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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方晓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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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德州扑克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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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8 12:16:58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一 站到围栏上来

漫长的三秒钟过去了,毡帽老头没有表态,方晓翎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半。至少,老人手里没有方块A。只是她绝不能有丝毫松懈,她不可以让老人察觉她松了口气,庆幸他没有马上跟注。老人可能拿着方块J,也可能没有方块,他之前只是纯诈唬。但老人也没有表示要盖牌,即使他是三条、两对,只要他认为方晓翎是在诈唬,他仍有可能跟注。那怕他什么都没有,老人也会假装深思熟虑,将时间用尽之后才会盖牌。他必须掩饰他之前的行动,让人琢磨不透。所以,方晓翎还要接受一分多钟的煎熬。

老人将全身的精力都贯注在兀鹰一般的双眼中,他在非常近的距离用无礼的态度盯着一位年轻的女士,但这在牌桌上没有任何问题。可惜他的脸充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要是他是个帅哥,此刻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他,想入非非了。方晓翎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漫无边际的飘荡着,不去想眼前这手牌。刚才全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是看老人的反应,三秒过了之后,她却不敢将视线移开。所以她现在只能和老人四目对视。邓肯曾经对她说过,人的瞳孔放大表示喜悦和放松,瞳孔缩小表示担心和忧虑。不过,东方人的瞳孔比较难观察,这算是方晓翎的优势。而她看到,老人双眸的瞳孔是缩小的!

发牌员开启了计时器,放在老人面前。房间的规矩是按照彩池大小来制定考虑时限,这个60000美元的彩池发牌员竟然给了120秒。房间里一片寂静,沃克也紧闭着他不安分的嘴,这个时候没人敢打扰两位对手的思考。房间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冒失的家伙叫嚷着“有没有我的位置”进来。方晓翎心中一震,虚扣着魔方的手掌骤然将魔方紧握在手心中。观众连忙嘘声示意那个人安静,方晓翎的心呯呯直跳,不知道老人是否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方晓翎的身后就是空调,呼呼的冷风直吹她的后脑。这样人很容易犯晕,但这时候方晓翎却很感激这个位置,她紧贴着椅背的后衫已经湿透,但额头上依然不见有汗。她默默对自己念叨,老人不会知道自己非在时间内赢这么多钱的。她已经从20000赢到40000多元,没人想到她需要在这个牌面上不顾一切的诈唬,这是她最大的优势。现在,只要保持镇静熬过这120秒就可以到达彼岸了。

大概从方晓翎的表情上找不到什么破绽,老人转向看眼前的计时器。他愣愣的看着倒计时过了10秒,拿起一叠筹码轻轻举离桌面,手指一松又噼噼啪啪掉回桌上。同时他又骤然转向方晓翎,急速粗鲁的叫着:“嗨,你没有方块A,我知道的!”

魔方的棱角刺得方晓翎的手心一阵剧痛,她甚至担心这一下会不会将它捏碎。老人的这种做法表明了一种轻视:高手过招是不会玩这种花样的,达到一定级别的牌手能一直做到无动于衷。虽然知道自己仍未达到这个境界,可方晓翎不能忍受这种蔑视,她冷冷的回应:“这么说,你没有方块J!”

老人哼一声站起来,椅子被他向后推得呜呜作响。他绕着牌桌踱着步,嘴里喃喃自语,时不时瞄方晓翎一眼。方晓翎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缓缓的从左转到右。老人从她的身后经过,又坐了下来。他伸手扶住牌桌边缘,俯身从低处仰望方晓翎,像聊家常一般的口气淡淡的说:“喂,我怎么觉得这把牌你非赢不可啊?难道你有什么难处吗?”

方晓翎的颈脖停留在低头对望老人的位置,不能再移动分毫,一直紧闭的樱唇此刻终于张开了一条缝。

这一瞬间,阵阵的冷风透过舌尖,直达内心最深处。

我真的能走到最后吗?这么高的地方,令人望而生畏。贝克望向梯级上方楼梯间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艰难的再向上迈了一步。

上楼梯对于贝克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尤其是同时还要抬头向上望。他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太可怕了,背后没有坚实的依靠,身体随时会向后倒下,像个陀螺一样滚下去。

夜已深,万籁俱寂,医院的梯间和走廊流窜着不安定的风,低楼层的过道上摇晃着斑斑驳驳的树影。这些都是贝克前所未见的景象,平时这个时候他都躺在床上,虽然他经常失眠。他的生活极有规律,什么时候起床、吃药、物理治疗、吃饭、洗澡、看一会电视、睡觉,刻板得象监狱里的犯人。

之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此刻,他会将轮椅扔在草地上,一步一步高昂着头走上楼梯,是因为眼前那皓皓月光下的少女,她在更高的楼层上等着他。鹅黄色的护士服,明亮月色照映的半边俏脸,阴影笼罩中比月亮还要皎洁的眼眸,看不到但想象中神秘的嘴唇。上到五楼,丽莎依照承诺,将上衣的扣子解开。寒风将她的松开的衣幅舞动得妖艳无比,勾勒出她玲珑纤巧的腰身。一片狡诈的月光沿着她那凝脂雪白的颈脖一直延伸到那诱人的缝隙上。

“你能走到六楼,我就让你抱。”刚才在草地上,丽莎对贝克说。二十岁的男孩,没看过AV,没看过比基尼,除了母亲之外没看过女人的身体,这种诱惑就好像地心吸力一般令人无法抗拒。于是,贝克很神奇的走到了五楼再向上的半层,离此次远行的目标还有16级楼梯。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能力。丽莎总是给他带来奇迹。

贝克十七岁之前的人生平平无奇,在学校、医院、家庭间周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哪个地方的时间比较长。父母一天比一天衰老,终于他们不能再推着贝克的轮椅到处走。他们为贝克请了一位私人看护,于是,丽莎走进了贝克的生活。

“你不能整天呆在房间里,要多出去走走。”见面的第一天,丽莎就皱着眉头对脸色苍白的贝克说。她比贝克还白,但那种是充满了健康活力的雪白,衬着乌黑的头发,看着她就回想起初升的朝阳。

在晴朗的天气,父母也很想带贝克出去散步,但贝克很怕呆在空旷的地方。医院的那片草地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无边无际的街道,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前方,这都让贝克感到恐惧。可丽莎不管,父母不在时,她就推着贝克走出医院,不理会他的大声抗议。丽莎用温柔的语气讲着故事,唱着动听的歌曲。在贝克听得最入神的时候,她要贝克起身走路,每走一段路就再讲一段,直到她讲完为止。丽莎的故事越来越长,于是贝克走得离医院越来越远。

有一天,丽莎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广场。贝克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鸽子漫天飞舞。以前,偶然有一只停留在病房的窗台上,他会心中莫名不快的将头转开,不愿意看这自由飞翔的精灵。但现在,看着蓝天白云间成群结队的鸽子,贝克只觉得心胸阔然开朗。

“我抓只鸽子给你玩。”握着贝克的手,这是他走到广场的奖励,丽莎微笑着对他说。

看着灵活的鸽子,贝克摇摇头:“你抓不住的。”另外,他也不想松开这只温软润滑的手。

丽莎挣脱贝克的手,向地上啄食的鸽子慢慢走过去。走近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弯腰伸手向鸽子抓去。鸽子受惊哗啦哗啦的纷纷飞起,丽莎没抓到。但禁不住食物的诱惑和对广场上的人群长期建立起来的信任,当丽莎走开几步,鸽子又纷纷飞落地面。丽莎看准了时机,再次向鸽子飞扑过去,这次她手指擦到了翅膀,但还是在指缝间被鸽子展翅飞走。

她是逗我们玩呢,怀着这样的想法,鸽子们一次又一次的飞起,又回到地上。丽莎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击。看到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仍然一无所获,贝克大声对她说:“算了吧,不可能成功的……”

他话没说完,就惊奇的看到这只灰色的鸽子不住的扑腾扑腾着翅膀,却始终没能离开丽莎的双手。丽莎扑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在阳光下比钻石还夺目。她捧着这只鸽子一步步向贝克走回来,贝克痴痴的看着丽莎,惘然伸手去接。

正在交接之时,丽莎手一松,鸽子就要飞起!贝克骤然惊讶,情不自禁的抢前去夺。他的手指碰到了鸽子的羽毛,接连向前疾跑几步,终于又抓住了鸽子。他回头看着丽莎,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喂食鸽子的老人向他们喝道。贝克吐吐舌头,扬手将鸽子放飞,和丽莎跑了开去。

喷水池的围栏有腰身那么高,丽莎手一按,轻松站了上去。她向贝克招招手:“上来。”贝克的脸色变了,他连连摇头。他很怕上楼梯,更别说要跨上这么高的围栏。要倾斜着身体,背后什么依靠都没有,感受不到那坚固的轮椅椅背,前面是碧绿的水池,不,这种行为难以想象的危险。

“上来,我们一起看着池水,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不放。不过,你得自己先站上来。”丽莎开出了诱惑的条件。

贝克深深吸了口气,他扶在围栏上,望着池水,好长时间都没动作。

“贝克,我只给你10秒时间,10秒内你做不到,那就算了。”丽莎开始倒数。

10,贝克的头往前探,没有轮椅,他始终不想向后倾斜身体。

9、8,贝克的左腿膝盖往围栏上蹭。

8、7、6,几经努力,贝克的膝盖又放了下来,他双手扶着围栏不住的喘气。

5、4,贝克的手指扣住围栏内侧的边缘,猛然将双腿快速的攀上了围栏!

3、2、1,由于冲力,贝克的头和肩膀都伸出了围栏的边缘,他的手心紧紧的支撑着他的上半身。碧绿的池水照映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贝克看到自己的倒影好像随时会和自己融为一体。

0!贝克在围栏上霍然站起身,和丽莎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他站稳之后,慢慢转头看着丽莎,丽莎轻轻握着他的手,两个人急速的呼吸声几可相闻。

上六层楼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贝克觉得双腿犹如灌满了铅块。每踏上一级都要耗尽他所有的精力,然后再积聚起下一级的力量。贝克越来越感觉唇干舌燥,他舔着嘴唇终于稳稳的站在六楼的楼层上。他长长的嘘口气,伸手向面前的娇躯抱去。

但丽莎退后几步,靠在六楼的围栏上,没让他抱到。贝克委屈而不解的看着她,她的承诺从来没有失效过。

“我说你攀上六楼,就让你抱,但我没说在六楼哪里。”丽莎的嘴角泛起笑意。

“那?”贝克惘然问。

丽莎转身,围栏和喷水池一样,齐腰高。和喷水池一样,有两只手掌那么宽。穿着高跟鞋的丽莎,手一按,轻松站到上面。她高高的站在贝克面前,居高临下看着难以置信的贝克。这里风更大,将她的秀发和脱开的衣服吹得东歪西倒。

“站到这里来,我就让你抱。”丽莎右手的食指坚定的指着身旁的围栏上。

从六楼望下去,曾经觉得那么广阔的草地是多么的渺小,贝克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孤零零的轮椅所在。要是从这里掉下去,能正好掉到轮椅上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贝克只觉得脚下有如烈火在焚烧,他艰难的转向丽莎,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不,丽莎,我做不到。”

丽莎凝视着贝克的目光,双手慢慢穿过衣服,伸到后背上,摸索着,挣脱着束缚。贝克的双眼越瞪越大,当他看到那洁白无瑕的身体上那两颗娇艳的樱桃时,他咬咬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贝克的双手用力得好像已经陷入到围栏的水泥壁里面,但膝盖始终抬不起来。

“贝克,我只给你10秒时间,10秒内你做不到,那就算了。”

“10、9、8、7、6、5、4、3、2、1、0!”

