚才听牌跟注的话,现在应该很乐意看一张免费牌才对。在这里盖掉葫芦实在不可思议,但沃克真的感觉到,这手牌打下去,结果会很恐怖。

沃克很想大叫一声,将所有筹码都推出去。不管怎样,结束这种患得患失的气氛,这比输清光本身还要让他难受。但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跟注,这是最弱的打法啊,比盖牌还要没勇气,沃克对自己说。

彩池超过55000元,河牌是【梅花7】。沃克真是不愿意见到这张牌,无论是同花还是顺子都成牌了,他没理由不下注。可沃克再次过牌了,他这样对自己说,如果邓肯有牌,他会下注的,否则自己下注也没有用。沃克怕敢想到潜意识里的原因:他害怕打到全下。

双方剩余的有效筹码约为80000多元,邓肯没转指环。他考虑了不长的时间,视线转向沃克。第一次,沃克从邓肯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些什么,那是在犹豫,真的,沃克捕捉到了!

邓肯下注21500元,这个下注偏小,很不符合他一直的形象。既不像诈唬,也不像价值下注,他在河牌下注从来都是超过半个彩池的。

沃克只觉得头顶发痒,一直蔓延到后背。邓肯的这个下注是什么意思?他不可能盖牌,但到底只是跟注,还是应该像平时那样,推全下?

他耳朵左边有个声音在低声说:跟注就好了,你先前的感觉是对的,邓肯是66!不可以全下,你不能冒这个风险。这手牌输掉之后,你还有60000多元,就这样离开吧。

但他耳朵右边另一个声音在大声驳斥:全下他,全下邓肯!这是上天多给你一个机会去弥补之前的过失!为什么邓肯会犹豫?那是因为他担心同花不能赢你,所以他才下了个小注。你不能再畏惧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将你的筹码翻倍,并战胜你的宿敌:邓肯!
172#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30 09:12:22 | 只看该作者
一一一 绝境

其实沃克很明白,这手牌应该推全下。要是在地下赌场,即使输光了桌面上的筹码他就没钱吃饭,这也是一个轻松的决定。甚至乎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只要他看准对方会盖牌,也经常在这样的牌面全下诈唬。但今天不一样,他坐下来的时候买入了整整十万元,这是他从来没打过的巨额牌桌,他面对着好几条巨鲨王。方晓翎也曾经只有一个买入,坐在她从未试过的高额牌桌,但当时她处于非赢不可的境地。虽然方晓翎没说,可沃克看得出来,并且对她面对高压力下的表现感到惊奇和超出预计。

这对沃克的决定带来的更多的压力,以至于他忽略了自己的因素,其实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他自己也知道,决然离开才是对的选择。对他弥足珍贵的十万元,要是稳打稳扎,足够维持他在赌城的生活,却还不够面前这几个人塞牙缝的。问题是今天,是他自告奋勇在方晓翎和邓肯面前夸口并买入的,而直到目前为止,他就连一手正常发挥的牌都没有打出来,实在不想就此离开。他尤其想赢的是邓肯,刚才他明明抓住鹿了,却不会脱角。

这些想法充斥着沃克的脑海,逐渐排挤着他对牌局的思考。“在这里居然可以遇到你,这就是我运气最好的证明。”想起在赌场中对方晓翎说过的这句话,一股勇气从心中涌出来。沃克望向方晓翎,发觉她正用充满着忧虑和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请不要全下。”这是沃克从方晓翎眼中读出来的话。这算什么?担心我会输吗,还是担心你男朋友会输?沃克突然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赢一把牌就能将这个女人的心赢过来,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全下!”沃克抖擞起精神,终于说出了句他以前面对任何对手都可以无畏的说出过无数次的话。这句话一说完,他或者再赢一大笔钱,或者再次破产,哪种情况更多一些,他都记不清了。他只希望,邓肯听到这句话之后,能够思考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同花在有对子的牌面上跟注全下,总是要考虑的,不是吗?

邓肯按着底牌想了五秒左右,这个时间似是而非,就在沃克心中开始擦亮兴奋的火花时,邓肯蓝色的眼眸恍似骤然投影在他眼前。这一瞬间,沃克几乎吓得灵魂出窍。邓肯那不是试图窥探的眼神,而是带着胸有成竹的感觉。邓肯不期待沃克会全下,但对他这个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和不快。沃克还未能细细品味邓肯的意思,就听到他冷淡的回应:“我跟。”

沃克要先亮牌,他立刻翻出A4葫芦,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邓肯的手。他要是埋牌该有多好,但是不,邓肯还是亮牌了。这也不要紧,刚才邓肯输了也亮过牌,这种想法是沃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刺眼的红色,一共十二个点!一对6,邓肯真的是一对6。在这谁也无法逃掉的牌面上,沃克很神奇的捕捉到了邓肯的底牌。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算得上是个天才,连巨鲨王的底牌都可以读到,可最终没能改变他被清空的结果!

除了这对6,沃克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自己浓厚的呼吸声,沃克什么都听不到。他还是第一次对事先有所预料的结局感到震惊和无法接受。

在地下赌场,沃克输过这样的冤家牌,大多数时候他会一笑置之。他也试过精确的读懂了他当时拿着第二大的坚果,从而毫不犹豫的盖牌。即使对方有时候马上显示他是在诈唬,沃克也毫不在意。但在这两张牌亮出来的一瞬间,短暂的自我停留之后,沃克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迅速离他而去。在接下来那短短的几秒钟里面,他双耳嗡嗡作响,自己就好像一条被放在空的玻璃缸里面的金鱼,无助的看着外面通过玻璃折射面容变形的几个人,无法呼吸,可他们都不伸出援手。

这手牌,没人惊讶,没人欢呼咋舌,甚至没人对此过多的讨论。是的,一手冤家牌,一个人被清空了一个买入,在牌桌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同的是,贝克可以带着微笑优雅的示意侍应再给他来一个买入,而沃克只能够黯然离开。沃克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牌室和金块酒店的,只知道自己走得还挺快。他还知道自己下意识做了很多动作,说了不少话。包括拍拍牌桌对邓肯说“NiceHand!”,脸上带着笑容约定下次再玩。离开的时候,除了方晓翎之外,没有人挽留他,问候他或者表示一点惋惜的意思。也对,自己以前清空了一条鱼之后,也从没拿正眼瞧过这条鱼。自己还应该很潇洒的对方晓翎说着没事,一边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像逃难一样跑出了酒店大门,沃克不辨方向,那里人多就往那里钻。他感觉自己不仅仅只是输了十万元,而是输光了他以往积累的勇气、经验和信心,这一下打击还接近挖掘到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触摸的地方。尽管他脑海里一片混沌,可他的潜意识还是支撑了表情动作语言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如梦方醒的时候,他发觉方晓翎正在面前焦急的叫他停下来。然后他发觉自己左手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热狗,右手拿着一罐未开口的啤酒。

“怎么了晓翎,我饿了,不让我吃东西吗?”沃克渐渐跟刚才发生过的所有事咬上了弦。

“一个人再饿,也不可能一口水不喝,连吃三份热狗的。”方晓翎脸上的悲戚是她再竭力也掩盖不了的,实际上,她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沃克一愣,这才觉得自己喉咙像被火烤过一样又干又热。他向四周望望,他和方晓翎坐在路边的长凳上,身边是一个卖雪糕、饮料、热狗和红薯的路边小摊。小摊老板看着沃克的表情又无奈又感概。这是他继父的弟弟,阿方索,他的那张被岁月消磨得疲惫不堪的老脸是沃克在这世上唯一还能感到些许可亲的容貌。沃克一回到拉斯维加斯,就毫不费劲的找到了他。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一个人站在街边风吹雨打的经营路边摊档。沃克没马上给他钱,他打算赢了一大笔钱再报答这个老人。

十万够多了吗?沃克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丢掉那半个热狗,打开酒罐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洒了满嘴满颈的酒液。真可笑,他曾经想过,要是当初他的母亲改嫁的人是阿方索,他现在有可能也和他一起在街边摆摊。这样多没出息,那个继父虽然是个混蛋,可却是他教沃克打德州扑克的。那个混蛋在赌桌上豪气干云,输多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回到家就会拷打老婆,榨干家里每一个硬币。沃克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那疯狂的赌性或多或少来自于这个混蛋继父。但无论怎样,就算输到沦落街头,他也不愿意做这种长年累月的小生意。回到赌城之后,沃克曾经给予了这个叔叔一番同情,可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钱支付这几个热狗。

“你说什么?”沃克皱着眉头问方晓翎。

“我的意思是,这是一场误会,你事先并不知道你的对手都是职业牌手,也不知道要打多大的盲注。”看得出方晓翎在努力酝酿措辞:“我觉得,我去和邓肯说,他会愿意将你的赌金还给你,因为你的钱主要都是他赢去的……”

“你住嘴,行了,别说,你住嘴。”沃克的声音不大,却绝无商量余地。他咧起嘴角装作轻松的教训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语气明显有变调:“不要那么幼稚,晓翎,你不可以那么幼稚!这是赌桌,无论蹲在街边和小孩子赌玩具泰迪熊还是在金块酒店的vip房间里玩十几万的牌,赌桌就是赌桌!当我将钱推向彩池中间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了。要么我就整个赢过来,要么我就失去它们,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沃克的语气时而急速,时而刻意放缓,以表示自己很清醒。

“无论你要赌什么,无论你是巨鲨王还是虾米,只要在牌桌上坐下了,就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点。”沃克转向前方,双眼惘然,像是在告诉自己。

“愿赌服输!”

“在牌桌上,决不能输打赢要。”沃克喃喃自语,胃里一阵抽搐,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那个混蛋继父教会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你还是先回去吧,你是荷官,中途离开对他们太失礼了。”沃克用恢复了平静的语气对方晓翎说。

方晓翎伸手握着沃克的手,感到一片冰凉,沃克调转了脸不去理她。方晓翎想起余洋对她说过,男人这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便只好无奈的走了。她心里想着的是,回去还是得和邓肯谈谈,相信邓肯应该会愿意将钱还给沃克。

方晓翎走远了,沃克才转向,透过交错的人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语发呆,左耳入右耳出的是阿方索在絮絮叨叨的老生常谈。诸如这个女孩子不错,你不应该这样的态度,不要再吊儿郎当的混迹赌场之类。这时候,一个头发蓬松染得五颜六色,走路一摇三摆的家伙在阿方索的摊位上拿了好几份热狗,一打啤酒,包装好之后提起就走,也不给钱。

“嗨,你还没给钱!”阿方索年纪大了,可嗓门吼起来还是中气十足。

“老头,你傻了不是?哥在这里吃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这是你欠我们那笔钱的利息。”那人嘴上打了好几个环,说话含糊不清。

“那笔钱上星期已经还清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算是拿一包纸巾都要给钱。”阿方索挺起胸膛,充满自豪的对他说。

那人倒没质疑阿方索的话,切一声丢下手上的东西,扬长而去。

“你帮那个混蛋还清了债务?”沃克感到不可思议。

阿方索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认为是奥尔登害了你,也害了你妈妈。可是,他人毕竟是你妈妈失手打死的。虽说他是咎由自取,我一点也不怪你妈妈,可人总不能背着一屁股债去见上帝。”

这人渣,死后连地狱都不会收,有资格去见上帝么?沃克从长凳上跳起来,来到阿方索面前,伸出手掌,手心放着一只铜戒指。

“这是?”阿方索不解。

“五百元。”沃克面不红心不跳。

阿方索登时脸色大变,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打着颤指着那只戒指说:“这只戒指,你十年前就卖给我了。我现在……我现在就要收回去。”他一把夺过戒指:“你休想将它卖给别人!”

沃克沉着脸盯着阿方索,这糟老头子,一把就可以推倒在地,抢去他的钱箱。这个叔叔那充满皱纹的老脸又是气愤又是悲伤失望。他点点头,摸遍全身拿出仅有的几十块钱放在摊位上:“这是热狗的钱。”然后他抬头四下张望,找到刚才那个发色鲜艳的人的背影,小跑着追了过去。

阿方索没留意他跟着什么人去了,他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叹息:“这孩子,和奥尔登不是亲生父子,可怎么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黛娜,在天堂里可看着你的儿子啊。”

黑衣人正走向那监视金块酒店现场牌桌的房间,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因为他还在打电话。他低声对电话那边的人吩咐着:“没问题,这笔数记我的帐上,你放心借钱给那个年轻人。给他5000元好了。嗯,你记着,找人跟踪他接着上哪去,当他在牌桌上坐下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

结束了通话,黑衣人才打开房门,屏幕监控已经终止,埃里克饮完桌面上那瓶酒,看样子要走了。

“牌局停了么?”黑衣人问。

“嗯,那年轻人输光了,看样子是他所有的财产,可悲的家伙。他失魂落魄的走了,挤出来的笑容比蜡像还假。发牌的女孩不顾邓肯的阻拦,追了出去。几个人留下来聊了一会,没等到女孩回来,就散了。最后留下的是陈强尼和邓肯,他们要支付场费。陈强尼还问邓肯,那个叫……少玲的女孩?带来了个怎样的朋友。她会不会要求邓肯将赢到的钱还给她朋友。邓肯说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他会处理好的。呵呵,我看邓肯的女友有劈腿的可能。”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找机会接近这个女孩。你该明白,一个牌手身边的女人会有多大程度影响到这个人的发挥。”

“我是想赢邓肯,可没必要出这种阴招。不过,我倒是不介意身边多一个女伴。”埃里克走出房间前又停下来对黑衣人说:“对了,下一次我自己带酒来,你的这些所谓收藏根本就不能喝。”

沃克对自己能借到钱感到很意外,他原本已经一文不名,连坐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像他这种既不是熟脸,又没有任何担保的人来说,就算是赌场吸血鬼都不会感兴趣。他跟着那个人找到了放债的老大,这张脸依稀还认得,十年前曾不止一次在夜里敲过他的家门,为母亲和他带来恶梦的容貌深深印在脑海里。沃克只希望他今天心情好,借给他几百元。没想到,这个人一脸狞笑着,说至少要借5000元!

“今天开始计利息,每七天算是一期,每期10%,利上滚利。连续三期没利息还,你懂的。明白的话,在这里按个手指模就可以拿钱走。”

就算马上要饿死,也不能借赌场高利贷的钱。这句话,在他还听不懂的时候,沃克的继父就对他母亲黛娜说过。而沃克也对方晓翎这样说过,可现在,他毫不犹豫的在借据上打上了一记鲜红的烙印。这是他第一次,那个混蛋继父一定曾经也有那么第一次。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去想。刚才明明伸手问阿方索,他都会给自己几百元。可他还是将戒指拿了出来,他宁可欠高利贷的钱,也不愿意再欠那个老人。

“你要钱,还是要筹码?”老大问沃克。

“筹码,我就在外面打牌。等会,要么我马上回来还你钱,要么你敲碎我的脑袋扔到后巷。”

“那你等一下。”老大向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人走了开去。又等了好一会,当沃克以为有什么变数的时候,那人才回来,将一枚5000元的筹码放在桌上。

拿起那枚轻飘飘的筹码,沃克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有很多枚这样的筹码。现在,仅有的一枚,就像他的生命一样,握在手里,被捂得火热。
173#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30 09:13:03 | 只看该作者
一一二 知人之明

方晓翎心中想着该如何向邓肯开口,拿不定主意之下花了更多的时间踱回金块酒店的房间。她担心所有的人还在,刚才没交待一句就跑了出去显得很失礼,幸好里面只留下邓肯在。

“我走了之后,你们就不打牌了?Johnny他们……没见怪吧?”方晓翎觉得很抱歉,让她看底牌是陈强尼他们对她很友善的举措,这个应该花了邓肯不少心思去策划。而她却因为沃克中途离开了。

“哦,这没什么,我向他们解释过了。贝克为你向珍妮弗说了不少好话,你知道,她比较喜欢守规律的人。不过现在没事了,相反,后来他们担心你的朋友沃克,他没事吧?”邓肯的表情不愠不怒,问话时既不显得特别关切,也看不出有任何奚落的意思。

不知怎的,方晓翎觉得一阵心虚:“我想,他可以支持得住。”她心中踌躇,不愿在邓肯面前说得沃克太不堪,输不起这笔钱,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请求邓肯将赢到的钱还给沃克。在牌桌上,这算是非常无理的要求。

“Johnny他们去吃饭了,临走时交待要是你赶得回来,就叫上我们一起去。今晚如果能再约到一些老朋友,就再开牌局,你想去吗?”

“我感到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本来方晓翎是理所当然会去的,既然邓肯这样问,那显然是知道她有话要说了。方晓翎这样说着,不禁连脸都绯红起来。

邓肯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离开金块酒店。回到住处,方晓翎躺在床上吃了点阿斯匹灵,邓肯问她感觉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我只是……有些担心沃克。”方晓翎沉吟着,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邓肯。

“嗯,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邓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他坐在床边,打算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方晓翎曾对邓肯简单说过沃克的事迹,这次她详细的将如何在地下赌场结识这个浪子般的赌徒,沃克如何在吉布森手下救过她,以及他因为性格使然在牌桌上大起大落的经过告诉邓肯。邓肯听得很专心,不时还询问某些情景下沃克的神态动作和牌局中的决定。难得方晓翎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足以满足邓肯出乎意料的好奇心,他们这一详谈转眼就过了两个多小时。方晓翎虽然有些奇怪邓肯的态度,但为了对她的要求做足铺垫,她很乐意和邓肯商讨沃克的性格。她和沃克之间的所有事迹几乎都被邓肯问得清清楚楚,直到她带着沃克到金块酒店和邓肯见面为止。

“沃克这个人,我在地下赌场也听说过,挺有名的,几乎每个熟客都知道。称得上是……浪得虚名!”邓肯想了片刻,说出这么句中文成语来。

方晓翎一愣,随即觉得这句四个字拆开来解释用于形容沃克倒是妙不可言,她笑起来:“沃克是个好人,我们是朋友。他就是性格太冲动,赌性又重,以至于他的技术不错资金却经常被清空。去金块酒店之前,他自以为自己处于运气的最高峰,又在不知道对手是谁的情况下夸下海口,却在面对你们的时候输了个清光。他在我面前勉强装作毫不在意,但我知道他收到的打击很大。我很担心,他会在冲动之下走去借赌场高利贷的钱,然后再到牌桌上孤注一掷。他以前告诫过我不要这样做,但这次他真的很绝望沮丧。”

邓肯看了看表,淡淡的说:“这样的话,要么你会空担心一场,要么,现在已经迟了。”他看着方晓翎不解的表情,用比较自信的语气说:“要是沃克能静下心一段时间,那么我相信他还有理智不会这样做。但要是他真的冲动了,不顾一切的找吸血鬼借钱,那么他肯定片刻也等不了。如果这样的话,我相信现在他已经借到了钱,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分出了胜负。因为急于求胜的沃克,一定会上单挑桌。”

方晓翎听得心中打颤,她连忙拨打沃克的电话,却发觉他没有开机!

“既然联系不到他,干嘛不弄点简单的晚餐。要是今晚又要去救人,至少你得保持良好的状态。”邓肯倒不紧张,开玩笑的说。

沃克把手机关了,缓步走过牌桌大厅。这间赌场位于拉斯维加斯比较偏僻的位置,显得比较冷清。看着在座的客人无精打采或神经兮兮的摸样,沃克不用看牌就知道赢这些人不难,却赚不到大钱。而且他们玩得太小,赢几个买入都不算什么。现在的他,没有心情慢慢偷几个盲注,激起对方火气之后找机会赢他一个大的彩池,还要冒被BB的风险。他只想找个本来就冲动的对手,痛痛快快的推一把。

正当沃克想着要不要换个赌场时,漂亮的女侍应向他打招呼,告诉他那边有个客人邀请他过去对赌。沃克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这赌场还有单挑桌,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坐在荷官旁边,用懒洋洋的动作向他挥手。望一眼牌桌上的筹码,沃克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和他玩了,他面前堆积着的筹码上最小面值是25元的。

走近看清楚,这两个人都渗透着怪异。黑衣人脸色苍白,像身体不好的有钱人,奇怪的是他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刮痕,那里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他那病态般的瘦削面庞上最突出的是那双挺吓人的眼睛,他的眼珠似乎是不会转动的,当他看着沃克走过去的时候,只是生硬的扭动着脖子。沃克有一种被他拿枪瞄准着的感觉。他身旁站着的高大的荷官比他可顺眼多了,可这个红光满面,精力十足的人,浑不像这个赌场里其他得过且过的同行。他外貌看似三十多岁,沃克细细观察他鬓角有些微染色之后新长出来的白发和眼角浅浅的皱纹才认为,他的实际年龄比外貌至少大十年。这两个人互换位置,外貌才符合他们的身份。

“看来你没找到你的对手,怎么样,要不要坐下来和我玩两手?”黑衣人嘴角挤出浅浅的笑容似乎在表达自己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这是有钱人嘲弄的眼神,沃克沉着脸拉开他对面的座位坐下,将手心里捂得火热的筹码拍在桌上:“玩多大?”

黑衣人看着桌面上这个5000元的筹码,嘲弄的神色更浓了,他说:“50/100。”他转头看看荷官,荷官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100元递给他。黑衣人笑笑对沃克说:“这位朋友和我打赌,他说你不会接受我的邀请,呵呵。要是你现在离开的话,我得倒贴100元给他。噢,我们拿你来开个玩笑,你不介意吧?”