“时间到,6号位没有决定,这手牌是5号位获胜。”发牌员读秒完毕,大声宣布这60000元的彩池归属。整个房间从吓人的寂静中苏醒过来,首先所有人都好像潜水了好久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样大声呼吸着,然后就爆发出一阵惊叫声和掌声。余洋不断的敲击着大阳穴,嘶牙咧嘴的表达着他的如释重负。

大家都表现得很兴奋,房间里只有三个人表情淡然。沃克虚握拳头放在额头上,神色深沉的望着方晓翎。用尽时间,最终没有表态的毡帽老头,此刻只是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方晓翎紧握着魔方的手仍然没有松开,她正努力在一点一点的从巨大的喜悦和庆幸中摆脱开来。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想透露她的底牌。

观众可不这样想,他们纷纷要求两位亮牌。在这样高盲注的牌桌上,牌手们都不会愿意这样做。可观众伴随着两位选手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刻,看不到底牌实在是不甘心。但两个人都无意取悦观众,毡帽老头和方晓翎先后将底牌扔还给发牌员,并看着他将牌洗匀。

现场响起了抱怨声,个别性情暴躁的甚至口吐粗言,但方晓翎根本听不到。

真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做到了。刚才那10秒一定是人生中最漫长的10秒,每一下读秒声都好像深深打入了心坎里。每过一秒都那么震撼,真害怕下一秒到来之前会有意外发生。当终于到达了幸福的彼岸,这种感觉是多么奇妙,整个身心仿佛都经过了一层洗礼,人生好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不知道游神物外过了多久,耳边才响起了一声粗犷的怒喝:“喂,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一道强光照射到贝克的眼睛上,让他从丽莎双眸楚楚动人的秋波中苏醒过来。他握着乳房的双手一颤,看到六楼另一端的楼梯上来了个医院的保安员,他满面怒容的用电筒照射过来。这一刻,贝克只想到丽莎前身还半裸着,手忙脚乱的要从她手里抢过胸罩来帮她戴上。可争夺之间,胸罩一下离开两个人的手,被风吹着就要飘走。

“不!”贝克眼里只看着这个,他身体猛然向外倾斜,手疾眼快的伸手将胸罩的带子抓住。然后他将之递回给丽莎,却被她的眼神吓住了。

丽莎的眼神中充满着惊讶、恐惧、气怒和担忧,她扶住贝克的左肩,右手一扬,一耳光扇在贝克的脸上。丽莎厉声喝道:“贝克,你怎么可以做这样危险的动作,你记住,我叫你做到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可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你绝对不可以做!”
152#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8 12:17:39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二 刀锋之前

“你胡说,如果发生了这种事,当时一定传遍了整个医院,为什么兰登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艾薇颤声说,其实她是信的。

丽莎伸手去捋艾薇额角的刘海,艾薇象征式的闪了一下,没闪开,就嘟着嘴由得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艾薇被基茨的手下抓了回来,就被关到丽莎的房间里。欧文在客厅中坐立不安,也没人理会。丽莎要和女儿说话,艾薇却负气背对着她不理睬。但丽莎自言自语的说着当初和贝克的往事,艾薇从来没听父亲提过,不由得越听越入神。当听到他们当年在医院深夜的历险,情不自禁开口搭话。

丽莎十只手指在女儿头上摸索,将她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比艾薇自己用梳子还好。艾薇的头不知不觉低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丽莎皱眉用纸巾替她擦去眼泪,低声但严厉的说:“不要哭!在这里没人会可怜你。”

两母女此刻坐在床上,丽莎拍拍艾薇的背,示意她坐直一点。她继续刚才的故事:“那时候,那名保安看到我们站在围栏上就高声呼喝,这样做是不恰当的。要是医院知道了,他就会被辞退。我们和他达成了协议,我们彼此间都不将这件事情讲出去。”

“你真是个疯狂的女人,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引诱爸爸去做。”虽然知道是她出生之前的事,但艾薇一想起当时的情景,行动笨拙的贝克竟然站在六楼走廊的围栏上,探身出去抓取一瞬间飘走的胸罩,就不禁心惊胆跳。

丽莎直盯着女儿的双眼,毫无惭色:“如果不这样做,贝克就永远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动。他的父母和医生,只知道宠着他,哄着他,让他做那些不痛不痒的活动。他们以为贝克实际上能走能跑,所以只要循序渐进就可以让他自由活动。可他们一点也不了解贝克,不去逼他挑战自己的极限,他就打不破心里面那层禁锢。”

艾薇冷笑说:“你说得好听,可从小到大,我看得最多的就是你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他要是稍微自作主张,你就会大发雷霆,甚至后来延伸到牌桌上。”

“艾薇,你也不懂你的父亲,他的内心就好像在玩一个极限的游戏。开着车高速奔向悬崖,直到离崖边最近的地方才紧急刹车。要是不被逼到拼命,就不能靠近崖边,但要是稍为冲过了火,就会坠入崖底。他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们筹备结婚,因为一句气话,他就自己去接驳新房的电线。结果被电击得整个人撞在墙上。他的体质一直不好,那次几乎把脊椎撞断。”

两个人此刻靠得近了,艾薇闻到丽莎身上那熟悉但又混杂着陌生的气味。想起先前她赌咒中说过的话,联想起这些年她经历过的事情,厌恶和恼恨又涌上心头。她霍然站起来,在丽莎的面前指着她大声斥责道:“那就是你将爸爸当成一件玩具的原因吗?他以前虽然行动不便,但他的思想是自由的。自从你让他站起来之后,他倒是可以自由行动了,可他的思想却被你禁锢着。从他从轮椅上站起来那一刻起,他只是变成你的扯线木偶罢了,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丽莎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怔怔的重复着:“我让他可以自由行动,却禁锢了他的灵魂?”

艾薇抓着丽莎的双肩不住的摇晃哭诉着说:“我爸爸明明又好转了很多,我们两个已经开始重新过正常的生活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还害我被关在这里。我不敢通知爸爸,怕他受不住这个打击。三年前你拿走了我们的一切,现在弄得自己一无所有,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丽莎抱住艾薇,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艾薇,你不会有事的,我有办法救你,但这件事不可以让基茨知道。”

艾薇用力捶着床,嘶声叫着:“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开来了。

“奇怪了,你既然没有通知贝克,那基茨还在等什么?”

“我叫欧文通知了晓翎姐姐,她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艾薇的眼睛里又闪出了希望。

“那个姓方的女孩?她的心肠虽然不坏,但基茨的狠毒,你们都是想不到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危及到她自己,她是不会冒这个险的。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此刻,方晓翎正在面临艰难的抉择。

当她赢到足够的筹码,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现场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现金桌上很少有这样的情景,这是她同时作为美女和胜利者的一种殊荣。虽然前途仍然未卜,方晓翎还是很享受这片刻的轻松。牌桌上的对手看着她离开,夹杂着庆幸和不忿的目光;沃克和她握手,淡淡的说出“Good Job”这样的话;观众主要投向她手里那叠筹码的那份羡慕。这些都是她在赌场里从来没得到过的重视,让方晓翎衷心觉得,之前的艰苦努力都是值得的。

60000美元,600张崭新的100美元钞票,握在手里,这是方晓翎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亲手掌握过的巨款。虽然价值一样,刚才在牌桌上还是生硬的筹码,可以纵情推出去放手一搏。此刻变成了厚厚的一叠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压在手心上。方晓翎飞快的数了一次,压抑住想再数一次的冲动。她从来没觉得数钱有这种说不清楚的愉悦感觉,那和钱的价值似乎并没有关系。然后再想到刚才那次惊心动魄的诈唬,想到这叠钞票差一点就属于毡帽老头了。方晓翎的手掌缓缓擦过钞票的表面,以掌心的皮肤感受那轻微的凹凸感。仿佛不如此,刚才的诈唬就没成功,这60000元就会突然不翼而飞。

大堂经理莱顿先生面露优雅的笑容向方晓翎表示祝贺:“方小姐,你真是个令人惊奇的女孩,我刚才一直在监控录像中看着你们的牌局。”

这是幸福时光的最后一刻,莱顿一定以为自己满载而归,接下来几天会去疯狂的购物享受吧。可这钱其实马上就要交到基茨手上,换回艾薇的自由,而丽莎应该怎么办还不知道。想到这个,方晓翎的心又沉了下来。

有地址,基茨的家很容易找,隔很远就可以看到他广阔豪华的庭院房舍。看门人示意余洋的摩托车放在一边,两人乘坐电动车进入基茨所在的房屋。方晓翎发觉自己的手在轻微的发抖,她害怕见基茨!坐在旁边的余洋看到了,握着她的手附耳轻声说:“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想太多。”

然而方晓翎带着不甘心将60000元递给基茨时,基茨居然不接受!

“开什么玩笑,我和艾薇约好的条件是,她向我借6万元,然后拿回来26万。这样,她和丽莎都可以得到自由。”基茨嗤笑着说:“不管怎样,你刚才在地下赌场做得不错,令我刮目相看。”

他一定透过远程观看了现场,方晓翎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压抑着对这个人的愤怒和恐惧说:“可我们现在只想救回艾薇。”

“哦,你们不管丽莎了吗?那好,那就得当艾薇问我借钱,当天归还。喂,按照赌场的规矩,这钱怎么还?”基茨装腔作势的问旁边的手下。

手下冷酷的说:“当天归还,利息是十分之一,他们要还66000元。”

方晓翎和余洋脸上变色,这分明就是抢劫和故意留难。欧文在旁边怯怯的插嘴说:“我找我同学一起想想办法,也许可以凑到6000元。”

“好吧,再拿6000元来,你们可以带艾薇走。可要是艾薇不愿意走怎么办,也许她会再向我多借一次60000。可这次她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基茨裂开大嘴,笑得很开心。“不要拿这种眼神望着我,我做人很公平。这次我是故意放丽莎一条生路,才给个机会她的女儿用20万来还债。要不要我的手下计算一下,如果按赌场的规矩,丽莎要还多少钱?”基茨的语气渐渐从嬉笑变成严厉。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即使对丽莎没办法,方晓翎还是很想救出艾薇。

“鉴于你刚才出色的表现,我觉得你有资格参加这么个游戏。来玩一场单挑,如果你赢了,你就可以将丽莎和艾薇都带走。由于你的水平优秀,所以在这里,也只有我来接受你的挑战。”基茨说得好像是方晓翎在努力争取要和自己交手一样。

“如果我输了呢?”方晓翎的心直往下坠。

“公平游戏,如果你输了,你欠我20万。”基茨的眼神明明白白的表露着:就像丽莎欠我20万一样。

余洋哼一声说:“玩这种把戏,还不如你找个人和我单挑,谁把对方打倒在地就算赢。赌20万,要不你自己来,有没有种?”

基茨哈哈大笑:“行,你自己可以挑一个,哪个都可以。”他向身后那几个黑衣手下一指:“不过,赤手空拳不过瘾,要玩就玩带刀的。谁把对方刺到站不起来,谁就算赢,20万一次。你要是有本事把他们全部刺倒,你可以拿100万元走。”

“只玩一场,他拿刀,我空手。”余洋随手指着最左边那个,他还真希望基茨是当真的。那名手下随即向余洋投射过来两道凶狠冷酷的目光。

这时方晓翎坐着面对面和基茨交谈,而余洋和欧文站在她身后两旁。见状她连忙站起制止住余洋:“不可以,余洋,他是在愚弄你。”

看着方晓翎的眼睛,余洋很郑重的说:“如果他是在愚弄我,那么他同样在愚弄你。你禁止我搏斗,我也不许你挑战他。我还有信心我至少有一半机会赢,你呢?你有信心吗?”

方晓翎轻叹口气,颓然坐下,一时间默默无语。基茨不失时机揶揄道:“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你还有很多时间。”

不,方晓翎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但她下不了决心。如果她是个做事光凭热血不顾后果的人,这时候就会乘着刚才横扫地下赌场的气势,大胆接受基茨的赌局。希望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让她在最关键的时刻赢下这场比赛。可惜方晓翎其实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多年来学数学和逻辑令她希望一切都可以在掌握之中。打牌带给她新奇刺激和不可测的快感,可要不是被逼到绝境,她是不会孤注一掷然后将命运交给上天的安排。像丽莎一样欠着基茨的钱,被他控制着,这样的结果她连想都不敢去想。她很清楚,她的技术还比不上基茨,这场赌局的心态更加是天壤之别。基茨从丽莎身上榨干的钱一定已经很多,无论丽莎现在欠他多少,基茨都绝不会亏本。这场比赛对他来说赢固然是好事,输了也无伤大雅。要是不能威胁丽莎的亲友,丽莎对基茨根本已经毫无价值。而方晓翎却一定输不起。这样子的单挑,不是什么牌局,而是纯粹的赌博。

方晓翎的手按在玻璃桌上,只觉得滑腻腻的。她只考虑了五分钟,知道自己确实过不了这关。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便对基茨说:“这场单挑,能否换一个人来参加?我叫艾薇的父亲贝克来,让他来和你对阵。”

基茨拨弄着自己的戒指,若有所思:“怎么,中国人不是很讲义气的吗?也许只有男人是这样。嗯,贝克•希尔,三年前卓越的德州扑克牌手。我也很有兴趣知道,他现在的水平是怎样的。好吧,别说我没人情味,你去把贝克找来,要是他输了,他就欠我20万。”

“余洋,你留在这里,把你的摩托车借给我。”方晓翎一刻也不想耽搁了。

夜幕笼罩之下,方晓翎飞驰在漆黑的马路上。伴随着急速的劲风,从基茨家到贝克家,速度超过了她在赛车场练习的记录。可她站在门前,对着门铃犹豫中,浪费了加速赶过来的时间。她觉得有些惭愧,要是她有足够的胆量去挑战基茨,此刻就不需要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告诉贝克。

方晓翎终于还是按响了门铃,她按了好几次,才听到里面传来下楼梯的声音,还有贝克不坚决的责备:“艾薇,你忘了带钥匙吗?怎么这时候才回家,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吃了饭没有……啊,越来是晓翎,你来找艾薇吗?可她还没回来呢。”

贝克好像已经睡了,表情迷迷蒙蒙的。要是平时,方晓翎会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也很温馨,像个充满慈爱的父亲。但面对困境,方晓翎既担心又痛心,同时还有点恼怒。看样子,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

贝克请方晓翎进去坐,自己张罗着冲咖啡。方晓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随口问:“艾薇经常这么晚还不回家?”