“兑换筹码给我。”沃克硬梆梆的回答。50/100意味着他只有50个盲注和面前海量的资金对赌,他不会有多少次机会观察这个对手的风格。但不难想象这个对手不会将他的买入放在眼里,只要找到一个好的机会,就可以将筹码翻倍。

荷官熟练的从黑衣人面前数了一小叠等额的筹码给沃克,再将沃克全副身家放在黑衣人那一栋同类型的筹码上。女侍应用小心翼翼的动作为黑衣人倒了一杯酒,黑衣人指着沃克说:“我请这位……”他停下来望着沃克,沃克却默不作声,黑衣人笑笑说:“先生也饮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飘来谈谈的清香,虽然没看清酒瓶上的文字,从女侍应惊奇的目光和她对酒瓶的慎重来看,这瓶酒价值不菲。沃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液体急速流过舌头和喉咙带了一阵的冰凉舒适感。黑衣人说:“饮过这杯酒,我相信你就没必要紧张了。因为它的价值和你的这枚筹码是等价的。”他拈起原本属于沃克的那枚5000元筹码。

“我本来就不紧张,发牌吧。”酒的好坏沃克分不出来,但酒劲肯定是相当足的。一股热气豁然冒上沃克头顶,让他双颊迅速绯红。

第一手牌沃克是小盲注和庄家,他拿到一对7,最小下注到200。有效筹码比较浅,他只有尽量增加翻牌后的SPR值。(有效筹码和彩池的比,这个数字越高,翻牌后就越不容易打到全下,从而令到翻牌后的动作更灵活)

黑衣人好像不需要考虑,随意的拿起两个500的筹码扔向彩池。沃克甚至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看清楚底牌,他用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黑衣人,对方的神情中充满了挑衅。沃克认为黑衣人手里可能是任何两张牌,第一手牌双方都有对子的可能性很低,只要他现在将筹码全推出去,就会在有利的概率下将筹码翻倍!

“这酒确实很好。”黑衣人朝荷官满意的点点头,他示意女侍应:“再来一杯。”

如果黑衣人没说谎,他一定会跟注沃克的全下,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沃克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叠筹码,想着那个简单的动作。只要推出去就可以了,他马上就可以还钱,还能剩下不少……

一直联系不上沃克,方晓翎担心也是无用。她用简单的材料花心思为邓肯弄了几道中式小菜,味道令邓肯惊奇,正如他使用筷子的技巧让方晓翎惊奇。温馨的晚餐过程中,他们讨论着下午的牌局。

“这么说,那两手牌你是故意亮牌给沃克看的?”方晓翎指的是邓肯诈唬沃克成功和AK在河牌过牌。

“是的,我知道这样会挑起他的情绪。他一直都打得很小心,如果不这样做,在合适的牌面上他就不会轻易全下。”

“沃克就是这样,经常输钱就大吼大叫,你的战略运用得很成功。”

“那可不然,我感觉很多时候他是在装的。要真的让他轻浮急躁,要么是连续的被鱼BB,要么就是被他看不透的对手成功压制,一直喘不过气来。这两种情况都不容易出现,他的技术其实已经挺好的了。”邓肯自信满满的微笑着:“不是我夸口,当时我知道他看不穿我的底牌,我才故意亮牌。如果他看穿了,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假如沃克真的在拿着借来的钱在拼命,我认为你不必太担心。只要他不是又和巨鲨王较劲,我相信他很快会调整好心态认真打牌。面对着大多数普通的赌客,他的水平还是足够应付有余的。”

“只有一个买入,在单挑桌,运气成分太大了。沃克也不是第一次被鱼赢过。”方晓翎放下了筷子,双手枕在饭桌上,不无担心的将头偏向一边。

“那也没办法,和我们打牌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他。要是他仍然不冷静要借高利贷去赌,他也该明白自己走的是这样一条路,愿赌服输。”

“邓肯,他救过我。”方晓翎正色对邓肯说,她相信邓肯明白她的意思。

邓肯却避而不谈:“我知道,你也救过他,你不欠他的。晓翎,我想认真的告诫你一件事: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沃克走得太近。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沃克这个人,体内存在不安分的因素。如果他只是好赌成性,贪胜不知输的鱼,那他最多只会输光自己。但偏偏他有技术,有胆量,对打牌有很高的天赋,这种人配合爱冒险,不怕死的性格,那就相当危险。他运气普通倒还罢了,要是特别幸运或者特别倒霉,大起大落得太多次,一个不小心,他不但会毁了自己,还会毁掉身边的人。”

“你会相信我有识人的眼光的,对不?”邓肯认真的问方晓翎。

方晓翎默然片刻,端起汤碗说:“汤凉了,我拿去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沃克扔掉了那对7,他很清楚黑衣人一定会跟注全下,一对7和任何两张牌的胜率并不是那么高,66%左右。沃克不想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要被人敲碎了后脑扔到后巷。对着这个对手,他可以争取到更好的机会来将筹码翻倍。

沃克很快确认自己想得没错,黑衣人并不擅长打德州扑克。他下注的时机和数量都不合常理,如果在满员桌,这是一条很容易对付的鱼。可惜这里是五十倍盲注的单挑桌,黑衣人的筹码优势太大了,他那不合理的下注经常造成翻牌后很低的SPR值。像AK这种牌,即使他5BB起手下注,要是沃克3bet到12BB,他跟注,那么翻牌后沃克将面对一个SPR值只有1.5的彩池。就算他什么都没击中,拿着AK也只有全下的打法。所以AK不能3bet,只能直接推。AQ、AJ、KQ等都也类似,只不过胜率持续降低。沃克费尽心思去推测黑衣人的底牌,计算着自己的胜率,同时不断的注意双方筹码数量的变化。他做得很不错,黑衣人那在单挑中极具威胁性的侵略性打法并没占到便宜。沃克赢了不少钱,而且并没冒太大的风险。

要是我还留着那十万,那该有多好,我可以将这条鱼面前的筹码堆通通赢过来。每次买入两万,我就可以打得比现在激进得多。沃克又想起下午那两手刻骨铭心的牌,他勉力收敛心神,看着发出的河牌,五张公共牌是:红心5,梅花Q,方块5,红心4,方块8。

沃克的底牌是一对10,这手牌在大盲注。本来他想引诱黑衣人翻牌前和他推全下,可惜他只是跟注。他现在剩余的筹码是彩池的两倍左右,刚才黑衣人跟注了转牌,沃克这时候再次引诱黑衣人全下!是的,他有信心,一对10足够赢他。

黑衣人举起酒杯,发觉自己已经饮光了那瓶价值好几万的酒。他随手拿起几个筹码塞到女侍应手里,挥手让她欢天喜地的走开。他指指沃克那边问:“那里有多少钱?”

荷官回答他,大概5000左右。黑衣人拿起那个原本属于沃克的筹码,嘴角又带着一线嘲弄的笑容。

“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这个拿回去,喏,我全下。”

看着那个颜色鲜红,代表着他命运的5000元,沃克的脸就像它一样的火热。酒气完全涌上来了,后劲真可怕。这个黑衣人,酒量可真好,喝了那么多杯,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刚才沃克还充满自信,自己一定可以跟注拿下。可现在只觉得心在剧跳不止,无法抑制的恐惧像那酒气无孔不入的渗透着他每个毛孔。黑衣人什么牌都有可能,有张Q或者顺子只是概率问题。他真的得到了比刚才那一对7更好的机会了吗?要是盖牌离开,那他还是拿着5000元,没赢没输,利息可也没赚到。

刚才那个借钱给沃克的老大,这时候走到牌桌旁,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望着沃克。对于他来说,这手牌过后,要么收钱,要么收手指。

沃克手撑着桌面,战战巍巍的站起身,挺直了腰。他神经质的笑了出声,指着彩池,对着所有的筹码划了个圈。然后指着黑衣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最多就是A高牌,我跟你!我有一对10!”

说着,沃克将他的底牌亮了出来。
174#
snowsnow 发表于 2015-1-30 10:20:3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snowsnow 于 2015-1-30 10:31 编辑


我猜黑衣人是45,
175#
snowsnow 发表于 2015-1-31 16:10:14 | 只看该作者
是不是我猜对了,
LZ正在改写。
176#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2-2 09:22:33 | 只看该作者
snowsnow 发表于 2015-1-31 16:10
是不是我猜对了,
LZ正在改写。

不是-_-b
177#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2-2 09:23:26 | 只看该作者
一一三 咖啡豆

沃克不记得黑衣人是什么牌,甚至乎他没注意他到底有没有亮牌。沃克当时只觉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对赢的渴望和对输的恐惧,甚至远远超越了他对邓肯的最后那手牌。他未在意过,一万多元的彩池他赢过多少次,输过多少次,但没有一次让他这样惊心动魄。他也是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像个赌徒:连续失利之后变得不在乎钱,只急切的希望能尽快赢,尽快将刚才的错误纠正,就好像今天下午在金块酒店的牌局。而赢了之后,在如释重负之下,反而更担心会输掉,而迫不及待的离开。沃克心里明白,牌桌上这种心态是大忌,可他今天摆脱不了。

“你要走了么?我这里还有很多钱。”黑衣人输了那把牌,不动声色的对自己面前好几万元的筹码划了个圈,无所谓的对沃克说。

沃克咬紧牙关摇摇头,他知道面前的这位是条富有的鱼,可是放高利贷的老大就站在旁边,他没法打得好牌。他将借来的钱连带利息还给这条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剩下的到柜台上兑换现金,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元。沃克带着不甘的眼神回望,看到黑衣人、荷官和老大正谈笑风生。黑衣人不经意往这边一瞥,沃克就迅速转头,急匆匆的往赌场门口赶。明明赢钱的是他,走得却那么窝囊,沃克一肚子闷气。他很想跑回去再坐在黑衣人的对面,现在他用自己的钱来玩,表现一定比刚才好。可是他这样站起,还钱,再坐下就相当于存钱,不但不合牌桌上的规矩,沃克也拉不下面子。

走在夜色苍茫的大街上,凉风一阵阵迎面而来。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握着口袋里那卷钞票,沃克百感交集。他又得到了刚到赌城时的资金,等于回到了原点。可悲的是,以前无论输赢,他都没有失去过自己的信心。而今天,输了固然是因为技不如人,赢了可也没有丝毫的喜悦。他不能对那条鱼穷追猛打,全因为那钱是借来的。而之所以他要去借钱,就因为他输给了邓肯,而输给他,起因是今天在赌场里偶然遇到了方晓翎。不久之前,他还认为那是自己的幸运。

沃克打开手机,看到有好几个方晓翎的来电。他看着手机上她的名字,就禁不住会想到邓肯,他那无法捉摸的表情,令人畏惧的底牌……

急速的呼吸着,沃克表情在不断扭曲,他突然用力将手机远远的扔了出去,看着它在地上粉身碎骨的散开,仿佛连心中那份恐惧也摔了个粉碎。沃克抬头看着一团漆黑的天空,心里面大声对自己说:我永远也不会再畏惧任何人!