“偶然会这样,不过通常她都会打个电话回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以后你得替我说说她。”贝克到处在找咖啡壶。

“她不回来,你也不闻不问,没想过打她的电话?”看着贝克慢腾腾的动作,方晓翎真有点火了。

“她都十七岁了,我哪管得了,还是你们朋友之间说几句有用。哎,这孩子把咖啡豆放哪了。”贝克终于找到咖啡壶了。

贝克其实说得没错,十七岁的女孩,早就不是父母可以约束得了的。这个时候还未回家,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贝克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方晓翎一阵焦虑,她火冒三丈的站起身大声喝道:“贝克,我们找到丽莎了!”

哐当一声,装着咖啡豆的罐子掉到地上,哗啦啦的撒了一地的豆子。贝克整个人仿似触电一般,呆站在地。他突然转身两步走到方晓翎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用打颤的声音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贝克的脸色本来很苍白,这时候全身的热血涌上了头顶,满面通红,双目渗出血丝,呼吸也急速不已。方晓翎被他的样子吓着了,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了贝克的束缚,奇怪他那一贯柔弱的双手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她拍着贝克的手背放柔和了声音说:“贝克,你冷静下来,你慢慢听我说。”

方晓翎尽可能简单的将她和丽莎重遇的经过,丽莎这些年的经历,艾薇借钱身陷险境的情况对贝克说了。贝克好多次要插口打断,都被方晓翎制止住,示意听她讲完。方晓翎知道贝克有太多问题要问,可现在时间已经刻不容缓。贝克能不能一下子接受那么多的事情,能不能调整好状态和基茨对决,方晓翎实在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听的过程中,贝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容易讲完了,他只有喘气的份。方晓翎担心不已,但她也只能说:“贝克,你的妻子和女儿都在等待你去救援,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上楼替你拿件外套,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等不及贝克的回应,方晓翎就到楼上,随意拿了件贝克的外套。当她下来,一眼看到贝克没在沙发上。然后方晓翎的目光扫到阳台,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她迅速用手掩住口,生怕自己不小心惊叫出声。因为她看到贝克站在阳台的围栏前,竟然正在往上攀。贝克想干什么?难道他想不开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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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9 09:05:28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三 别后重逢

方晓翎离开基茨的家前,提出要和艾薇见面。她对艾薇说出要找贝克来和基茨对垒,以解救她们母女当前的困局,并考虑着用最短的时间说服艾薇的反对。但艾薇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她只是偷偷把一张折成小角的字条塞到方晓翎手中,并附耳她说:

“把这个交给我爸爸。”

方晓翎满腹疑惑,但她出门之后,小心将纸团解开再对折放好,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在对贝克讲完事情的经过后,她将纸条交给贝克,就去楼上拿外套。没想到一下来,就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贝克动作缓慢,但坚定的要爬上阳台的围栏。和中国不一样,美国的房子普遍没有安装防盗网,这种动作对于正常人都是太危险了,何况对行动不便的贝克。一时间,各种镜头涌入方晓翎的脑海,血淋淋的贝克安详的躺在漆黑的人行道上,旁边是呆站着的自己。不,这里是二楼,贝克可能只是跌断了腿骨,但这种事故会招来警察,自己焦急的在医院的病床前和警察分辨,而贝克只是在旁边怔愣,时间一分一秒的被浪费。方晓翎颤抖着一步一步朝阳台移动,生怕惊动了岌岌可危的贝克。

“贝克,如果你此刻还能站到阳台的围栏上,那你就来救你的女儿。否则,还是安分守己在家里呆着吧。by丽莎”这就是丽莎传递给贝克纸条上的内容。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次历险对贝克有多大的影响。他从来就没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俯视整个大地。丽莎让他看到了广阔无比的领域,不,可以说那天晚上贝克看到了整个世界。站在围栏上的他,吹着夜风,像个平常人一样轻松谈笑,敏捷的做动作。他沉醉于手中那如梦似幻的感觉,甚至那时候真要是纵身跃下,那一瞬间他也不会感觉到惊恐,他会张开双手,想象着自己会飞。是丽莎那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女人,贝克才意识到自己在她的掌控中。

此刻,站在自己家阳台的围栏上,只是从二楼看着地面,贝克仍不免感到战栗。二十年前的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很舒畅,真不可思议。

“贝克,你在干什么?”方晓翎走到阳台,轻声问。

“晓翎,你能不能……站上来,握着我的手。”贝克这样请求着。

“为什么要这样做?”方晓翎向楼下望去,二楼的高度还不至于让她望而却步。但这样怪异的行为要是让路人看到,他们一定会报警的。

贝克将手里的纸条递给方晓翎看,他用发抖的声音说:“我需要……勇气!”

虽然不知道故事的由来,但熟悉贝克的丽莎这样做应该是有道理的。她对丈夫很苛刻,但至少,她心里面会认为这样才是对贝克好。方晓翎从大厅里拿来一张椅子,踏着脚走上围栏。正常人总是有一点恐高症的,站在这里才会感觉到楼下地面那种迎面而来的迫力。方晓翎心里面忐忑不安,不停的问自己,我究竟在干嘛?我是不是真的要和这家人一起走到悬崖边上来,还是应该一开始就向刘远纬或邓肯求助就好了。

贝克的手冰凉柔弱,一点不像中年男人。他握得很紧,仿佛像吸取体温一般在吸取着面对困难的勇敢,然后慢慢他的手就不发抖了。方晓翎看到贝克闭着眼睛,不知道他其实正在想象着自己的妻子,更不知道他的思绪正在努力飘向二十年前。那个他感到自由奔放,无所畏惧的夜晚。看着楼下人来车往,方晓翎只是焦急和烦躁:现在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贝克赶到基茨家是否能来得及分出胜负,万一贝克要是输了该怎么办,那时候再要去求刘远纬或邓肯,那可是要四十万美元,而基茨不知道还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故意刁难。

方晓翎的心像被夜风吹乱的长发一样摇摆不定,她接近无法忍耐的时候,正想冒险用力捏一下贝克的手。贝克却睁开了眼睛,他对方晓翎说:“走吧,去救她们。”

贝克从阳台上跳了下来,还拉着方晓翎的手,搞得她差点跌倒在地。方晓翎还来不及抱怨,贝克便急匆匆的奔跑上楼。不多时,他穿着整齐走下来,俨然就是去拉斯维加斯比赛那套服装。

“走吧,晓翎,带我去基茨的家。”贝克显得神采奕奕。

但方晓翎一眼就看出,这是装出来的,他在为自己鼓劲。但这种虚火不知道能否持续到和基茨对决结束。她问:“你要带手杖吗?”

贝克朝沙发旁边的手杖看了一眼,挤出一丝笑容说:“这种东西,不需要了。”

来到楼下,骑上摩托,方晓翎才发觉载贝克去似乎是个大问题。她问贝克:“你骑过摩托车吗?”

“没,没有。”贝克看着摩托车后座,眼神怪异。

“要不,我们还是坐出租车去吧。”方晓翎想起自己第一次骑摩的的经历,担心贝克在后面会突然晕过去。

“不,我要坐。要是连这个都不敢坐,我怎么面对丽莎。”贝克的声音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坚定。

方晓翎算是明白了,令贝克感到害怕的不是基茨和即将到来的牌局,而是即将要和丽莎见面。她心中苦笑,只好叫贝克将自己抱紧一点。虽然贝克的身体紧紧的贴在背上,可方晓翎总是担心他会突然向后翻滚然后整个人躺倒在马路上,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法将车驾驶得多快。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一直到基茨的家,方晓翎看看时间,离时限只剩下两个多小时了。不管怎样,站在大门前,方晓翎多少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已经把贝克安全的送到这里来,她不必面临艰难的抉择了,担子落到了贝克一家人的身上。虽然面前还有一道最大的难关要过,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没有能力再改变。

方晓翎走在佣人和贝克的后面,贝克走路的姿势有点怪,那是一种刻意的装作若无其事下显出的造作。方晓翎心里念叨,你可千万别又突然不能行走啊。基茨在一个环境舒适的牌室里接待贝克,他开了最好的酒,亲自斟给贝克,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客套的言辞好像是两个熟悉的牌友久别重逢,而他对于禁锢着对方妻儿的事只字不提。贝克没有接过酒杯,只是冷冰冰板着脸看着基茨滔滔不绝的在说。

“什么情况?贝克他好像有点奇怪。”余洋问方晓翎,和欧文一起,他们三个人被冷落在一旁。

“我不知道。”方晓翎回答得很沮丧:“贝克没在半路晕过去,能安全到达这里,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基茨先生,我不想听废话。”拒绝了基茨递过来的雪茄,贝克生硬的说:“在和你比赛之前,我要见我的妻子和女儿。”

“别那么不近人情,贝克•希尔先生,我们毕竟还曾经坐在一起打过牌,也许你已经忘记了。”基茨笑容可掬:“可我没忘,你那精湛的德州扑克技术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说的是四年前Wsop1500美元买入的奥马哈高低比赛,基茨先生,我和你在钱圈前的十几手牌坐在一起。你在我的下家,你最喜欢的动作就是利用泡沫期利用自己自由奔放的形象……不,你没有在那时候夺取盲注,相反,你是利用好牌去试图清空对方。但我们的相遇仅此一次,我们没有一起进入过彩池,我也没有和你打过招呼。至于德州扑克,等会要进行的单挑才是我们第一次的较量。在此之前,将我的妻女带出来吧。”贝克一口气流畅的说着,根本不容基茨反驳。

基茨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他嘴角保持上翘,哼哼声已经变成了冷笑:“相信你知道,现在距离你妻子的最后限定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了,你确定还要和她们相见?我觉得,抓紧时间先比赛,之后再见面会比较好吧。”

“不必,我认为时间是够的,请你叫她们出来。”贝克斩钉截铁的说。

基茨完全收敛了笑容,他不怀好意的用阴森森的眼神看着贝克。方晓翎觉得他是在考虑到底让不让贝克一家相见,哪一种会对他比较有利。终于基茨向身后挥了挥手,手下会意。然后他自顾自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不再理会贝克。

瘦削的贝克腰身挺得笔直,全神贯注望着基茨手下出去的门。很快,这里就会出现那个三年来他既朝思暮想,又害怕见到的那个女人。从方晓翎对他说丽莎找到了,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做着准备,但仍然没有准备好。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她,这个在生命中拯救过他的身体,而又背叛了他的妻子。是憎恨、责怪、抱怨、怜惜、痛心、还是依恋,他不知道,贝克只知道自己紧张得好像已经在牌桌上压上了自己的生命,并还猜不到对方的底牌一样。

门外听到脚步声和小声的女人话语声,贝克紧紧的握着拳头,然后,他在门前看到了这两个对他最重要的女人。一个很熟悉,另一个很陌生,但透过那冷漠的眼神中是那刻骨铭心的情感。贝克只觉得眼眶很热,在这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房间里,发牌员已经在整理筹码的沙沙声中,一切却恍如那安静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下,那双亮如秋水的眼眸在楼梯的顶端高高注视着他。鼓励他一步步的向上走,直到那个他自以为到达不了的顶峰。无限的风光正在等着他,即使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个冷眼旁观的基茨。

丽莎走到基茨身后就站住了脚步,贝克眼中只有她,直到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前后摇摆得很厉害,才感觉到面前的女儿流着眼泪在不住摇晃他的身体。

“爸爸,爸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艾薇的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流淌着。

“艾薇。”贝克慢慢举起手替女儿抹去眼泪,然后将她抱在怀里,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对她说:“对不起,女儿,让你担惊受怕了。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

艾薇伏在贝克的肩头上抽噎了片刻,便毅然挣脱了这份难得的亲情流露。她看看父亲,又回头看看母亲。丽莎端正的站着,一言不发。

“艾薇,你先坐一下,让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然后……再等一会,我们就回家去。”贝克用劝导的语气和艾薇说话,他还是担心艾薇会阻止。基茨分明有在留意,听到贝克这样说,他的酒杯停在半空,双眼透过红酒望着茶几,紧闭的嘴角流出一丝丝红色。

“艾薇,过来我这里。”方晓翎向艾薇招呼,艾薇静静的走过去。方晓翎抱着她坐好,轻轻拍她肩头安慰她。旁边的欧文忧心忡忡的关注着艾薇,而余洋的双眼一直盯着基茨。

丽莎不无畏惧的看看基茨,他没任何表示,于是她走到房间在牌桌的另一边角落,贝克也跟着走过去。这边离基茨他们挺远,他们两个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谁都没听见。

一开始,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丽莎面无惧色的和贝克对望,要说惭愧和自责那是一点没有,更别说是对丈夫的畏惧。这和她对基茨的态度有着天渊之别,贝克的不满开始渐渐升起来了。

“丽莎,你……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拆散了这个家,还害得我躺了三年的医院,艾薇……艾薇她在外面流离浪荡,没有人照顾……”贝克结结巴巴的说着责备的说话,词不达意,和刚才面对基茨理直气壮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物降一物。”余洋在方晓翎耳边说,虽然他听不到贝克说的话,却看得到他的神态。显然余洋指的是贝克、丽莎、基茨三个人的关系。方晓翎向身后推着他下巴让他住嘴,她不想艾薇听到。

丽莎的眼神甚至开始表现出一些怜悯,这个丈夫对着自己,连几句抱怨的说话都组织不好。她淡淡的打断贝克:“如果你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这样说,贝克就真的有点火了:“难道你认为今天的这一切是我的原因造成的?你不但让自己身陷困境,你还连累了我们的女儿!”