“早跟你说过,你这样子赢不了沃克,他不是个胡乱松凶就可以打发走的对手,为什么你不让我上。”赌场里,埃里克和黑衣人还未离开。

“可我不是赢过你吗?”黑衣人笑得很开心,刚才输的一万多元浑不当一回事。

“那天完全是因为你运气好,我们只打了十手牌不到。”埃里克悻悻然。

“今天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赢他,要是沃克连我都赢不了,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价值。”黑衣人施施然站起来,没有说出口的是:没有价值的人,就由得他被切断了手指扔到后巷好了。

“可惜他还不够浪,要是他能坚持下来,将这些钱都赢去,那就是个可造之材了。现在,就当是你那瓶酒的钱吧。”黑衣人拍拍桌面,转身要走了。

“你觉得,靠沃克能打败邓肯?”埃里克皱着眉头,老大不以为然的问黑衣人。

“你能凭牌技赢邓肯吗?即使我想办法请出Phil Ivey,他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得到吧?所以,能够帮我达成目标的,相信不能依靠像你们这种人。”黑衣人淡淡的说。

埃里克望着黑衣人,露出自信的微笑:“这你可搞不懂了,我很快就可以安排,赢邓肯一次给你看看。”

方晓翎的心情变得很消沉。

那天晚上,一直无法打通沃克的手机。第二天,她来到阿方索的铺子,可阿方索也不知道沃克住在哪里。方晓翎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阿方索如果看到沃克就联系她。阿方索既奇怪又高兴,还有点叹息,絮絮叨叨的只管说沃克不该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子。方晓翎看到他误会了,欲言又止,默然离开。她想着光联系到沃克没用,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勉强询问了邓肯,是否愿意将赢沃克的钱归还给他。

不出所料,邓肯断然拒绝了:“那不行,晓翎,打牌对我们不仅是一项娱乐,这是我们的工作。这个行业有规则,我们必须要遵守它。当你将赌资放上牌桌的时候,你就必须承受失去它的风险。当你输了,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下次赢回来。相反,如果你赢了,不要同情对方,因为你输的时候他也不会这样做。用钱去帮助朋友是可以的,但不能是你的资金,资金就是职业牌手的生命。职业牌手一旦置身于牌桌上,是从来不讲交情的,你必须要习惯这一点。”

平心而论,方晓翎知道邓肯说得没错,就连沃克自己也是这样说。可她一直以来都将打牌当成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娱乐项目,接触到职业那冷冰冰的一面时,一时难以接受。接下来两天回学校,大概是在沙漠公路上奔驰的时间太长,方晓翎觉得身体不舒服。林嘉兰不无担心的问她,是不是受打击了。

“我的精神状态很差吗?”方晓翎诧异之极,林嘉兰一向大大咧咧,胸无城府。从小到大,自己即使有心事,在她面前也会隐藏得很好。

“是啊,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沮丧过,你在拉斯维加斯过的不快活?”林嘉兰变了,她不像以往那样爱大惊小怪,而是表现出一种关切而聆听的态度。

方晓翎抹了一下脸,换上笑容说:“没事,生活方式的转变,有点不习惯而已,我会适应过来的。”虽然牌手的生活一开始没预想的美好,令到方晓翎怀念校园,但她没打算这么容易放弃。余洋陪着她去了沃克的住处,那里已经换了租客,他将沃克的东西都扔到了外面,都是些可以舍弃的物品,估计沃克不打算回来了。

“别管他了,他这是咎由自取。这件事我同意邓肯的看法,沃克不是个适合深交的朋友。喂,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余洋说。

方晓翎淡然一笑,以表示这个问题不值得回答。沃克的手机始终没有接通,也只能不去想他了。浑身有一种乏力感,对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方晓翎在学校里多待了一天。担心着邓肯会多想,她又回到了LV。

心情没能好起来,因为方晓翎在牌桌上还是赢不到钱。仿佛被诅咒一般,每天总是被两三手牌洗去辛苦建立的盈利。邓肯对方晓翎说,他会陪她同桌打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是否有什么问题。方晓翎心喜邓肯的体贴,但她自己知道,她没有打错牌。确实就连邓肯也认为,在10元盲注这个级别上,方晓翎的技术和心态已经炉火纯青。资金连续不断的阴跌,也未能让她心态失衡,可就是赢不到钱,这实在只能归咎为运气的原因。在帮助方晓翎的同时,邓肯也没有放下赢钱的脚步。固然以他的身手,在这样的牌桌上赢钱犹如探囊取物。可偏偏他的运气却也是非常的高昂,平均每天可以赢四、五个买入,甚至比他在更高额的牌桌上更多。

今天似乎有点起色,方晓翎赢了好几个中等的彩池,目前赢到2000多元。这手牌她在中间位置用【AQ】下注,对面邓肯在SB跟注,BB跟注。翻牌是【AA3】,两个人过牌。方晓翎cbet半个彩池,邓肯却做了最小程度的加注,BB盖牌。

说起来,方晓翎还没和邓肯正面对抗过。她知道即使她处于下风期,邓肯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牌面很干,方晓翎的牌只怕AK和33。要是33,输了就输了,就担心邓肯用AK慢打,方晓翎只是跟注。转牌来一张【9】。邓肯转动着手上的指环在思考,方晓翎已经熟悉了,这是他做重要决定前的习惯动作。

邓肯下注整个彩池!方晓翎知道他要么是坚果,要么是纯诈唬。而且以正常打法而论,不管是坚果还是诈唬,河牌他都应该会再下同样的份额。但方晓翎却认为,假如邓肯是在诈唬,只要她跟了这一注,河牌邓肯会停下来。方晓翎跟注,她认为邓肯诈唬的可能性很高。

河牌是【10】,邓肯再次转动指环。看着指环上的花纹在不住的晃动,方晓翎突然对自己说:邓肯会下注!

果然,邓肯超越了彩池下注!方晓翎将底牌推出去,随即将AQ亮了出来。邓肯会意的笑了笑,方晓翎的上家倒是很惊奇:“喔,AQ这么容易就放弃啊?”

“你打得很好!”邓肯亮出来的是AK,引起牌桌上众人一阵热烈的耸动。方晓翎早有预料了,又是这种无语的牌,要不是因为对手是邓肯,她还会输得更多。

按钮转了一圈,上家起手下注,方晓翎在MP拿到【梅花A 黑桃K】再加注。她下家的松弱鱼居然冷跟注3bet,盖牌回到上家跟注。三个人进入3bet过的彩池,上家约100个盲注多点,下家中筹码。方晓翎心中忐忑,这手牌太像会出事了。

翻牌【红心K 梅花J 方块3】,上家过牌。方晓翎下注少于半个彩池,她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要套池。下家要拿剩余筹码的接近一半来跟注,方晓翎估计他要么盖牌,要么全下,然后观察一下上家的反应。可是下家确实是个傻瓜,他跟注!这样给上家太好的彩池比例,于是他也跟注。彩池变得很大,而方晓翎却什么信息都没得到!

转牌【黑桃3】,上家过牌。方晓翎看看他的剩余筹码,还不如彩池的多。虽然很不情愿,但这种情况没有别的打法。方晓翎只好全下。该死的下家竟然这时候盖牌!而上家很爽快的跟注,方晓翎知道自己被打败了。果然,上家亮出来的是【一对J】,河牌是【红心2】。

方晓翎输到比一个买入少了,又是这种牌。她没打错,上家也没打错,输得没有丝毫脾气。这手牌让邓肯来打估计也没有更好的方案。可恨的是下家,要不是他胡乱应对,方晓翎也许可以避免全下,可他自己也并没有得到便宜。方晓翎看着眼前那几百元筹码,一把拿起来要离桌。

“你手气好,再玩一会,我出去转一圈。”方晓翎阻止邓肯跟着来。

邓肯再玩了十几手牌,找到个机会清空了方晓翎的上家。他收拾好了筹码寄存在柜台,估计方晓翎还在赌场里,就到各区域去找她。邓肯想了想,走到21点那边,果然看到方晓翎在这里。

21点是赌客和庄家的博弈,最讲究的是记忆力和概率的计算。这正是方晓翎的长处,她甚至还写过一篇论文是关于21点策略的。在玩德州扑克之前,她有时会上网玩玩赚点小钱。这个赌场玩四副牌,不算很多,只要有耐心,方晓翎应该能赚到钱。

然而,邓肯走到方晓翎身边时,看到她正在下注最后的200元。她只有14点,却示意停牌。专家明牌是6,是“爆”机会最高的一张,如果此时场面的点数很高,这是正确的打法。庄家翻出暗牌是7,然后是2、A、3!

方晓翎重重的呼出口气,站起来回身看到邓肯。她摇头苦笑着说:“平均每副牌点数是4,居然三张都不出10,呵呵。”

邓肯抱着方晓翎,轻抚她背安慰她:“来,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邓肯找了个很远的咖啡厅,开车去要半个小时。方晓翎也不想问,一路上只是低头拨弄着平板电脑。这个地方环境一般,而且收费不菲,顾客却是不少。店里面只有老板在,咖啡端上来后,方晓翎随手拿起呷了一口,不禁皱着眉头说:“这不是速溶咖啡嘛?”