“我只是个女人而已,当年我无意中发觉了令到你身体恢复正常的方法,却自认为应该把握你的一切,包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贝克,每次我呼喝着你,禁止你做事情的时候,我眼前总是在浮现你站在围栏上伸手出去抓那个东西的情景。于是,我越来越变得不能容忍,你不按我的指示做事。”

三年来,贝克反复的被丽莎那决绝的争吵和意想不到的失踪折磨着。他渴望妻子回来,但又害怕当晚那可怖的情景再现。现在丽莎安安静静的和他说这话,反而让他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艾薇,她在扑克的天赋上像你,平时恬静的举止也像你。其实,内里倔强固执的性格,她像我。”丽莎叹了口气,眼睫毛不住的打闪:“既然在这个城市里面生活,我该想到总有一天会遇上的。然后,艾薇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今天这一幕是不可以避免的。我应该早点来找你们,那情况会好得多。贝克,我自己无所谓,但我真的很担心艾薇。”

贝克抓住丽莎的手问:“怎么?”

“艾薇欠了基茨的钱,基茨一定会叫她卖淫来还债的,就像……对我一样。”丽莎的声音颤抖了。

“他休想!别担心,我不怕他,你们都会没事的。”贝克握紧了丽莎的双手,狠声说,但后面那句话又转回温柔。

“虽然我和他……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我对他打牌的风格并不知道多少。贝克,你了解他吗,你有多少信心能够赢他?”

贝克自信的笑了:“呵呵,牌桌上的事情,你确实不懂。你放心好了,像他这种对手,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丽莎替贝克整理着他的衣领,柔声说:“我知道,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明白,你在牌桌上是不可战胜的。那么,去做好你的事情吧。”

贝克回头,神情坚毅的向牌桌走去。身后的丽莎褪去了所有的忧虑,嘴角似笑非笑。这一切都被方晓翎看在眼里,她心里面感叹:其实贝克怕见丽莎,丽莎何尝不怕见贝克。贝克能够在牌桌上洞察一切对手,唯独看不透他的妻子。所以这两个人的交手,一点悬念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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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9 09:06:02 | 只看该作者
九十四 意料之外的结果

在贝克和丽莎说话的过程中,基茨一直脸色阴沉着默不作声。他看着墙上的时钟寂寂的走着,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狠劲越发浓烈。当贝克走向牌桌时,时间还剩下两个小时。基茨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贝克直勾勾的盯着,就像当年做小混混的时候面对即将要干掉的老大一样。当时的老大感受了了那股杀气,所以基茨没做成功。可这一手以后被他运用到了牌桌上,基茨是个可以让对手从眼神中读出“杀人”两个字的人,这让对手不敢和他的双眼直视。但贝克和他对望着,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威力。一直到两个人相对而坐,贝克还是不知所谓的和基茨四目相对。他既不害怕,也没有刻意的表达出无畏。基茨只觉得自己是在逼一个小孩子在玩一个他不愿意投入的游戏,而这个孩子正满面委屈的坐在他对面,不得不和他玩。这种别扭的气氛令到基茨主动将目光移开,并在心里狠狠的说了句:操!

除了丽莎和艾薇之外,方晓翎也大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贝克已经尽可能做出他自以为最坚毅的表情了。而基茨那些凌厉的杀气,犹如泥牛入海,正所谓俏眼做给瞎子看。

发牌员已经将筹码分配好,正准备宣布比赛规则。只听丽莎突然连声说:“贝克,你的椅子没有扶手,换这一张吧。”说着,她就动手去搬椅子。她说话和动作都很快,像是要将这件事情做得理所当然。

“女人,这里不是你发号施令的地方。这里是牌室,做什么事情都有规有矩。牌桌周围的所有事物是这个样子,那它就是这个样子!”基茨冷酷而缓慢的说着,只是他一开口,丽莎就停住了动作。

“当然,你可以坐在贝克后面,伸出双手放在牌桌上,给贝克当扶手。如果你喜欢这样做,我不介意,哈哈哈……”基茨的笑声没表达出一丝欢愉,他只是想奚落贝克,或者激怒他。

基茨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丽莎只怔愣了片刻,就真的将那椅子挪到贝克后面。她轻声叫贝克靠里一点,然后将椅子紧靠着贝克。她坐下,前额搁在贝克的椅背上,伸出双手按住牌桌。贝克将手肘放在丽莎的臂上,他很坦然,甚至不明白基茨有什么好笑。基茨看着这两夫妻的行径,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周围弥漫着的异常空气让他浑身不舒服。他的手下们不合时宜的嘻嘻哈哈大声笑起来,然后渐渐感到他们老大的不高兴,笑声不整齐的停止。牌局还没开始,整个房间充满了滑稽的气氛。

艾薇满面通红,特别是想到欧文就在身边,她既尴尬又羞愧。方晓翎明白她的心思,低声对她说:“这样是好事,贝克需要扶手,你知道的。这个气氛对贝克有利,现在是基茨很不习惯这个对手,而贝克则没当基茨是一回事。”只是丽莎这种姿势,双臂会很累,不知道她能坚持多长时间。

发牌手也没见过这个阵势,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可以开始宣布比赛规则了:“比赛双方每人的筹码是20万,盲注1k/2k。每隔一小时盲注加倍,比赛不设时限,直到其中一方赢光对方的筹码,胜方将赢得负方等面值的现金。”

“如果到了凌晨五点,我们还没分出胜负,那是不是丽莎的时限就相应押后。”贝克关心这个,下午五点,正是艾薇向基茨借钱的时刻。

“不,我们的比赛继续,胜负一样结算现金。但你和方晓翎已经不能再用26万元来替丽莎和艾薇还债,她们将不再有资格留在这个房间里面。” 本来发牌员正要回答,基茨却打断了他的说话。方晓翎留意到这个细节,心中闪出个念头:这种不大方的举措是基茨临时起意,固然这增加了贝克获胜的难度,但也说明基茨不够心平气和。一小时后,盲注升到4k,平均筹码是盲注的50倍,如果贝克能赢,那应该还是够时间用的。

贝克喃喃自语:“那我必须四点之前结束战斗,嗯,只有两个小时。”基茨的脸色就好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黑纱,不知为何,神经兮兮的贝克让他按捺不住心里面的焦躁。

第一把牌,基茨在小盲,3BB起手,贝克跟注。翻牌Q84彩虹面,贝克反主动下半个彩池。基茨斜眼睨着贝克,虎视眈眈。然后他伸手到筹码的上方,略停顿了片刻,数出三倍的筹码再加注。贝克望着基茨,一直到时间用完,表示盖牌。这期间基茨看着公共牌,不去和贝克对视,他不想看这个自己觉得行动举止都像个傻瓜一样的人。而本来他想用一点暗含怒气的眼神向贝克表示:喂,我看你不顺眼,现在下注是想挑逗你的情绪。可他觉得这样对贝克没用。一直到贝克盖牌,基茨的喘息都有些粗。

方晓翎的位置正对着牌桌,是最适合观察牌局的地方,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公共牌,筹码多少和两个人的表情动作。第一手牌是基茨先拔头筹,但奇妙的是,方晓翎觉得气势在贝克这边。这是很难得的学习机会,她很快就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了,甚至暂时忘记了这场比赛的重要意义。

德州扑克本身就是难以捉摸的游戏,而单挑更加是其中最难掌握的一项。MTT比赛到了最后两名也会形成单挑,但这种情况不能类比。到了单挑决胜负的时候,筹码数量往往只有盲注的10~20倍。这样判断变得简单,对成败比、彩池比例和双方全下范围的计算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你计算出当前筹码量适合哪个范围的底牌全下,你就采取全下/盖牌的方式。可以说心理战的因素在比赛的最后阶段,不会占很大的比例。

但在100倍盲注以上的单挑,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双方都掌握着足够的策略理论时,单挑成了一个纯粹的多层次心理游戏。甲在有利的位置下注,乙翻开底牌看到Q9s,这已经是相当好的底牌了,可以用来再加注。可乙考虑到甲最近几把牌有4bet/全下的迹象,他只是跟注。翻牌是J82,乙获得了同花抽牌,还有一个高牌和第二高牌。对于单挑来说这是非常好的翻牌,完全可以反主动下注。可乙过牌,他觉得这翻牌太好了,最近甲经常持续下注,而乙想过牌加注。但甲也过牌,这也不坏,乙获得一张免费牌。

转牌是不同花的4,乙继续过牌,这时候甲下注企图偷走彩池。乙这时候只是跟注,情况变得不妙。同花抽牌在翻牌可以打得很激进,因为后面有两张牌未发,成牌的概率在单挑中足够大。但现在只剩下一张牌,而甲刚才的举动看上去显得保守,推迟cbet显示着他可能持有很强的手牌在利用有利的位置设陷阱,乙不能用这手牌和他在转牌打到全下了。

河牌如愿以偿,来了同花的5,乙不去考虑甲持有更大同花的可能,他希望这手牌能打到全下。之前他已经连续在河牌有成牌的时候做了价值下注,虽然甲都没有跟注,但从那几手牌的过程来看,乙认为甲可以读得出来。乙仔细考虑之后,决定过牌。他希望甲有三条或者小的同花,甚至乎甲只是有一张5都会下注,他是这种激进的人。

但甲过牌,乙不得不很失望的翻出第三大的同花,然后看到的95o。甲确实很激进,这样的烂牌也加注进入,同时他也确实有张5。乙很郁闷的翻出了底牌收获一个很小的彩池,并且向甲展示了自己的变化。这手牌的过程中,乙眼中甲的形象变化了三次,可他实际上是同一个人。这就是单挑过程中的心理博弈,双方都在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打法和形象,甚至在同一手牌中。同时也在绞尽脑汁的考虑对方的变化,和自己在对方眼里形象的变化,这种多层次的思考可以没完没了的累加上去。

从第二把牌开始,基茨和贝克的行动变得迅速了许多,不再出现第一手牌那样的长考。几十手牌下来,总体上基茨处于攻势,这符合以往方晓翎眼中的形象。他频繁的翻牌前后加注,用激进的行动掠夺彩池。而贝克很少用再加注来进行反抗,他只是跟注,或者盖牌。应该说这种被动的打法非常不利,主动权完全被基茨掌握着,可基茨的筹码却并没有增加。方晓翎发觉,如果贝克在翻牌跟注,那么不管基茨下注多少次,他往往会跟注到底,除非到河牌出现很危险的牌面。而到了摊牌,贝克只输了一次,其余都是他赢。而且他的成手牌有不断下降的趋势,从顶对,到第二大的对子,再到底对,然后,高牌A、K也让他收获了彩池。

方晓翎感觉基茨的脸色渐渐从充满怒气变得凝重,他是条名副其实的鲨鱼,他不会没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表面上基茨掌控着比赛,贝克只是被动挨打。实际上贝克很精准的读懂了基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跟注,什么时候该盖牌。基茨可以偷好几把牌的盲注,然后一次摊牌就会输回去。而且贝克的信心在不断增强,这从他用越来越差的成手牌来跟注到摊牌就可以知道。基茨现在的筹码只是稍微落后,但要是再这样下去,差距会越来越大。

盲注还没有升级,到目前为止决胜负的都是小彩池,最大不超过20个盲注。基茨的下注也从3BB逐渐下降到2BB,双方仍然在互相试探的阶段。贝克继续确认基茨下注的规律,而基茨则努力寻找自己的漏洞。到底是哪方面的因素,让贝克如此锐利的读懂了自己的下注?

基茨又输掉了一个彩池,这手牌之前他本来已经赢回了初始筹码,可这手牌让差距变得更大了。他冷漠的看着贝克用发抖的手收拾着筹码,发抖的不是贝克,而是丽莎。长时间的支撑一定令到她的手已经麻木不堪,但贝克自己却还没露出任何马脚。

基茨叫手下拿来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他先为自己斟满一杯,手指着另一只酒杯望向贝克。贝克摇摇头,基茨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斟满。单挑是很耗精力比赛,选手们通常会在比赛的间隙做一些小动作放松一下。可贝克从不这样做,不管是牌局进行中,还是发牌员在洗牌,他总是双手平摊端正的坐好。既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也不放松自己的姿势,难怪丽莎的双手会那么累。

发牌员开始发下一轮牌,基茨还不放下酒杯,他舔舔嘴角残留的红色液体,似乎是随口问道:“贝克,丽莎好像累了,你不介意吗?”

贝克端坐着平视基茨:“我会坚持到最后,她也是一样,而且,比赛可能很快就会结束了。下注5000。”这一手是贝克在小盲注。

基茨比赛以来第一次咧嘴笑了:“你不喜欢红酒吗,贝克?我跟。”

贝克摇摇头,他的视线转向发出的公共牌,但基茨没这样做,好像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继续问:“丽莎呢?她要饮一杯吗?”

“她也从来不喝酒的。”贝克的声调里既没有怒气,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平淡的回答。

“是吗?那可真是可惜,有件事情你显然从来都不知道。丽莎是个真正的尤物,如果说一个女人在床上的表现满分是100分的话,那么平时我会给她打60分。哦,对了,到我行动,我下注6000。”基茨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贝克,似乎在说,你要是不跟注,我就不继续说。

贝克的脸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他颤抖着将筹码扔向彩池,因为丽莎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基茨笑得更开心了:“可是,当她饮了一瓶这样价值不菲的红酒之后,那就让人大吃一惊了。我觉得那时候的她可以打95分,15000!”

贝克第一次在基茨面前低下头,他转牌继续跟注。基茨越发放肆了,他畅快的再干了一杯,然后指着身后那六名手下大笑着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这个你不知道的秘密,他们每一个都知道。啊,到河牌了,我这次要下大一点的,40000!”

贝克慢慢抬起头,基茨的笑声戈然而止。不但是他,就连方晓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充满怒火的目光。

“基茨先生。”贝克温和的声调变得尖锐而冷酷:“你这手牌的下注,是随机下注,这是你随机出来的结果!”

听到这句似乎是不知所云的话,基茨不但完全收敛了笑容,连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变得僵硬了。贝克继续刺向他:“为了维护你自己的激进形象,即使没有牌的时候,你也必须选择一定比例的下注。你很少面临完全没有判断依据的河牌,但当你真的处于这种情况下时,你会想办法用随机的方式,按照你心目中的比例来决定是下注还是放弃。我不知道你是看时钟的秒针,还是用别的什么方式。但这次,你一定是什么牌都没有,而随机出下注的结果来。”

贝克站起来,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大声说:“所以,这把牌我要是全下,你一定不会跟注!”他稳稳的将所有筹码都推出了彩池!

方晓翎和艾薇情不自禁也站起身,她们都明白,这手牌就是整个比赛的关键。要么贝克根本没看透基茨的举动,那他这时候拿着的是强牌,他希望借这样激动的神态引诱基茨跟注。要么贝克真的看透了基茨的马脚,他确认基茨什么都没有,那么贝克可以拿着任何牌来全下。即使基茨明知道他在诈唬,他也不可能跟注。

基茨瞪着贝克,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他那诧异的眼神和不住抖动的两腮让方晓翎认为,贝克确实猜对了。基茨会盖牌,然后贝克会遥遥领先并且在气势上完全压倒对手。正当方晓翎完全放下心之前,基茨僵硬的脸上又挤出了一丝凶狠的笑容。

“贝克先生,很可惜,你猜错了,我决定跟注!”基茨伸出双手,将筹码凌乱不堪的推向彩池。“翻出你的底牌吧,贝克。”基茨站起来,比贝克整整高出一个头,他凑过去狞笑着。

贝克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脸上刻画着的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惊恐的望向身后的丽莎,丽莎被他的绝望吓得面无人色。贝克转回头,茫然的目光在公牌和彩池间游移着,他没翻牌,上半身摇摇欲坠,但他的眼神仍然在诉说:不,这不可能,基茨不可能跟注的。

“快翻牌!”基茨厉声喝道,全没有胜利应当有的那份悠然。

方晓翎忍不住了,贝克和基茨双方的表现都那么诡异不正常。她对贝克一家人的关心和好奇心都无法抑制。方晓翎走近牌桌,对基茨说:“我替他翻牌?”

“可以。”基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贝克依然神不守舍,满脸的问号,仿佛胜负都不如基茨那意料之外的跟注重要。公共牌是不同花色的A48Q8,方晓翎翻开贝克的底牌,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一时间几乎不能呼吸。

贝克的底牌是J6,他只有高牌J而已,他真的是信心十足的打算全下诈唬。基茨不可能用比这个更差的牌来跟注,贝克,他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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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4 09:10:34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五 结局和新生

彩池之外,贝克还剩下不到四万筹码,要凭1:9的劣势反败为胜无异于天方夜谭。贝克脚下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丽莎虽然也接近崩溃,双手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感觉,还是勉力将他扶住。贝克斜靠在丽莎的肩上,他双眼布满红丝,完全失去了神采。但他还是用接近呜咽的声音呢哝着:“不,这不可能。”

方晓翎看得眉头深锁,就算希望再渺茫,贝克也不应该放弃。看他的样子已经没有丝毫斗志,就算给他和基茨一样的筹码,也没有获胜的可能。现在该怎么办?找邓肯或刘远纬要钱?还是向基茨请求让自己继续打下去?

基茨还是那个姿势,站在牌桌旁,掌心压住两张底牌,身体前倾。好像是担心贝克听不清他的说话,基茨缓慢而清晰的问:“用这样的牌来全下,难道你根本就不想赢么?你凭什么认为我手里面什么牌都没有?”

贝克眨眨眼,眼神里奇异的回复了一丝亮光,他看着基茨的手,紧张兮兮的说:“你……你如果是其他原因要下注,你拿盲注的手会在筹码上停留一段很短的时间。但当你随机出你要诈唬下注时,你就会想都不想就去拿筹码。这个习惯,连你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贝克一口气说完,双眼死死的瞪着基茨,仿佛要得到他的认同。

基茨笑了,很难想象他那副邪恶的面孔上还能出现如此灿烂的笑容。他的每词每句都深深刺入贝克的内心:“真可惜啊,出乎你所料,我还是跟注了!”

看着贝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的往下掉,基茨心中充满了快意,他用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不过,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虽然你看问题并不那么准确,不过能够从我身上总结出马脚来,这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我觉得你的看法很有参考价值,基于这个原因……”

他说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他接下来的动作令所有人心头一震,基茨把底牌扔回给发牌员。发牌员迅速将之和手上的牌洗成一叠,方晓翎惊讶得咋舌不已,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基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淡淡的说:“这把牌,我让给你。”

“基茨放弃亮牌,这手牌贝克先生胜,基茨输给贝克20万元。”发牌员毫无感情的语言,带给贝克一家的却是瞬间从地狱到天堂一般的福音。一时间包括方晓翎和余洋都无法相信事情会突然转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互相对视着,脸上的表情都写着不知所措。

这时候还是余洋最果断,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叠钞票甩在牌桌上,冷冷的问:“照这么说,再加上这60000元,贝克一家就自由了?”

“当然,我说话算数。”基茨从手下那里接过那叠丽莎的欠条,递给丽莎。丽莎仍然麻木的手吃力接过这几张重若千斤的纸,她一张一张翻过去,带着厌恶和憎恨的眼神点齐数目。然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咬着牙将它们撕成了碎片,往昔的怨恨、悲伤、束缚化成一片片四散开来,然后落到地上。

丽莎看着满地的碎纸,心中的郁结仍然无法排遣,但她不想再在这里逗留,她搀扶着贝克低声说:“我们走吧。”

贝克惊疑不定的看着基茨,仿佛要从他脸上读出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直到他被丽莎半扶半拉着往外走。欧文走过来默默握着艾薇的手,两人跟着走出去。方晓翎和余洋跟在最后面,每走出一步,方晓翎心跳就加速一下。

基茨竟然有这样的好心?不,这断然不可能!方晓翎回头向基茨望去,正好接触到基茨投向他们六人身后的视线。狠毒、欲望、狡诈和隐藏,在基茨马上转向前的一瞬间,方晓翎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这些。刚才的事情绝对没有这样简单,基茨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对牌手尊重而放过贝克。在答应让贝克来单挑的时候,或者更早,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控制贝克这条牌桌上的巨鲨,能为他带来远超过丽莎的利益。当全家三个人都落到基茨手里,贝克别无选择,只能不断参加比赛为基茨赢钱。

一定有什么缘故,令到基茨跟注之后放弃亮牌!方晓翎猛然停下脚步,刚才最后一把牌的过程犹如闪电一般在脑海中划过,她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基茨这样子做的原因!

基茨刚才下意识的避开的方晓翎的注视,此刻他恶狠狠的回望她,嘴里放轻松着说:“怎么?方小姐还不想走,难道想留下来吃宵夜?”然而他恶毒的目光分明是在说:别多管闲事!

这事情,恐怕还没有完,虽然丽莎的债务已经还清了,但基茨分明不甘心这样罢休。到底他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继续迫害贝克他们,方晓翎看着基茨的警告,既担心又愤怒。这条毒蛇,明明已经从丽莎身上讹诈了大笔钱财,此刻又盯上了贝克。贝克为人忠厚,艾薇年纪还小,他们应付不了的。怎么办?

余洋多少看出了点苗头,他拉着方晓翎的手,示意她快走,不要节外生枝。方晓翎无奈,无论现在跟基茨说什么,他都不会承认的。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至少,贝克一家今晚可以团聚。

走出了基茨的大宅,抬头望向仍然一团漆黑的天空,总感觉远处已经隐约出现了朝阳的光线。这才不到四点,这是自己的错觉吧。方晓翎深深的呼吸着,虽然一直没睡,但她现在感觉这晚的经历恍如一场梦,毫不真实。她不知道林嘉兰是否睡得着,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贝克一家已经获得自由,问题解决了。可是,这是真的吗?回想刚才基茨的表情,方晓翎内心越发忐忑不安。六个人都累了,彼此默默无言的走着,余洋推着摩托车跟在最后,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基茨家的大门。直到走出好远,转过了几条街道,大家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总算是远离了罪恶的源头,所有人都站在安全的地方了。

丽莎建议先吃点东西再回家,方晓翎想到艾薇没吃晚饭,点头同意。大家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贝克他们坐下来,欧文正要坐在艾薇旁边。方晓翎拉住他说:“这里位置不够啊,我们坐到那边去吧。”

“不会啊,挤一点可以坐得下。”欧文傻愣愣的说。方晓翎不容分说的拉着他到一个距离远一点的座位,和余洋坐在一起。欧文看着贝克将菜单递给丽莎,丽莎和艾薇商量着吃什么,才恍然大悟。

丽莎点了很多食物,摆了满满一桌。贝克一家人经过了三年,终于像个普通家庭一样团聚在一起吃饭。他们一边吃一边在不停的说话,声音很低,餐厅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只见贝克神态平静,艾薇略带兴奋,丽莎边说边微笑,一切都那么祥和。但方晓翎心中的阴影不但没有冲淡,反而在不断的扩散。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么正常。艾薇就算了,丽莎的表现特别奇怪,刚刚从基茨的魔掌中挣脱出来,真的马上就可以投入的幸福的家庭生活中吗?经历了这么多事,丽莎和贝克之间的隔阂,艾薇对丽莎的又爱又恨,这些都不应该这样容易就可以排解的。

“余洋,你觉得基茨会是这样的好人,就因为贝克指出他的缺陷,就放过他们?”方晓翎用中文问余洋,她不想欧文听到。

余洋冷哼一声,神情不屑之极:“真是笑话,就算告诉我现在是正午十二点,都不会比这个说法更加荒谬。我肯定基茨的底牌比贝克小,那把牌他根本就赢不了。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明知道要输的情况下还要跟注,这里面一定有鬼。晓翎,你刚才离开之前,分明也看出了一些什么。不过,我不关心这个,我只知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资助了丽莎60000美元,这对你来说是一笔巨款。他们也已经获得了自由,后面再发生什么事,你不应该再插手。基茨是个心狠手辣的黑社会头子,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这边的空气很压抑,那边贝克一家却享受着久违的天伦之乐。贝克要去洗手间,丽莎想要扶他去,贝克笑着阻止:“行了,我自己能做,你们聊一会。”

贝克一离开,丽莎和艾薇之间的气氛便迅速凝重下来。两母女被一种叫做戒心的东西拉开了距离,艾薇看着丽莎,满腹狐疑,终于开口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艾薇,你觉得你像爸爸,还是像我?”丽莎问的是漫无边际的问题。

艾薇能在牌桌上读懂很多人的心思,却看不透她母亲此刻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她眉头紧锁酝酿着措辞,心想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套出丽莎的心意,又不至于闹僵。看到她这样子,丽莎不禁黯然:“你严谨理性的思维,像你爸爸。性格里面的倔强,又像我。幸好,你的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既不像我,也不像你爸爸。你爸爸会读懂人心,可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我虽然无心作恶,但性格中的固执偏颇,害了自己,也害了贝克和你。”

丽莎一边说着,艾薇的胸口不自禁的起伏,眼圈也开始变红。然而艾薇默默对自己说:“不可以完全相信她的,不知道她到底安着什么心,甚至,还不能完全排除她还站在基茨那边的可能性!”

“艾薇,这里有一个账号和密码,在这个网络支付平台上,有20万元。凭这些资料,你可以将这笔钱转到信用卡里。”丽莎用铅笔在一张菜单上写下了网址和账号密码,以及一些必要的认证资料,递给艾薇。丽莎对吃惊的艾薇说:“当前家里面的积蓄,几乎让我败光了。最后的20万,被我想办法留了下来,我可以补偿给你们的,就是这么多,对不起。”

“你有……钱,为什么不还清基茨的债务,让我和晓翎姐还有爸爸做这么多危险的事?”艾薇脱口而出,又马上压低了声音问。

“当时,我已经被基茨控制住了。这笔钱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也会被他讹诈走。我不能用来还自己欠的钱,按照基茨的计算法,我怎么也还不清的。其实我不想贝克过来,我担心他不能赢基茨,但我无法阻止。到了最后关头,我想用这笔钱来救你的。这些资料,我没有记录在任何地方,一直凭记忆。不过,应该没有记错。”

艾薇脑子急转,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贝克马上就会回来的,她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把这钱给我,自己打算怎么办?你又要离开我们?你不回家?”