“不对,本店的咖啡每一滴都由纯正咖啡豆磨泡而成,绝无虚假。”方晓翎的头顶好像响了一个炸雷。她愕然抬头,看着那咖啡厅老板,身材魁梧,头顶光秃透亮,戴着墨镜,一字胡须。他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嚷着:“你看看清楚,这里的咖啡都是这种墨西哥咖啡豆磨泡的。”他从口袋里拿出几颗放在桌上。旁边的客人对这种情景似乎司空见惯,有几个还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邓肯忍俊不禁,他对方晓翎说:“没错,不过,几乎每个客人第一次来都会有同样的疑问。而这位老板每次都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咖啡豆。”

方晓翎又尝了一口,不服气的看着咖啡豆,心里面说,这明明就是速溶咖啡啊。只是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却是不敢再招惹他。等咖啡豆走远了之后,方晓翎不乐意的问:“干嘛大老远的跑这里来喝这样的咖啡,奇怪的是他的生意还不错。”

“能够用真正的咖啡豆泡出速溶咖啡的味道,也算是能人所不能了。尝过的人,总会有机会带朋友来试试,时间一长,反而出名了。”

方晓翎嘟哝道:“好怪的口味。”显然她并不欣赏这一份幽默。

坐了一会,邓肯加杯,而方晓翎没再碰那杯“速溶咖啡”。邓肯拿起桌子上那几颗咖啡豆问:“晓翎,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坐在这里,看到这几颗咖啡豆,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方晓翎看着邓肯手上的咖啡豆,沉思了片刻说:“那肯定没有刚才连续输光筹码的机会大,要不然你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拉我过来,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再向前推,要不是我打算做职业牌手,现在也不会待在拉斯维加斯。要是半年前有人对我说我会有这个选择,我一定会认为是异想天开。那全都是因为遇见你,说起来,我能够遇到你,我们现在会在一起,还是个非常低概率的事件。”想到往事,方晓翎嘴角泛起愉快的微笑:“那一天,兰兰做一道难题做到心情烦躁不已,将鼠标都摔坏了。我们在网上买了一个,没想到就这样,抽中了双人旅游的豪华大奖。偏偏那次团友里面有一条牌桌上的巨鲨王,他诱导我打德州扑克。没有这个,就没有后来那许多许多的事情,贝克、丽莎、艾薇、沃克……多少人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不过说这些没有意义。发生了的事情,无论概率多么小,都是已经发生了。”

“是啊,其实我们每天遇到的每件事,发生的概率都是很低的。包括我们打的每手牌,21点上翻出的每张牌,事先看来都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只不过,没有一件事会像扑克这样,能够被我们事先将概率计算得那么精确,然后将结果如此直接的呈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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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2-2 09:23:59 | 只看该作者
一一四 特训

仔细想想,要是人生中每一件事,所有的因果关系和发生概率都能被计算清楚,那会是一件多么可怕/值得庆幸的现象。每个人都可以认识到自己今天能够享受的幸福/承受的灾难,其起始的因子(底牌)是那么的毫不起眼,而引发这样的结果其概率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方晓翎和邓肯相识,或许将来会结婚,又或者不会。无论怎样,他们两个人的结婚与否都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改变成千上万人的婚姻。生命中,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河牌,也不是每个人都满意河牌的结局。然而没有人能算清所有可能的概率,所以每个人都还过得下去。只有扑克,才会将整个过程呈现在参与者面前,让他们对自己的幸运/倒霉拥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方晓翎遐思万里,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不知不觉饮完了她眼前那杯“速溶咖啡”。邓肯看着她心情好转了不少,伸手向她要了那个水晶魔方过来。他问方晓翎,她打牌的时候会转动魔方,脑子里会不会在想着如何将它转成同色。方晓翎说没有,她手里在转动魔方,可想的是当前的牌局。

“我发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当你做出决定之后,放下魔方在桌面上,它总会被转成同一种颜色面朝上。如果你没有在想它的话,为何会这样?”

方晓翎略现愕然之色:“是吗?我有这样做?真奇怪,我一点也没感觉到。我连自己有没有在转魔方都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手指不停在动。我真的有转成了一面同颜色?嗯……我曾经研究过魔方的最少还原步骤这个课题,当时满脑子都是魔方,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不假思索也可以做到单面的还原,毕竟这个太简单了。”

“这的确很奇妙,你的潜意识操纵着这个动作,可是,我觉得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地方。”邓肯拿出笔记本和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昨天有一手牌,你在枪口下注,中位有人跟注。到BU,那个玩得比较狡猾的家伙小额3bet你,而你用他2.5倍的下注额标准的4bet他……”

方晓翎记得这手牌:“中位的跟注站盖牌,而BU跟注。翻牌是不同花色的K98,当时我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决定持续下注。”

“我觉得你的牌不会太大,不是QQ就是JJ。”

“是QQ,4bet的彩池遇到这样的翻牌,我们的筹码都还有不少,正常的打法是check-call一轮,在转牌如果对方继续下注就盖牌。可这个对手太会钻空子了,他跟注的范围很松,而我不想被他牵着走,所以主动下注。”

“这个行动值得商榷,如果是我的话,宁可给予他三轮诈唬的机会。在这里先不去说这个,我记得当时你下注之前,你考虑了很长时间,期间你一直在转着魔方,然后,放下来时,你的魔方被转成了黄色。”

邓肯记下了手牌过程的简码和这个颜色,方晓翎一双妙目惘然,不明白他要分析什么。接下来邓肯一连提起了十几手牌,都是这几天他陪方晓翎在牌桌上打的。全是方晓翎经过长时间思考后决定的情况,其中有部分打到摊牌。一提起来方晓翎都记得,分别说出了当时的底牌和思考过程,大部分和邓肯推测的一致。最后邓肯反复浏览了记录一会儿,将纸翻到背面写了几句话。

然后邓肯的微笑中混合着兴奋和诧异,他将纸递给方晓翎:“根据分析,我的想法似乎没错,可这真的难以想象。”

纸上写着:
红色代表诈唬或半诈唬,认为对方有足够的弃牌率
黄色代表没信心,弱成手牌,需要控制彩池
蓝色代表不能确定自己的强弱,有可能处于“领先/落后”状况
绿色代表焦躁的诈唬,纯粹的诈唬
白色代表有信心,拿到了最好的手牌,下注去获得价值
橙色直到现在为止,还未出现过

看着这几句话,方晓翎目瞪口呆,她反复默念着每一行字,竭力回忆着以往印象深刻的牌局,试图验证。但她虽然可以记起很多手和叙述中相同情况的手牌过程,却无论如何对魔方被转成了什么颜色毫无印象。正如她之前所说的,甚至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有在转动魔方。最终她放弃回忆,喃喃自语说:“天,这真的可能吗?”

“这完全有可能,牌桌上的马脚总是当事人浑不知情的。当然,这么复杂的漏洞,我之前还从没从别人身上发现过。呵呵,人的思维真是高深莫测。不管怎样,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再在打牌的时候转动它了,虽然我不认为有什么人能够发现这个秘密。”

方晓翎用无比熟练的手势飞快的转动着魔方,十几下之后将它还原成六个面同色。她将橙色的一面朝上放在桌面上说:“以后我就不再转动它了,要是看到不是六个面同色说明我又不小心手贫了。既然橙色没有出现过,那我以后用来压底牌时就刻意用橙色,以表示结果的不可测。那放在底牌上的位置,也要讲究吗?”

“嗯,最好压在底牌的正中,四条边和底牌四条边保持平行。”邓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当你还在牌局中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你的动作完全像个机器人,让你的对手感觉和对付一台电脑没区别。”

这天晚上,方晓翎做了个梦。梦中她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她和一个小丑相对而坐。小丑的衣着鲜艳,正如扑克牌中的大王。小丑将扑克牌一张一张的往桌面上放,每一张牌看着牌面,她都记起了一段往事。幼年时父亲的单位分房,官小职微被安置到偏僻的地段,可因此结识了邻居家的小孩,林嘉兰和余洋。初中的时候被余洋拉去街边吃牛杂,吃出个急性肠胃炎来,住了好几天医院,没能参加全国数学联赛的初赛。方晓翎可以看到,如果她当时参加了,可以考出相当优异的成绩,影响到后来到高中可以入选国家队在北京集训。然而如果这样,她极有可能就不会到美国留学了。小丑将牌摆出了许多分支,她不但看到了尘封已久的事情,还看到了不同的选择下事情的走向。例如,如果她留恋以前的男朋友放弃留学,将来会被他伤透了心……

看着一张张牌这样发出来,过程令人既惊悚又焦切。方晓翎恨不得看透所有的路线,又为可能发生的意外惊心动魄。直到她看到这张牌,眼前投影出这样的场景:那天,她已经完成了史密斯布置的课题,偏偏林嘉兰这次不知道在偏执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提示,非要自己完成不可。她被迷惑了一次有一次,始终不得要领。情急之下摔鼠标发泄,将鼠标摔坏。方晓翎好言安慰着她,陪她上网挑选一个新鼠标。

“晓翎,这个很可爱,还可以抽奖,我就要这个。”林嘉兰转向她笑着说。

突然,眼前女孩春花般的灿烂形象骤然变成了小丑诡异的笑容,他马上就要揭开下一张牌了……

那笑容真的很诡谲可怖,所以当方晓翎惊醒时,就只记得梦里面这个笑容,而忘记了曾回忆过那么多的往事,甚至连小丑为了那件事而笑都忘记了。只记得她很急切要了解那件事的后续,到底那是件什么事?会为她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呢?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想不起来,梦中再印象深刻,醒来也是了无痕迹。

透过窗帘投射进屋里的光线伸延到床边,可以知道,天已经亮了。现在几点钟?九点?十点?方晓翎没有概念。以前在学校里,即使是周末也要上班,她从没有睡过懒觉。大部分早晨闹钟还没有响,她就醒过来了,然后凭直觉就可以知道当时是什么时点。到了这里,动不动就熬夜打牌,白天起床吃午饭是常态,她渐渐失去了那种敏锐。昨晚天气骤然急剧转冷,房东夫妇为他们送来了厚实的棉被。虽然屋里有暖气,可方晓翎不打算开。冬天盖着有重量的棉被睡觉是一种享受,需要反复折好边角,还要缩成一团搂紧了被幅。赤裸的身体时不时感受到千方百计窜进来的冷风侵袭,更能体会到被窝的温暖,这种舒适的感受不是轻软的丝绵被可以相比的。

邓肯显然不习惯,所以整晚上他都从身后紧紧抱着方晓翎,用体温为彼此取暖。背靠着他结实的胸肌,方晓翎更不想起床了。迷迷糊糊的躺了十几分钟,她觉得右脑头晕。以前在校时冬天清晨恨不能多睡片刻,现在日子过得舒适多了,心却忐忑不安,总觉得失去了以前那种紧张忙碌有一种缺失感。

不久邓肯也醒了,两个人在被窝里小幅度的嬉戏缱绻了一会。睡眠是足够的,昨晚的激情很尽兴,一时也勾不起新的欲望,却都还不愿意起床。为了能多躺一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聊的闲话。邓肯单手支额,另一手轻抚方晓翎娇艳欲滴的脸,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将被子一下牵了起来。方晓翎动人心魄的胴体便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尖叫一声拿起枕头搂住,娇嗔道:“你干什么啊?”

“我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非要急着解决不可。冷吗,我去开暖气,不不,你不要穿衣服。”同样赤裸着的邓肯好像不怕冷,他开着了暖气。暂时室内还是很冷,可他又去拿来两个在床上用的手提电脑支架桌,打开放在床上。然后又拿来扑克和筹码,接着拉开了方晓翎抱着的枕头,连同床上的那个一起丢到沙发上。

暖气还没能渗透到每个角落,方晓翎双手环抱胸前,蜷缩着身躯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有什么事也要穿上衣服再说吧。”她不由得看着窗外,从三楼往外看,透过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摆的树叶,隐约见到远处马路上匆匆而过的车辆。虽然没有被外人偷窥的危险,可感觉上更加冷入心扉。

邓肯坦然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对方晓翎说:“我要和你打牌,一对一。”

方晓翎咯咯娇笑着:“什么,打牌,就这样?赢的才能穿上衣服?”看着平时风度翩翩的邓肯此刻滑稽的样子,她粉脸酡红,如佳人饱啖醇酒。

邓肯一点笑意都没有:“晓翎,你有没有发觉你打牌时有个问题。当你诈唬的时候,经常会脸红。在酒馆我就留意过,这几天仔细观察,更加肯定是这样。你一定要克服这个缺点,否则,高额牌桌你以后就不用打了。”

方晓翎不笑了,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火热的脸颊,知道邓肯说得没错。这是她小时候就留下来的毛病,一兴奋,紧张和焦虑就双颊泛红,即使双手握拳也无法尽掩。和高手对抗,这是个很致命的问题,可她想不到办法解决。邓肯这个建议或许有效,可打德州扑克,本来就要集中精神注视对方,同时承受对方专注的视线。这样子两个人裸裎相向,还要盘膝而坐?不,这太尴尬了,方晓翎只觉得脸上热的好像高烧不退,连连摇头笑着说:“不,不行,这样我做不好,至少,要穿上内衣。”

“挺直腰坐好,晓翎,将全副心思摆到牌桌上来,就好像你平时打牌一样。你看,我感到暖气了,现在已经不冷了。只要你能全神贯注,你就会忘记不必要的束缚。”

看着邓肯丝毫没受到“衣着”的影响,方晓翎不免有些惭愧。她勉强像邓肯那样坐好,表示可以开始。邓肯分好了筹码,每人100个大盲注。轮流洗牌发牌,直到一个人的筹码完全输光。

“我们不去吃饭,直到你赢了我一次。”邓肯宣布了这个规则,方晓翎才感到除了羞怯之外,饥饿也是一项挑战。

第一手牌邓肯是小盲注&庄家,他看了底牌之后下注3BB,然后示意方晓翎将双手摆好放在桌上,别老挡在胸前。方晓翎咬着下唇,好不自在的翻看底牌。雪白的手臂弄得心烦意乱,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如此生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拿到了AA。她再加注到7BB,拿筹码时手都颤了,一个不听话的筹码掉落到大腿上往下滚动,搞得她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完成了行动,方晓翎不敢面对邓肯望过来的目光低下头。现在不光是诈唬了,什么牌都会让她满脸通红。邓肯摇摇头扔掉了他的底牌,他说:“第一把你的牌就不错啊。”

方晓翎觉得自己毫无胜算,事实上她确实是输得一塌糊涂。她本来就和邓肯还有很大的差距,而现在尴尬的气氛让她根本没法专心到牌局中来。她只能勉力按ABC策略来打,在目光如炬的邓肯面前,她的底牌就好像她诱人的身体一般毫无遮挡。邓肯倒是真的能若无其事,和衣冠楚楚的坐在赌场大厅的牌桌上一样正常发挥。于是方晓翎输了一次又一次,运气再好也无法击败邓肯。室内虽然已经充满了暖气,可没关严的窗门还是渗入了一阵阵冷风,一吹过身无寸缕的她就会打个寒颤。肚子也饿得厉害,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了,而邓肯还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看来她要是不赢一次,他就真的决心不让她穿上衣服吃饭。

又冷又饿,又连续的输牌,方晓翎渐渐从害羞尴尬转变成略带恼怒。她开始不讲牌理的松凶,频繁翻牌前下注和持续下注,甚至全下。面对着邓肯的目光,她恶狠狠的瞪眼回去,嘴角翘起着不忿。这样的乱打和一般心态失衡的新手无异,可无理全下却总有运气好的一次。终于时钟走向四点半,方晓翎用6To推赢了邓肯的一对J,总算赢了一次。

方晓翎长吁一口气,软软的躺倒在床上。邓肯笑着走向她身旁,方晓翎嘟着嘴背靠着他沉默以对。邓肯摸摸她的背脊,似乎是知道她腰酸背痛:“今天很有进步,至少,到了最后一个小时你不再在意这个气氛了。明天我们要继续这个特训,直到你能完全不受影响打牌为止。你饿了吧,我给你弄点简单的食物,然后我们再出去,我请你吃大餐奖励你。”

“算了吧,你做的东西哪里能吃,还是让我来。”方晓翎起身披上外套浅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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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2-3 09:21:19 | 只看该作者
一一五 职业素质

这天早上方晓翎醒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苹果,知道邓肯已经出去了,不禁松了口气。邓肯的特训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星期,应该说是卓有成效的。可恶的邓肯还拍照给方晓翎看,照片上显示,她赤裸着身体单挑时的表情越来越沉着淡然了。只是新晋恋人如胶似漆,这样子连续特训下来,相当的累人。难得邓肯今天有应酬,可以休息一下。

虽说特训有成果,可她在牌桌上还未能摆脱衰神附身的状态。昨天她A2在大盲注上进入多人彩池,翻牌AJ2两对她再加注了两条鱼。转牌来了第三张同花的5,她过牌。中筹码鱼全下而中位另一条鱼再加注,她苦思了很久,基于最近运气低落盖牌。然而两家开牌,一个J5一个A6,都没有同花牌。到了河牌方晓翎只能无奈的看着J5两对拿下彩池。另一把牌她用AJ下注引来了三个人跟注,翻牌中A顶对。看着筹码最多的那个“J5”也才100个大盲注,方晓翎在转牌打到四个人全下,只要赢到“J5”她就有钱赚。结果有人抽同花,有人A6,最后却让“J5”这家伙的8一对到河牌成了三条!幸好在方晓翎打最后一圈的时候,用AA捕获了个KK,输给她的是同样打得很好的紧凶牌手。所以她昨天没输钱,然而靠这样的牌是赢不了钱的,到某一天她会用KK输回给AA,却不知道运气什么时候会降临到她对付鱼的时候。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天天盼着周末可以打牌,现在调转了周期,方晓翎天天盼着星期二、三回学校读书。提不起打牌的兴趣,方晓翎晕晕沉沉又要睡过去,外面泳池的一下落水声惊醒了她。天气这么冷,房东老先生却在早上玩起了冬泳。想起那天看到他从泳池里面起来,浑身冒着热气充满活力的样子,方晓翎睡不下去了。打牌现在是她的职业,她不能放任自己无所事事。

今天算是还好,一开始和紧凶牌手较量中输了几个小彩池。昨天那个“J5”又游了过来,不知道他是否将方晓翎当成他的福星了,鱼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赢在哪里。赌神毕竟不是他天天背着的,一上场他就输了两个半买入。最后方晓翎拿着一对9慢打引诱诈唬赢了他最后半个买入,算是出了一口气。他走了之后另一条鱼代替了他的位置,这个人玩得既松,又特别喜欢Donkbet。方晓翎细细数着,四十几手牌下来,十二次他在不利位置跟注,竟然Donkbet了十一次,甚至牌面上有AK他都照做不误。方晓翎决心要针对性的对付他一下。

这手牌,UTG limp in,MP上的那个“Donkbet先生”也limp in。方晓翎在BU上拿着【梅花K 方块J】下注,两个人都跟注。

三人的彩池有145元,翻牌是:【方块A 红心5 方块10】。UTG过牌,DB先生仿佛这是他的责任似的,又一次无视主动方牌面Donkbet 90元。方晓翎只有一个缺门顺子听牌,可她知道MP手上可能什么都没有,而UTG过牌也没显示出实力来。这个牌面很适合持续下注,方晓翎再加注到230元,只给予两个对手40%彩池的跟注额。在这里不需要太大的诈唬,他们没牌会盖掉的。DB先生确实盖牌了,可在他之前的UTG却很快的跟注,这很出乎方晓翎意料之外。方晓翎看着这个人,脑海里迅速调动出这个人的打牌风格。他是个紧而被动的牌手,方晓翎曾经见过他在枪口下用AK来limpin并跟注到底。他在翻牌没有击中会很容易放弃,但要是跟注了就极少不打到摊牌。方晓翎暗暗顿足,偏偏在她出手对付DB先生的时候这个人却留了下来。他的外貌和打法太不起眼了,以至于方晓翎在翻牌做计划的时候忽略了他的存在。方晓翎不认为他会刻意在不利的位置对两个对手设下陷阱,但在这里拿着AK被动跟注却正是他的固有打法。

二人彩池里有730元,方晓翎打算要放弃了,转牌很神奇的来了【黑桃Q】!UTG快速的过牌。

Bingo!这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的结果,方晓翎击中了顺子!她大概还有1400多元,她知道UTG也是差不多。现在她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引诱UTG打到全下。

方晓翎将橙色面的魔方端正放好,她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她快要迎来一个大获全胜的一天了,上一次赢这么多钱的日子是哪一天已经记不起来。顺子从来都不是理想的慢打牌型,河牌有很多张牌她是不愿意看到的。任何一张方块,任何一个对子,任何一张多余的K、J,总共23张。这些牌要么让她不再是坚果,要么让牌面过于危险而难以获取价值。当然这些不可能全部都是UTG的补牌,他不大可能是三条。对着两对,同花听牌她只需要下一个让对方犯错误的彩池比例就可以了,如果他拿着AK则最好的结果只是分享彩池。这并不是一个多人的彩池,方晓翎最合理的打法是下注500元左右,到了河牌就可以顺势推全下。

但方晓翎想得最多的却是现在直接推全下!最近一个月来,她实在已经在这种情况下输得太多了!她真的很担心河牌来一张方块,然后UTG主动推全下。当然这并不难抉择,对于这个被动的对手,河牌她肯定应该盖牌。然而这要是真的,那她该有多不甘心。而且要是河牌来个对子同花,对方下注1/5彩池,让她不得不crying call(哭着跟注,意思是虽然明知道极可能输,但彩池比例太好而无法过牌)的话,她今天就会输400元收场,又变成了灰色的一天。

方晓翎的手指已经几次接触到筹码,要数出500元来下注,这肯定是最好的决定。可她几次都缩了回来,脑子里反反复复不住流转着前几次被河杀的痛苦经历。终于在荷官读秒的时候,她骤然推出了所有的筹码全下!这个全下显示的并不是信心,相反,这是个胆怯的决定。

UTG的眼神显出了忧虑,他不喜欢方晓翎激进的行动。方晓翎很想他跟注,可她明白这个对手有水平在持有AK或者同花听牌时盖牌。不是三条接不了这个全下,即使他经常跟注到底。虽然他捧着头苦思良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方晓翎叹了口气,她赢了,但明显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从对手苦思冥想的情况来看,下注500是会跟注的,然后可能在河牌会盖牌。或者方晓翎可以在转牌过牌,到河牌再下一注,对方的AK一定会跟注一次。她今天赢了超过1000元,这段时间里算是很不错的收获,可她这手牌少赢了500,只需要冒一个不大的风险。