“艾薇,现在,让我和你爸爸单独谈一会,好不好。”丽莎看着艾薇,依依不舍的说。

艾薇到了这边,方晓翎和欧文问她什么也不回答。艾薇只是充满担忧的望着她的父母在交谈,从开始的平和,到贝克渐渐变得激动。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这番交谈,必然决定了未来三个人的生活。

“你,不想回家?”贝克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未来如何面对这个妻子。但听到丽莎这样说,焦虑的心情掩盖了其他。

“我不能回去,跟着基茨这几年,我做了很多犯法的事情。我卖淫,卖软性毒品,参与组织非法的赌局,引诱人落入圈套,被基茨捕获。我的罪证,都掌握在基茨手里,他随时可以把我送进监狱,而自己却逍遥法外。如果我跟你回家,他一定会用这些来要挟你,替他做事。只有我去自首,才能让他死心。吃完这顿饭,我就去警局。”

贝克的嘴唇抖动着:“就算是这样,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我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那就越快越好。趁我和你们之间还存在着隔阂,这个时候分开,大家都可能没那么难受。”说这些话的时候,丽莎都不忍看贝克。

贝克深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手掌中,过了许久,才呼出来。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丽莎,看着我。”丽莎抬头接触到丈夫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迟疑和犹豫,只有他在牌桌上才有的那份清晰和坚定。贝克说:“你离开我之后,我又住进了医院。直到晓翎通过Johnny的话来开解我,我才鼓起勇气搬回家。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在反省过去的自己。我做人没有自信,喜欢依赖,有时候放开了又没有分寸。回想起来,照顾这样的一个人,你一定费了很多的心思。我一直,没能成为一个坚强可靠的男人,保护自己的家庭,同时可以让你放心。包括……刚才面对基茨,我最终,还是没有将自信坚持到底。”

“你做错了事,应该为此付上责任。你对我和艾薇的伤害,已经在基茨那里受到了足够的惩罚。而你既然犯过的罪伤害了更多的人,那么,法律会给你应有的惩罚。所以,当你从监狱里面出来之后,你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可能我们不能恢复过去的生活,但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建立一个新的家庭。不过……”贝克望向艾薇和欧文那边,挤出一丝笑容说:“也许,到时候轮到女儿离开我们了。”

丽莎掩住嘴,似乎是在遮住笑,眼泪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这还是她这一生中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流泪。

当一行人离开餐厅时,天边真的已经现出了第一线曙光。当艾薇知道丽莎要去自首,接下来等待她的必然是监狱的生涯,她放声大哭,抱着丽莎不愿意放开。终于,贝克、艾薇陪着丽莎一起去,而方晓翎目送着远去的出租车,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这个结局虽然不是很美满,但毕竟充满着希望。

欧文也想陪艾薇去的,但被方晓翎劝住了。和欧文道别之后,余洋载方晓翎回到学校门口。方晓翎示意在这里下车,她暂时不想回宿舍。

“我要随意走走,让心静一下。”方晓翎对余洋说。天已经开始亮了,离上课还早,余洋想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也就由得她。方晓翎沿着学校周围的道路走开去,她没对余洋说实话。固然她需要安定一下情绪,但她还想做一件事。亲眼看到了贝克和丽莎的悲欢离合,她突然很想和邓肯通话。

一方面想听听他的声音,另一方面,方晓翎想核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关于基茨为什么要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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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4 09:10:59 | 只看该作者
九十六 黎明,鸽子展翅飞翔

电话铃响了好几下,邓肯还没有接听,方晓翎想起邓肯昨晚在整理会议文档,现在恐怕在开会。她正想挂断,电话已经打通了,她听到邓肯的声音。

“晓翎,你那边已经天亮了?”邓肯的第一句话就意味深长。

“是啊,我刚刚看到晨曦的第一线光明。”听到邓肯关切的慰问,方晓翎的身体仿佛才感受到通宵紧张之后的疲乏。真希望奇迹突然诞生,邓肯会在身后出其不意的将自己抱住。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一定连一只手指都不想动。

“我想,这一夜对你来说一定很漫长。不过,终于还是过去了,好样的!”邓肯知道了答案,明显松了口气。

“你在开会吗?我可以晚一点再打给你。”

“是的,不过,不必理会他们,我刚宣布休息15分钟。你知道的,这种冗长的商务会议一开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原来,你还没下班啊,真可怜。不过我更可怜,还没开始上课呢,呵呵。”

“这个晚上,你一定很辛苦了,还打算去上课吗?”

“要的,我还好,其实,辛苦的是贝克一家人。尤其是贝克,他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

“怎么,贝克和基茨单挑?他赢了吧?如果他还是三年前的贝克,加上运气不太差的话,赢基茨应该没什么悬念。不过,要是考虑到他的精神状态和压力,也许真值得担心一下。”

“是的,他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战,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而且,最后有个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方晓翎简单的讲述了贝克和基茨的单挑过程,对最后一手牌用了较多的描述:“当看到贝克翻开那张J的时候,我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嗯,晓翎,如果是我在现场,我可不会感到惊奇,并且不会有太大的担心。”邓肯略想了片刻,就笃定的回答。

方晓翎知道,邓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由得心生佩服:“为什么?我刚才告诉你基茨后来没有亮牌,放弃了。但当时在现场,我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贝克是不会空口说白话的,他既然拿着高牌J也敢全下,那就一定是看穿了基茨的马脚。不要相信基茨的鬼话,什么对牌手尊重云云,根本上他的牌连一张J都打不过。”

“既然是这样,基茨为什么还要跟注呢?”方晓翎明知故问。

“基茨一定要翻开贝克的底牌来看看,这对他非常重要!因为贝克声称,他发现了基茨动作中的马脚,所以敢于全下。对于这个级别的牌手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越是厉害的牌手,他在动作中露出的漏洞就越少,越不明显。正因为如此,所以如果马脚真实存在的话,他自己是丝毫不会察觉到的。那是他思维上的盲点,即使反复查看自己打牌的录像,都未必很容易分辨出来。所以,基茨一定要确认:到底贝克是否真的发现了自己的马脚。”

“贝克的声明,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贝克其实拿着很强的手牌,他的说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要引诱基茨跟注。如果贝克翻出来的是强牌,那么基茨可以认为自己并没有马脚。第二是贝克真的觉察到基茨的漏洞,并且利用这一点来诈唬。如果贝克亮出来的是弱牌,那基茨就知道,自己真的有马脚被贝克知道了。”

“所以,即使手上的牌毫无取胜机会,基茨也要跟注。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漏洞,对于一条鲨鱼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重要了。他宁可放弃这一场单挑的胜利,宁可放过贝克一家人,也要确认这一点。其实,跟注输掉对基茨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即使他盖牌,这一把牌输掉,筹码的数量也已经拉开。他在贝克面前无论是气势还是策略上都已经落于下风。后面的牌局他不能再激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贝克面前是否已经是透明。基茨已经输了九成,既然如此,还不如跟注买个答案好了。”

“贝克后来将基茨的马脚告诉了他,嘿嘿,这实在太便宜他了。要是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就等着基茨亮牌。对于基茨来说,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原本他知道自己确实有漏洞就该心满意足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有他受的,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的看自己的录像,寻找这个漏洞,这可是一件苦差事。我想贝克他当时是当局者迷,一时心神恍惚,只要他静下心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想明白的。”

更何况,丽莎还有罪证在基茨手上,要不是她去自首,接下来贝克一家还不能脱离他的魔掌呢。这一点,方晓翎没有告诉邓肯。答案确认了,她长长了吁了口气,这才算是真正放下了整件事。

“晓翎,你不要紧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啊。”

“邓肯,你也是呢,声音有点沙哑,你昨晚也是一夜没睡吧?”

“嗯……我不是说了吗,我夜里在整理开会文档,这一做就是个通宵。”

“是吗,呵呵,哈哈哈哈哈……”方晓翎开朗的笑了,电话的另一边也笑起来。就在这时候,方晓翎看到了升起的太阳。

难得能看到日出,方晓翎并不急着回去。她怀着经历劫难后愉快的心情一直走出去好远,直到她看到广场上飞翔的鸽子。很久没有在早上来这里看鸽子群了,这么多充满生命力的精灵扑入眼帘,方晓翎骤然充满了生气。她跟着好几个校友,一起慢跑到广场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精神气爽。深夜打牌的日子不断增多,在昏暗的牌室里面呆得太久了,看到这么多朝气蓬勃的人群,方晓翎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开朗。她微笑着从广场的一边看到另一边,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沉寂的老人。那个昨天晚上她最大的对手,输给她60000美元彩池的毡帽老头。

方晓翎知道他在下午到傍晚会来喂鸽子,老人很喜欢和鸽子在一起。这种时候他总是神态轻松,布满皱纹的脸上交错着欢容。从没在清晨见过他在广场上,通宵打牌之后,这是最疲倦的时刻。也许因为如此,老人望向鸽子的眼中有点失落和惆怅。被自己偷去那个彩池之后,他运气一直不好吧,可能输了不少钱。方晓翎莫名涌起轻微的歉疚,仿佛老人的伤感是自己带来的。要不是因为非赢不可,她昨晚不会这样打牌,更不会在那个牌桌上。

“我怎么觉得,这把牌你非赢不可啊?”昨晚上,老人凑到方晓翎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是她面临最大挑战的时刻。此刻老人脸上那副企图刺入她内心的表情仍然深深印在脑海里,她从来没试过如此深刻的从表情上了解到一个陌生人的想法。可是,自己确实明白老人的心意了吗?当时他是真的疑惑,还是已经……

想到这里,方晓翎按捺不住冲动,她快步走向毡帽老头。接近老人身边的时候,脚步却又慢了下来。她注意到老人的目光是注视着的是一只可怜的鸽子,它爪子上的肌肉带着血,羽毛还粘着类似油漆这样的液体。它努力的一次又一次想飞起来,但看得出这是徒劳无功,并且展翅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了。

虽然不懂得护理小动物,但恻隐之心还是让方晓翎想走近这小生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当她试图接触鸽子的时候,老人在身后开口了:“嗨,别管它,它自己会飞起来的。”声音干燥嘶哑,明显是通宵的结果。

老人有喂养鸽子的经验,他看得应该比我准。方晓翎安定了些,她坐到老人身边的长凳上,装作不经意的说:“可是,我看它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要是飞不起来,它就会死的,对于它来说,这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挑战。也许你不知道,鸽子的意志很顽强,比人顽强得多。信鸽无论飞过多远的距离,无论要穿越多危险的战场,它都会飞到要抵达的地方。”老人这时转过来看着方晓翎,他年纪老了,和美女对视的只有那沧桑的眼神:“我时时在想,要是人也有这种精神,该有多好。比如在非赢不可的牌局中,我就一定能赢,呵呵。”他笑得很坦然、安详。

这一刻,方晓翎觉得老人的眼神好像邓肯,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洞察人心的透彻。她觉得心里面很温暖,几乎要涌到脑海里,再从眼睛中流出来。她不再带有歉意了,笑着问:“你看出来了?”

老人点点头:“虽然你的水平进步很快,可老实说,要到那个房间还嫌早了点。而且,你突然拿出那么多钱来,显然是准备孤注一掷的。不过,你做得很好,昨晚该怎么行动就怎么行动,丝毫没有患得患失的感觉。这是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需要那么多钱。我们尽可能不打超过我们负荷的牌局,但既然一定要打,就不要想筹码代表的价值。赫赫,我还从没见过沃克对其他对手有那种意料之外的表情。”

莫非他真的是为了帮助我,而故意放弃那个彩池的?一直隐隐约约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了,方晓翎还想核实一下,她问:“昨晚那把牌……”

老人摆摆手,淡然说:“那把牌啊,我事后又想了好久。你到底是什么底牌呢?敢做出这样的行动。一直到现在都放不下,这很不应该啊,过去的牌局就过去了,正确与否不取决于你到底有什么牌,而在于当时情景下我的决定。”

“这是真理,Johnny也这样对我说过。”

“Johnny?中国陈?你还受到过他的指导?难怪短短时间内有这样的造诣,呵呵,前途无量啊。他说的到,也做到了,所以,他成了传奇的巨鲨王,而我,始终只能默默无名。差就差在那一份洒脱吧。”说到这里,老人的语气有些落寞。

你已经很洒脱了啊,能够为一个陌生人的事情放弃这么多钱。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方晓翎这样想着,但她终究还是要再确认一下,于是方晓翎问:“我想,昨晚那把牌,其实你手上是拿着方块A的,对不对?”

就在这句问话的同时,方晓翎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噗嗤噗嗤的声响,很刺耳。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是那只鸽子,它真的飞起来了!方晓翎脸上笑容绽放,她开心极了,只觉得离开基茨家之后发生的都是好事。

正因为她在话音刚落之后就转移了视线,所以她没看到毡帽老头那骤然剧变的表情!如果方晓翎是一块冰,那她一定会在老头那炽热的目光下熔化的!