最近经常整天都没打错牌,却赢不了钱,今天赢钱了,却又打错牌。方晓翎很窝心,她怏怏不乐的离开赌场。心想要不要花心思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借此换换心情。她打电话给邓肯,听到他那边的背景很是喧哗,现在不是午餐时间,却隐约有觥筹杯错之声。邓肯只简单的告诉她,现在他正在重要的应酬中,今晚不能陪她了。放下手机,方晓翎百无聊赖,在酒店中信马由缰的闲逛。到了儿童乐园,方晓翎停下了脚步,看到很多天真烂漫的小朋友在追逐嬉戏,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两个男孩在奔跑,其中一个不小心跌倒在方晓翎身边。方晓翎连忙将他扶起,他抿着嘴强忍着泪水,是个倔强的孩子。另一个男孩安慰着他,有些担心被责怪的样子。看他们的衣着样貌就知道,这是一对双胞胎。

“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方晓翎拿出手绢替跌倒的那个擦去脸上的灰和眼泪,对他们颇为喜爱。        

这对双胞胎对望一眼,出于对陌生人的戒备默然不语,只是眼中对方晓翎并无敌意。方晓翎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姐姐帮了你们的忙,快说谢谢,你们可以叫她叫晓翎姐姐。”

方晓翎回头一望,原来是珍妮弗•哈曼,还有她的丈夫Marco Traniello。Marco也是一位牌手,他和珍妮弗住在拉斯维加斯,他们拥有一对双胞胎男孩。珍妮弗介绍Marco和方晓翎认识,闲谈一会,两个外向的男孩也和方晓翎熟络起来。只是他们上午已经在这里玩了半天,不免显出了疲态。Marco带着他们先行离开,珍妮弗和方晓翎到咖啡厅中稍坐。

方晓翎担心这次不期而遇打扰了珍妮弗的家庭同乐日。珍妮弗笑着释怀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上午带小孩过来玩,下午她还要和朋友聚会。

“今天轮到Marco带小孩,所以下午我有时间,反正他也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珍妮弗的话语中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你的先生对你真是体贴。”方晓翎羡慕她那悠然恬静的生活和心态。

“邓肯对你,可也不是关怀备至么。那天他提出那样的要求,为你作出这样的牺牲,让我和Johnny都深感吃惊呢。”

珍妮弗的话让方晓翎莫名惊讶:“你指的是?”

“哦?难道邓肯没和你说?”珍妮弗愕然:“那天我们几个人打牌,你做荷官,我们让你可以看到我们的底牌,邓肯没说我们约好的条件是什么?”

“邓肯说,你们不需要给小费。”方晓翎回想起这个,莫名的感到心虚,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降低下来。

珍妮弗哑然失笑,她摇头说:“邓肯这家伙,把你当小孩子哄啊。你认为和Johnny、贝克他们的底牌就值那几个小费?晓翎,邓肯说你有意要做职业牌手,那么这些事情你就应该知道。”

“其实,真正的条件是,那天邓肯赢到的钱,需要平均分给我、Johnny、贝克和杨。”珍妮弗淡淡的说了出来,不带着一丝愧色。

看着方晓翎吃惊得目瞪口呆,珍妮弗笑笑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很过分的条件?其实,我们还觉得收便宜了呢。一个牌手的底牌,就是他最重要的隐私,他的风格、心态、转变、针对性全都隐藏在里面。打牌的时候,每一手牌的底牌,都要跟注付出代价才能看到,这还只是长篇故事中的一个不完整的片段。更何况是整个过程中的所有底牌,这就等于将自己的内心完整的展示给别人看。邓肯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很过分。不过呢,他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们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要知道,从来没人对职业牌手提出过这样的要求,本来我们应该收固定的一笔钱。要不然,那天邓肯要是输钱了,我们就一无所获。”

珍妮弗停下来让方晓翎慢慢消化一下这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她沉默良久,脸上一阵红一直白。在惊讶之余,方晓翎还想到了更多。她想起最后一把牌,邓肯面对着沃克全下时稍嫌拖沓的思考。他是不是在犹豫,不想清空沃克的筹码?但既然他肩负了这个承诺,他就有责任在牌局中全力以赴的赢,那是珍妮弗他们的盈利。他无法手下留情,牌桌上人人都是行家,难免会被看穿。方晓翎还一厢情愿的请求邓肯还钱给沃克,谁知道那些根本不是邓肯的钱,而邓肯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她。

方晓翎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之前的自己太过幼稚了。和以往游戏的融洽气氛不同,这是职业的世界,无处不充斥着金钱的关系。牌桌下可以有友谊,牌桌上却没有人情可讲。邓肯、沃克他们说得对,愿赌服输。

“怎么样?最近手风是不是很不顺?”避免方晓翎难堪,珍妮弗转换了话题:“别奇怪,我看得出来。拉斯维加斯里面有的是像你这样的人。拿着一笔资金,怀着憧憬和美好的愿望来到赌城,打算靠赌博为生,过上悠闲丰裕的生活。可惜运气眷顾的总是少数人,一段时期的挫折足以扼杀很多原本可以成功的牌手。黯然离开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我见过不少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用自己的生命为自杀之都添加着印证。”

话说得不好听,珍妮弗的语气里透露着诚恳:“我从8岁开始跟着父亲打扑克,比你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立志要做职业牌手。那时候每个星期玩七天,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是某天我看看自己的存折,惊讶的发现我快要破产了,而自我感觉还以为输得不多。然后,我在20/40这个级别整整呆了6、7年,才慢慢升级到了200/400元。”

“这是一场意志的斗争,这个甚至比技术还重要。伟大如道尔,也有输到医药费都没钱给的时候。能够坚持下来的,才能成为巨鲨王,那些中途放弃的人,当然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1993年是我的最低潮,我没有赢任何一场比赛,直到三年后,我才第一次进入了wsop的决赛,接着还拿下了第一条金手链。”

“这是一条艰辛的道路,不过,幸运的是,有邓肯在你身边。”

“是的,我的确很幸运。”回忆往事,方晓翎感慨着说。

珍妮弗的朋友来了,方晓翎陪着她走出酒店大堂。珍妮弗还没和他打招呼,方晓翎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在熙攘的大堂中,这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衣着打扮华贵得体,表情洋溢着自信和骄傲。他熟络的和珍妮弗拥抱致意,亲切自然的问候着彼此家人的近况,听得出珍妮弗夫妇和他都是交情极深的朋友。他拿出一瓶珍贵的好酒和一些玩具送给珍妮弗夫妇和他们的孩子,珍妮弗很欢喜的收下了。方晓翎站在一边,打算等礼节性的互相介绍后就离开。

“我注意到你身边这位娇俏可人的女孩了,小甜心,我猜这是不是你又收了一位充满慧根的徒弟?”

珍妮弗抿嘴笑道:“这位确实是新晋的职业牌手,资质也确实优秀。可我却没那么好的福气,独具慧眼的是邓肯。她是邓肯的学生,也是他漂亮的女朋友。”

那人大喜过望的样子,他爽朗的大笑道:“邓肯?说起来,很久没见到这小子了,我还真想他。既然如此,今天就把邓肯也约出来吧,我可真想再在牌桌上会会他。”

“我叫方晓翎,你好。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邓肯今天他有事。”方晓翎和他握手,感觉他掌心温暖润滑,平时一定保养得很好。

那人咧嘴笑着,笑得有点古怪:“哈,这你就放心好了。说到约邓肯出来,谁也比不上我有办法,即使你是他女朋友也一样。对了,我叫埃里克,幸会,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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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2-3 09:22:11 | 只看该作者
一一六 花开两朵

随着口中一阵发苦,沃克醒了,他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躺在一张半旧的软式沙发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厚外套。他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自己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这是个约只有二十个平方的厅,他双脚朝向着的那边,两侧各有一个虚掩的房门。厅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他躺着的沙发,对面是个精致但已经有些掉色的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旧电视机。电视柜旁边是冰箱。沃克头顶上面,沙发的一端是饭桌,旁边有两张椅子。饭桌再往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仅可容两个人并肩而立。

沃克用了极短的时间就看出来,这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居所。整个大厅虽小,也没什么家具,可用一些小饰品和花瓶布置得很精致。室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因为阳台上的那几盘小花散发的,还是喷了香水。沃克还发现电视机根本没有电源线,估计很久没开了,但屏幕和边框上并没有灰尘,可见经常有人在打扫这本应被遗忘的角落。如果将沙发换成一张单人床,这里约莫就是沃克以前那个狗窝的布局。但论起卫生整洁程度,那可说有天渊之别。

沃克发觉自己浑身乏力,他硬撑着想站起身,却又觉得脑子眩晕,一下子又坐了下来。他一阵迷糊,竭力想着失去知觉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旋地转中却是没有任何印象。沃克又惊恐又疑惑,正想叫唤两声。这时他听到身后那面墙的拐角处传来一阵拉门声,随即室内飘出一阵暖意和沐浴露的芬芳。

有个美女刚洗完澡,有这样的好事?那可真是活见鬼了!沃克突然感到唇干舌燥,心头一阵激动。这个女孩是方晓翎!沃克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预感来,他连忙往身旁一望。

就算是写小说也不带这么玄乎的,事实证明这是沃克的臆想。走出来的确实也称得上是一名美女,不知道是不是沃克的一厢情愿,她和方晓翎还真有几分相似,但她是个白人。枣红色蓬松弯曲的秀发,高挑的身材,脸庞曲线不如方晓翎完美。鼻梁比方晓翎高,也许过高了,也不如她的纤细,嘴唇比她厚了点,右上角那颗痣有点碍眼。也许是她穿着一身比较保守的连衣裙浴衣的缘故,身材看上去也不如方晓翎苗条动人。

沃克心里叹了口气,眼前分明就是位出色的美女,自己实在没必要那么失望,老是将她和方晓翎相比。

那美女冲着沃克浅浅一笑,两腮泛起好看的酒窝。她带着欢喜的语气说:“沃克,你醒啦?”她坐到沃克身边,隔着礼貌的距离:“你晕过去的时候,可真吓了所有人一跳。”

“抱歉,你是?”沃克紧皱着眉头,脑海里飞快的搜索着。

“哎,你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啊?我是梅丽,赌场的侍应。你记起来了吗?我趁你赢了两手大牌的时候向你递过两次果汁,你高兴时给了我特别多的小费,嘻嘻。”梅丽笑起来时特别好看,也许是因为方晓翎不经常在沃克面前笑的缘故。

看着这熟悉的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沃克慢慢回到了赌场中的气氛。这下子他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晕倒,完全是因为那个面目可憎的胖子。

其实,那个胖子脸并不是很圆,一头细密的短发紧贴额头,两腮和鼻梁都丰厚有肉,一脸的富贵之相。只不过他在沃克连续打了接近三十个小时的扑克之后才坐下来,并且有中断他横扫牌桌之势,这不免令到沃克对他侧目而视。