“你说得对,它真的飞起来了。”方晓翎开心拍着手回看老人,这时候他已经松懈下来了。虽然他脸上肌肉的扭曲仍然让方晓翎感到一些诧异,但不至于大吃一惊。

“女孩!”老人的这一声称呼粗鲁而暴躁,令人愕然,可他的语调马上就恢复了平和:“我刚才已经说了,过去的牌局,没必要再去追究。你是否应该全下,并不取决于我是不是有方块A。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打好接下来的每一手牌。那么,牌桌上见!”

说完,他用很快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那顶旧毡帽,拍拍上面的灰尘,将它戴好,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方晓翎惘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日子过得很快,离这个难忘的夜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丽莎还是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她的罪行并不算太严重,加上是自首,被允许保释。这段时间方晓翎和贝克一家见了两次。贝克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那个晚上之后,他不再需要随身携带拐杖了。丽莎表情很平静,仿佛在坦然等待她的审判结果。艾薇则时而高兴,时而沮丧,时不时还和冲着贝克和丽莎发脾气,但这段日子里她没再找方晓翎和林嘉兰。丽莎的案件流程走得很快,经过律师的求情,法官予以了轻判:入狱两年。并且,在一年之后可以对其表现加以评估,可以考虑将剩余的刑期换成强制的社会服务令。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大家的生活又再恢复了正常,而贝克之后也说出了他认识到基茨那把牌的真相。重新振作的贝克打算暂时搬到拉斯维加斯去住一段时间,重新融入牌手的职业生涯。在那里他会得到陈强尼的帮助,以他的技术东山再起指日可待。艾薇留在这个城市读书,她独立生活惯了的,这个不成问题。她经常在方晓翎的宿舍过夜,有时候会回家,并打算每个月一次去LV见父亲。欧文说会陪艾薇去,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两个人现在应该很要好了。可由于艾薇还是会来宿舍过夜,所以方晓翎想他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艾薇拿出了那20万美元,将60000元还给了方晓翎,其余作为贝克打牌的资金。方晓翎无缘无故发了大财,她的牌桌一下子提升了好几级。可这段时间她没怎么打牌,林嘉兰那天晚上也够辛苦的,做了两个人份的繁重作业,她必须赶上去才行。方晓翎和邓肯的对话倒是因为这件事而变得频繁了,邓肯不断的向她抱怨,厌倦作为商务人士的生活。而基茨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也许是因为他再也没什么把柄在手,终于放弃了吧。

有一天上课,史密斯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某团体将会举办一个校际活动,邀请一些学生到山清水秀的旅游点进行拓展旅行。他手头有两个名额,他会用来奖励给接下来这次测验的前两名学生。方晓翎鼓励林嘉兰努力,而她也确实考出了自己最好的成绩。可惜到最后,获得活动资格的仍然是方晓翎和李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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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6 08:55:43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七 拓展旅行

朝阳的光辉刚刚冲破黎明前的黑暗,锥形的光芒在天边从亮白色一直过渡到边缘的暗红色,为仍然笼罩在黑暗中的校园镀上一层淡淡的红晕。这时间太早了,连晨跑的同学都还没出动,方晓翎一个人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离校车上班还早,而原本答应用摩托车载她的余洋,直到现在还磨在酒馆里不愿离开。虽然明知道今天要早起,可昨晚方晓翎还是忍不住和他一起去打牌,地下赌场有点远,去了久违的酒馆。方晓翎赢得不多,可感觉上和巴尼、盖特他们打已经没什么难度了。余洋的运气不好,输了好几个买入,有点红眼。

这个周末是拓展旅游的日子,其实方晓翎不是很想去。好不容易忙过了这段时间,她想好好的打牌。她现在有60000美元巨款,再加上经过那个晚上必须赢的洗礼,她的心里一直期待在更高筹码的牌桌上和地下赌场那几条鲨鱼过招。可当她向史密斯提出,让林嘉兰代替她的名额时,史密斯不同意,还有点生气的对她说:“这是对学习成绩的奖励,是一种荣誉,怎么能让给别人呢?李庄秀可是很在意这次测验的,他的分数比你高,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感觉背囊很重,其实里面就手提电脑和几件衣服,自己是不是沉迷于打牌,疏于锻炼了?最近的身材有点走样,貌似很久没量过腰围了。方晓翎开始担心起来,她摸摸小肚,越发觉得这里好像比以前凸起了些。上一次化妆是什么时候?她想不起来了,噢,好像很长时间没照镜子了。

方晓翎用慢跑来驱散不安的想法,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车站,看到李庄秀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还是你来得及时啊,我计算过,两分钟后第一躺早班车就会到达这里。”李庄秀在看书,见到她如是说。方晓翎和他互相问候一下,说过去到火车站再买早餐之后,就无话可说了。这个人就喜欢无时无刻显示他的数学才能,以前和方晓翎一碰面话题就离不开概率和运算什么的。

美国的火车速度很慢,200多公里要走三个小时,沿途的风光倒是很值得欣赏。方晓翎没怎么和李庄秀搭话,总觉得以前和他交谈,有一种学业上的优越感。可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方晓翎很吃惊自己有这样的情绪。这种不快令她走到观景车厢,并非是想欣赏风景,她不想沿这条思路深入下去。

活动的地点是一个山水秀丽的度假山庄,如果身边的男人是邓肯的话,方晓翎的心情会变得更开朗。在住处放下行李,来到集中的会议室,现场有四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和五男五女的参加者,方晓翎和李庄秀是最后到达的成员。工作人员还在做准备,五名男生散开来各自在玩手机,而五名女生聚在一起。方晓翎看到她们在听着一名黑头发的白人女生在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听者很入神,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演讲者大眼睛、鼻子秀挺、薄而宽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收敛得有点急,稍微影响了整体容貌的美丽,但依然是个出众的美女。她们看起来很熟络,方晓翎猜想她们来自同一所学校。

“噢,又来了一位亚洲的女同学,你好,我叫玛利亚。我猜,你是中国人?”玛利亚热情的主动伸手向方晓翎自我介绍,当她听到方晓翎的名字时,似乎有一抹讶然闪过眼眸。但那消失得太快了,方晓翎不能确认是否自己的敏感,很快也就忘了。

玛利亚的英语太标准了,流利清晰之余不免有些教科书般的刻板,但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方晓翎甚至觉得她是个英语老师。六位女生都是在读的大学生,彼此年纪相仿,而玛利亚显得成熟些,她的年龄应该是最大的。大家自我介绍,凯丽、塞西莉、辛娜是美国人,洋子来自日本。她们都来自不同的学校,比方晓翎早到了半个多小时。方晓翎感到意外,没想到玛利亚这么短时间就能让众人围拢在她身边,熟悉得象闺蜜一般。她莫名其妙的涌起一阵不安,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明白。

主持人宣布活动正式开始,首先是去吃午饭。在餐桌上,不顾男生们的强烈反对,主持人坚持要十二名参与者分开男女分别就座。“这是一个男女对抗的游戏活动。”主持人宣布,伴随着男生们极为不满的嘘声。“我们的目标是将这个节目卖给电视台,目前还属于试验阶段。在这一天半里面,男队和女队的领队分别是我们两位男性和另外两位女同事。”

“连领队都是同性,这样的节目有人看才怪了。”最不安分的男生大声揶揄道,哄笑声同时在两张餐桌上响起。

主持人微笑着不理会:“我们会做各种对抗性的游戏,每个游戏都会为两队计分。最后赢得总分第一的那队,每人可以获得一部平板电脑。由于还是试验阶段,所以这次我们不会安排拍摄,请大家放心。吃完饭休息一会,大家可以先选出一名队长。队长在游戏中起着决策的作用,非常重要,请大家认真选择。”

方晓翎没机会提议,其他四个人就直接指定了玛利亚作为队长,而玛利亚也并不推辞,她那欣然的笑容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似的。方晓翎将郁闷藏于心里,她当然不可能当众表达出来,而且她自己也觉得这种心情很没来由。这只是个临时聚集的团体游戏,干嘛会对初次见面的朋友产生了嫉妒的情感。

下午的活动主要在湖边的空地上进行,利用一些简单的道具和广阔的场地进行竞赛。虽然规则不复杂,可融合了脑力分析和体力劳动,类似于《欺诈游戏》里面“坐椅子”那种。整个过程很有趣,大家也玩得挺开心。每个回合都有简短的策略讨论,方晓翎看到男生组那边除了李庄秀,其他几个人总是会争得面红耳热。而这边倒是很团结,每个人都愿意听从玛利亚的安排,除了自己。虽然玛利亚的意见其实提得不错,可方晓翎总有点不服气,她觉得玛利亚的想法自己也能想到,可队友们只喜欢听她说。是不是自己比她想慢了半拍,不,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她是队长。不管怎样,方晓翎没在游戏中赌气,她努力做好玛利亚分配给她的角色。其他女生也都发挥得很好。男生们则显得有些散漫,而且他们没女生们团结。尽管如此,融合了体能运动的游戏毕竟还是男性占着绝对的优势,整个下午三个游戏完成后,男生组领先了不少分数。

回去住处的路上,辛娜唉声叹气:“这样的游戏,根本就不公平嘛。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奔跑了,可怎么可能跑得过男孩子们。”

“我们总是能首先计算出地点,可惜那边有个李庄秀在。”方晓翎心里明白,不是自己计算得比他快,而是男生组对李庄秀没女生们对自己那么信任和默契。放心让晓翎去计算吧,我们只管尽最大努力赶去目的地,这是玛利亚的安排。“虽然我们早出发,可也弥补不了体力的差距。”方晓翎也明白,玛利亚的指挥已经做到最好了,落败并不是她指挥的原因。

“同样也不是晓翎的问题,她已经计算得很快了,这方面我们谁都比不上她。”玛利亚毫不在意的笑着:“不要紧的,我相信主办方会考虑到男女的差异,第二天的游戏会有我们的优势。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我们的优势找出来。所以,今晚要好好休息才行。”

居住的地点是两排高大、简便、整洁而具有天然气息的木屋,南北各有两个出入口。两排木屋背靠背,男女分开每队一排,外围是带有水塘和竹林的院子,很具有东方氛围。主持人宣布,两队人晚上不能离开各自的院子,否则取消比赛资格。这意味着夜里男女生们不能聚在一起玩,男生们的抱怨声更加喧哗了。主持人还说,领队们自己带着食物,而每队队员只能在各自的居住范围里面煮食。主办方已经做好的安排,凡是队员们认为院子和木屋里可以吃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吃。

木屋里可以找到的食物就是一箱子泡面,和可以烧开的自来水。那是最没味道的波纹面,即使有很多丰富的调味料,看着也很倒胃口。

“你们谁有带吃的?”胖胖的塞西莉问,要是叫她嚼干面条,那简直要她的命。

“我有几块巧克力,给你好了。”凯丽是兼职舞蹈演员,身材好得令人羡慕。

“可惜这是面饼,不能做来日本冷面。”洋子有点遗憾。

“今天的活动对体力消耗很大,主办方不会只给我们这些没营养的食物。刚才主持人说院子里可以抓来吃的我们都可以吃(主持人用的是Catch),我想,我们应该去院子里找找。”方晓翎说。

“这个提议不错,这样吧,我和辛娜去竹林;洋子和晓翎去池塘那边;凯丽和塞西莉在木屋里面再找找,尤其是每个木屋的那些柜子,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要是发现有什么奇怪的物品,就打电话通知我。”玛利亚又开始指挥了。

塞西莉面露难色:“那些柜子里什么都有,好像都是些陈旧的物品,我想不可能有食物在里面。”

“你还是翻一下吧,或者会有饼干,咖啡,茶叶什么的。或者,一些有趣的东西。”玛利亚有些神神秘秘的说。

天色开始暗下来,方晓翎和洋子打着手电筒在池塘边转悠。方晓翎忍不住问洋子:“为什么你们好像很听玛利亚的话?”

“有吗?喔,好像是的。”洋子漫不经心的回答:“这样说起来,她说话很有条理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就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了。怪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的,总觉得在池塘这边一定可以找到食物。”

方晓翎默然,其实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玛利亚这人很有亲和力,但奇怪的是自己总是对她有些抗拒。然而这种隐隐然的潜意识并不是厌恶或者是恨意,而是莫名的惴惴不安。早上见到李庄秀的时候也有一些,但不如玛利亚给她的感觉强烈。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嗨,这里有萝卜!”洋子惊喜的发现了一小块种植着的地块。

“嗯,四根白萝卜,还有红薯。”方晓翎也看到了。那土很松,分明是临时埋在里面的,也许到了正式拍摄节目的时候,会换成真正种植的农作物。她们用带来的麻布袋子装好,那是临走之前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池塘里会不会有鱼呢?”洋子照到池塘里:“好像没有,可是,那动着的东西是什么?”

“是水蛇。”方晓翎又惊又喜,竟然可以发现这样的美味,美国人通常不敢吃蛇的。可怎么抓它们呢?