经过那煎熬的晚上,沃克拿着10000美元重新开始他的赌城之旅。一连几天输输赢赢下来刚好够住宿和伙食费,心中的焦躁和郁闷难以言喻。这天他沉着脸来到威尼斯人赌场,在10/20元的牌桌上买入2000元。今天身边持续不断的有鱼,而他并没怎么被BB,就是这样,虽然很少拿到坚果牌,他面前的筹码却渐渐堆积起来。虽然离上一次上风期的戈然而止不过只有几天,但沃克对这种无往不利却有久违的感觉。当他的心情渐渐好转时,那个胖子取代了又一个被他清空的鱼,坐到了沃克对面。

一开始,沃克并没有将这个衣着随意的对手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个寻常游客。这时他已经连续奋战了一天一夜,期间只啃了两个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汉堡。在其他人眼里,沃克双眼发黑,眼袋深陷,头发凌乱不堪,只不过他正在赢钱,浑然不觉。这个胖子坐下来之后,不显山不露水,似乎波澜不惊的行动,他面前的筹码却急速膨胀着。还不到三个小时,同样2000元初始买入的他,面前的筹码已经隐约和沃克差不多。虽然他基本上赢的不是沃克的钱,可场上其他人的筹码就那么多,沃克这段时间就没赢过钱。心情一变坏,疲倦就不可抑制的涌上来。但沃克还不想见好就收,因为他还没赢够。而且这个胖子令他觉得看不顺眼,虽然他下注并不嚣张,可一张嘴却絮絮不休。对输家不住的挖苦讽刺,对赌场漂亮的女侍应插科打诨。以沃克的眼力,竟然看不清他到底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纯粹运气很好的傻鱼。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胖子面前的筹码不少,沃克想宰他一刀再走。当他竭力抵抗着睡魔,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机会来了。他拿着一对7在翻牌击中了set,但当他尽力扩大彩池,到了河牌足够全下的时候,牌面却变成了恐怖的【A K 7 A Q】。沃克的心在砰砰的跳着,胖子,翻牌前激烈的进攻者,圆溜溜的眼珠狡猾的打量着摇摇欲坠的沃克。他超越了庞大的彩池全下剩余的所有筹码!

这手牌实在和沃克输给邓肯的那把很像,不,应该说更加危险。由于双方的筹码都很深,沃克在翻牌前是跟注了胖子的4bet进入彩池的。到了这个河牌,不能指望胖子会用顺子或同花支付给沃克的葫芦。之前双方的有效筹码太深了,都有14000元,整整700个大盲注!沃克的葫芦充其量只能抓个诈唬!

但沃克试图说服自己,胖子的下注严重的两极分化,他要么手持QQ以上的对子,要么就是从头到尾都在诈唬!这真的不是自己不服输,或者在斗气,沃克盯着胖子似笑非笑的厚嘴唇,他觉得自己读懂了对方,这手牌,他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加上彩池里的死钱,他可以跟注!

沃克深深的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喉咙发痒引起一阵咳嗽。眼前的胖子形象模糊,依稀变成了邓肯的模样。他双手支撑牌桌战战巍巍的站起来,指着胖子嘿嘿嘶声笑着说:“你吓不了我的,你一定是在诈唬,一定是!我跟注,我跟注你的全下!”说着,他用夸张得失态的动作将筹码胡乱往彩池中间扫过去。

胖子亮出了底牌,但沃克的双眼一片朦胧,他只看到那是两张带人的牌,顿时心中像火一般在燃烧。他用力揉着眼睛想看清楚,但牌面却离他越来越远,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黑。然后,脑子嗡的一声,他就失去了知觉。

想起了这个,沃克大叫一声站了起来,以至于他没听到梅丽刚刚说了什么。他顾不得礼貌,用力抓住梅丽的双肩摇晃着急问:“那手牌怎么样了?我赢了没有?”

……

埃里克盛情邀请,珍妮弗在一旁帮腔,方晓翎答应一起去吃晚饭。她不知道邓肯到底来不来,没有答应饭后的牌局。她虽然不认识埃里克,可心想既然是珍妮弗的朋友,这个级别的对手和盲注她可惹不起。埃里克的车没停在这个酒店,他请两位女士在酒店门口等候,他去开车过来。一转角,他就收敛了笑容,拿出手机拨打邓肯的号码。

“邓肯,如果你想见到你女朋友的话,今晚就过来打牌。”邓肯刚应答,埃里克的声音中毫无感情。

邓肯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说:“见鬼,是埃里克啊!”

“快点来,给个机会你复仇,无趣的家伙。”埃里克赫赫声怪笑起来。

“呵呵,我最近手气正好,可不想招惹你这个扫把星。”邓肯嘴里开着玩笑,言语中却似乎颇有忌惮。

酒店门前,珍妮弗告诉方晓翎,埃里克是一名酒庄管理人兼红酒商人,他所管理的酒庄是法国八大酒庄之一。他很有钱,或者正因为如此,他只是名业余牌手,因为他不需要依靠牌桌上的盈利为生。虽然如此,圈内人都认为他在扑克上具有巨鲨王的造诣。他和大多数扑克名人的关系都非常好,和他们夫妻更是多年好友。

“只不过,埃里克和邓肯有些罅隙,等会你当面可别提,要是好奇就回去问邓肯。”珍妮弗抿嘴笑说,眼神中不乏顽皮。

方晓翎心中确实好奇,正想追问,这时手机响了,是邓肯的电话,他对方晓翎说:“你遇到埃里克了?嗯?是因为珍妮弗。这样,晓翎,我这边的事情很重要,现在走不开。你就和珍妮弗一起去赴会吧,如果有牌局,尽管参加。埃里克是个不错的对手,牌桌上好好观察他,并且……尽可能赢他!”

方晓翎答应了,邓肯似乎思考了片刻,又说:“埃里克这人,嗯,有点怪脾气,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你不用在意。对了,如果他们要打高额的盲注,你也别拒绝,用我的资金打好了。”邓肯的意思是,无论输赢都算他的。关于这一点,方晓翎不置可否。然而邓肯又重申了一次,看来他挺在意这场牌局。

“好好打,帮我赢他。”最后邓肯的话有点怪,莫非他输过给埃里克,还输得挺耿耿于怀?方晓翎来不及多问,那边似乎有人叫邓肯,他挂机了。这事情渗透着一丝丝诡异的气味,如果连邓肯都没信心对付埃里克,凭什么他认为方晓翎能赢?

劳斯莱斯幻影加长版高级轿车,埃里克的豪华座驾,方晓翎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亲眼看到。虽然她对车辆并不热衷,可无论是车头那栩栩如生的纯金飞天女神雕像,还是整体外形那皇者般的尊贵、典雅,内敛的霸气,都让她无法不怦然心动。即使是在富豪云集的拉斯维加斯,在路上行驶着的它也显得十分拉风。上车的时候,方晓翎分明看到了周遭很多人羡慕的目光。

外面的天气很冷,宽敞的车厢内却十分温暖舒适。深陷在柔软洁白的毛绒背椅上,看得出那是埃里克为女士们特设的,望着车窗外寒风细雨中匆匆赶路的行人,方晓翎心中竟莫名的产生一种幸福感。财富的魔力,实在很容易让人的虚荣心萌芽。坐在这辆豪华的座驾中是一种享受,可埃里克并没有司机,他自己开车。这个男人充满了活力,同时也不乏对女性的体贴。

“珍妮弗,冰箱里面有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补品。真幸运,我无故多准备了一份,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和方小姐有缘。”埃里克不无得意的说。

珍妮弗打开车上的冰箱,里面放着很多瓶各式年份的袖珍酒版,还有密封好的两碗膏状食品。她脱口而出“咦”了一声,随即看清楚后哑然失笑说:“呵呵,真难得,那一年我在中餐馆里吃过这样的甜品赞不绝口,你居然还记得。”她递了一碗给方晓翎说:“来,这是你们中国人的珍品,是真正的女士私房菜。”

方晓翎惊奇不已,这是杂果雪蛤膏。真正的极品雪蛤,产自吉林省长白山脉,雪蛤膏具有极好的滋阴养颜、益气养血的功效。方晓翎虽不知道这个甜品如何调制,但吃得出这里面有木瓜、猕猴桃、香蕉、雪梨、奇异果和冰糖。酸甜可口,口味独特,她还从来没吃过。雪蛤在国内的价钱昂贵,导致有很多假货。虽然这对于埃里克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份心思很令女性心存暖意。只是方晓翎心中狐疑,美国人也吃这个?该不是埃里克事先为她准备的吧?可自己今天明明是在酒店里偶遇珍妮弗的啊。只不过,要是这是刻意安排的呢?

方晓翎觉得自己太多疑了,这位养尊处优的法国富豪和自己有啥关系,犯得着处心积虑来针对她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女孩么。假使他因为邓肯的缘故要对付自己,邓肯也不会放心让她来了。但女性的敏感告诉她,埃里克豪爽的笑容中在隐瞒着什么。她一路上尽量默不作声,仔细听着埃里克和珍妮弗的对话。但这两位巨鲨王之间要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让她听出来。

埃里克将她们载到威尼斯人酒店,其宏伟的大堂真正称得上是金碧辉煌,那流水般光洁的地板将拱形屋顶上那些瑰丽壁画克隆出一份别致的平面影像。埃里克带着两位女士在酒店中昂首而行,经过他身边的酒店员工,从高级经理到普通的服务员都会停下来和他打招呼。埃里克一视同仁的微微颔首致意,这不是一般的熟客能够得到的待遇。珍妮弗今天和方晓翎一样身穿休闲便装,可方晓翎无法像她那样神态自若。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心怯,真是奇怪,她此刻心中转得最多的念头是:有钱真好!

他们乘坐威尼斯道统狭长的小船经过小运河,饱览沿岸景色。船夫见埃里克目不转睛的盯着清晰的河底,半带紧张半开玩笑的对他说:“埃里克先生,你这次该不会又想跳下河游泳吧?”

埃里克假装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不了,你知道,今天怪冷的。”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上了岸,早就在恭候的酒店侍应带路,为他们引路去事先预订的地点。珍妮弗知道埃里克包下了二楼最豪华的赌场大厅来作为今晚游乐的场所,不由得紧皱眉头说:“一次普通的聚会,至于这样铺张吗?”

埃里克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我去年和威尼斯人酒店签订了今后五年的红酒供应合同,作为我给他们的优惠价格的报答,他们反馈给我充足的签单金额。我一年也来不了多少次,根本就花不完。话说今天邓肯不来,算他没有口福。今天的厨师是早就退休了的英国特级王室御用大厨,他的皇家火焰牛扒可是获过昆士兰展金奖的。他轻易不会出手,今天完全是给我的面子。”

珍妮弗瞪了他一眼,嗔怪着说:“你少给我扯淡,这种事情只要花钱就可以了。你太奢侈啦,埃里克……”珍妮弗欲言又止,而埃里克不置可否的笑着,将话题岔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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