竹林里走出了另外四个女孩,塞西莉兴高采烈举高手上的一团网状的物体大声叫:“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走近一看,那是一张网罩住的一只鸡!这只鸡好肥,看样子足足有三四斤重。塞西莉兴奋不已的指手画脚说:“我和凯丽在柜子里找到了不少奇怪的工具,幸好玛利亚叫我们都带了出来。玛利亚她们在竹林里发现了这只鸡,她叫辛娜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等我们去到,研究了一下,发觉这把雨伞似的东西原来可以射出一张网。哈哈,我们回到木屋前试验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它,一下子就把它给罩住了。”

“很好,我们这里有白萝卜和红薯,而且,池塘里还发现了最美味的食物。今晚,我们可以做中国人的龙凤斗。”方晓翎指指池塘。

六柄强力的电筒将池塘照射得亮如白昼,看清楚后,辛娜和凯丽大声尖叫起来:“我的上帝,那是蛇!天啊,这种有毒的东西怎么能吃。”

“那是水蛇,没有毒的,而且肉质很鲜美可口。可是,我迷惑的是怎么才能抓住它们。”方晓翎问:“你们带来的工具还有些什么?”

“我想,这些就是捕蛇工具,我们来想一下,怎样利用它们来捕蛇。也许,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每条蛇没准可以算一分呢。”玛利亚的说话马上就把大家的思路从可怕的吃蛇肉上转移开来。工具有坚韧的塑料长筒靴和手套,手套上还有皱褶,明显是用来抓蛇的。还有一只竹笼子,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可以用来装蛇。但那池塘十几米方圆,最深处不见底,这样走下去,还是很危险。

“我们沿着池塘周围走走看,也许有什么机关。男孩子们比较粗心,要是我们能抓到蛇而他们不能,这下子我们就长脸了。”玛利亚一句话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然后她们在池塘的三个角落,植物叶子遮住的地方发现了绳头。两个人一组用力拉动,感觉到池塘里一些东西正在收紧。当每组人都拉出好远,再也拉不动的时候,走回池塘一看,六个人不由得大声欢呼:一张网将几条蛇笼罩在岸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网口很小,蛇爬不出来。方晓翎和玛利亚穿上塑料鞋,带上手套,站在浅水的地方。将网提起来,将蛇倒扣在竹笼里面。竹笼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药材,蛇一钻进去就不会动了。

杀鸡宰蛇的过程充满了尖叫和欢声笑语,经过一个小时激烈的战斗,总算是整理好了整整几大盘肉。方晓翎建议吃火锅,于是不多时木屋内就飘满了肉香。经不住方晓翎的再三劝说,几个美国女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吃蛇肉了。一尝之后就再也停不住勺子和刀叉的挥舞,直到最后,每个人都心满意足的对着还剩下的两盘生肉打饱嗝。那些面饼一点也没动过。

木屋没什么隔音效果可言,女孩们听到了男生那边的声音,知道了他们这个晚上的遭遇:几个男生轮番上阵去撵那只鸡,最后终于成功的把它赶出了院子大门。他们也挖了萝卜和红薯,可他们之中没有中国人,没人对水蛇有什么想法。最后他们只能吃白萝卜煮面条,闻着这边飘过去的肉香大流口水。

洗过澡之后,女孩们聚在一块看玩什么。方晓翎特意提出玩德州扑克,她们用剪开的杂志来当筹码。六个人里面有四个初学者,牌桌上充斥着“轮到我了吗?”“我该干什么?”“我要跟注多少?”“这手牌是谁大?”这样的声音。大家都觉得挺有趣,这是德州扑克新手的常见现象,而方晓翎一直在观察着玛利亚。

玛利亚会打德州扑克,而且不仅仅是知道规则,可也仅此而已。她一定没什么经验,也许只是以前打过一两次,并且兴趣不浓厚。但方晓翎发觉她很会察颜观色,虽然新人们有好牌和诈唬的时候有时候会表现得很明显,但玛利亚判断的准确率也实在是太高了,她几乎每一次摊牌和盖牌都是正确的。不但如此,方晓翎甚至觉得玛利亚在观察自己的时候,让自己有不敢轻视的感觉。

这个人,有种奇特的吸引力,看着她的眼睛,方晓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了。但她还是抓不住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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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6 08:59:07 | 只看该作者
九十八 运牌游戏

第二天,规定起床的时间很早。天边泛起一线微亮,大家就踏着晨雾集中到会议室里。主持人宣布,昨天的晚餐也是游戏竞赛项目之一,女生组扳回了不少分数。昨晚的面条不够吃,男生们本来就很无精打采了,听到这个消息士气顿时更加涣散。然而接下来,主持人继续说,在吃早餐之前,还有一项智力竞赛要进行。

大家一起搬动会议室的桌椅,男女两队分开。男女双方五名组员的座位并排,两排队员面对面坐好。男队面向北,女队面向南,而两队的队长分别坐在东边和西边。每个人面前都有桌子,组成一个长方形。在长方形的中间,还有两张空椅子和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主持人拿出两副扑克牌,都去掉大小王,男队和女队各一副。领队将每副牌分成两份,黑桃共13张牌放在队员的桌子上,而其他三种花色的牌共39张放在队长的桌子上。

接着,主持人宣布竞赛的规则:
1、比赛按回合制进行,男队进攻则女队防守,然后女队进攻男队防守,视为一个回合。整个比赛共15个回合。
2、假设进攻方为男队,队长需指定一名队员行动,然后女队队长指定一名队员防守。男队员需要从男方队长桌子上拿N张牌(0<N<6)作为进攻牌,然后女队员从女队员桌上拿出2张牌作为防守牌。双方队长指定队员的时候不得说话,队员也不得说话或反对队长的安排。
3、男队员的N张进攻牌,女队员的2张防守牌,点数均不能超过10点。点数计算方法:A=1,JQK=0,其余按牌面点数。
4、男队员将N张进攻牌牌面向下放在中间的桌子上,女队员可以和他交谈或者观察对方,然后才选出2张防守牌,时间以五分钟为限。选好以后,双方翻出牌面计算胜负。
5、如果男队员的牌点数不为0,且女队员的牌点数小于对方,则视为进攻成功。男方可以将进攻牌放到男方的队员桌上(原本进攻牌放在男方队长桌上);女方必须从2张牌中选出1张放到女方队长的桌子上(原本防守牌放在女方队员桌上)。
6、如果男队员的牌点数不为0,且女队员的牌点数大于等于对方,则视为进攻失败。进攻牌和防守牌都放到女方的队员桌上。
7、如果男队员的牌点数为0,而女队员的牌点数大于0,则视为进攻成功。男方可以将进攻牌放到男方的队员桌上;女方必须从2张牌中选出1张放到女方队长的桌子上。
8、如果双方的牌点数都为0,则视为平局。男方可以将进攻牌放到男方的队员桌上;女方将2张牌放回女方队员的桌子上。
9、游戏的目的,就是通过进攻和防守,尽可能将更多的牌放到己方的队员桌上。
10、15个回合结束之后,男方队员桌+女方队长桌上的牌点数,视为男队分数。反之视为女队分数,分数直接累加到整个活动的总分中。KQJ在最后计分时视为0.5分。

宣布完规则之后,主持人说:“因为这个游戏,我们认为先防守的一方有轻微的优势,因此我们出一道题给两队选手。哪一队的队员先做出正确答案,在游戏中就先防守。”

然后,每人发了一张纸条,大家一起打开。方晓翎看到这是一条数学题:(ABDECDCC*DEABBB)^(1/2)=DDAEEBB,问这条公式里面,ABCDE=?

乍一看,方晓翎心想,开什么玩笑,这要算到什么时候?然后马上想到,不对,肯定有灵活快捷的路径找到答案。紧接着,电光火石一般,脑子里就马上冒出了一个答案!

真是这个答案吗?要是自己猜错了,对面还有李庄秀,女队这边就危险了。方晓翎飞快的想了一下,觉得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男队那边也想到这个思路。她迅速写下答案,交给主持人。见状所有队员都很惊讶,当他们听到主持人宣布答案正确的时候,更加现出了赞叹不已的神色。他们对这道题都没有任何头绪,尤其是李庄秀,他分明带着不甘和对答案的渴望。但主持人并没有公布正确答案是什么,他宣布游戏正式开始,由男队先进攻。

方晓翎很希望玛利亚第一个就指定她来防守,因为她自信已经找到了这个游戏的关键。她第一个回合的行动能为女队指示方向。可玛利亚指派的是凯丽,男队员用8点牌进攻,凯丽却只打出了2点防守,男队进攻成功。然后女队进攻的还是凯丽,她站在玛利亚面前犹豫了好一会,拿出一张牌。这次是男队用10点牌防守她3点,第一回合男队完胜。

然后第二、第三个回合,玛利亚都没派方晓翎上场,结果男队总是大胆的带过大的牌点,而女队防守则很怯弱。女队进攻的时候刚好相反,被男队轻易捕获,三个回合下来,女队落后得一塌糊涂。方晓翎表面神色不变,心里面暗暗叹气。她并不是很在乎比赛的输赢,只是对玛利亚不重用自己觉得不愉快。第四个回合开始了,她看着玛利亚在沉思,心中的压抑感越来越浓。方晓翎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对玛利亚始终有一份说不清楚的敌意。是不是因为她比较强势,而自己习惯了拥有领导的权力?学校里的学习小组组长,是自己让给林嘉兰的,这个不会造成心理障碍。而来到这个活动,一开始其他队员就不约而同的站到了玛利亚那边。自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方晓翎努力客观的去剖析了自己的内心,似乎是有一点,但又不是很像。

方晓翎隐约捕捉到另外一个念头,这个玛利亚,自己对她竟然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觉。似乎什么时候对她有一种认识的印象,但再怎么想,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在电视节目中?还是在一些校际活动中?而自己对她的不安感,似乎就是从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中来的。

方晓翎没有时间遐想得更多,第四个回合玛利亚伸出了五只手指,意味着离她最远的第五名队员也就是方晓翎出来防守。方晓翎看都没看男队员的表情,她毫不犹豫的挑出两张牌。一再的得分令到男队那边胆子越来越大,这次男队员第一次用10点牌来进攻。而方晓翎翻出来的正是一张10和一张0牌!她捕获了男队10分,比赛中彼此不能交谈,女队员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仰慕,她们很佩服方晓翎有这样的胆识。

轮到方晓翎进攻,她只带一张牌。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只希望男队的防守队员还没想到游戏的基本方针。这名队员没令她失望,他只用了5点来防守,而方晓翎翻出来的是一张10!她是第一个女队里面敢于用10点来进攻的队员,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方晓翎回到座位上,将成功带过来的10分放在桌子上,她感到很快意。方晓翎看看玛利亚,她的眼神中带着嘉许,再看看李庄秀,他闷闷不乐之余还有些不屑。李庄秀看不起的是男队员,他分明也看出了游戏的诀窍。

第五轮,玛利亚还是派方晓翎进攻。李庄秀摇头晃脑,左顾右盼做着小动作,他是希望男方队长派他去防守。可惜队长没有选他,他比方晓翎还郁闷,直到现在还没能出场。这次男队的防守队员看到方晓翎还是带着一张牌,他自信的笑笑,似乎对她的想法了然于胸。他打出来的是两张0牌,他认为方晓翎上一次大胆的进攻过了,这次一定会用0牌过关。可方晓翎亮出来的还是一张10!除了李庄秀支着头侧面冷笑之外,其余几个男队员都哗然起来。这个女孩子可真有胆识!

方晓翎拿起那张10,施施然站起转身。在回到座位上之前,她用很小动作向她的同伴们指指手上那张10。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的一起望向玛利亚,玛利亚轻轻的点了下头。

你们都想明白了吧,包括男生们也是,其实我带10点牌进攻,和胆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方晓翎心想,只要简单计算一下就清楚了:比赛开始的时候,队长桌上的牌点数一共是165点。15个回合下来,能够带过来队员桌的点数不会超过150点,也就是说,进攻回合并不够将队长桌上的点数都带到队员桌上来。当进攻方带着10点牌进攻,假如被防守方捕获,这进攻的10点牌就会放到防守方队员桌上。看上去这很吃亏,但其实无论是女方队长桌,还是男方队员桌,最后都要算作是男队的分数。因此对于10点的进攻失败来说,进攻方其实并没有损失分数。所以,进攻方的基本策略是:尽可能用10点来进攻。如果带过了关固然赚了,即使失败也没有损失。

而对于防守方来说,基本策略应该是用10点牌和0点牌来防守。无论进攻方带多少点数来进攻,只要大于0,10点防御都算胜利。唯一的失败是进攻方用0点来进攻,这样防守方就要损失一张牌。这时候只需要交出0点牌就可以了,最终的分数只损失0.5分。用0.5分去防守有可能损失的10分,这是十分有利的。

这个游戏的最优策略是很容易找到的。只不过主持人宣布规则之后,比赛很快就开始了,中间还插了一道似是而非的数学题扰乱思维。大部分人很容易误认为进攻和防守的点数取决于行动者的胆量,加上过程中不允许对话商量,开头几个回合才会发生先前的情况。

方晓翎希望玛利亚在接下来的回合都派她上场,规则并没有规定每个队员必须轮流上场。但玛利亚第六个回合派出来的是塞西莉,她听从提示,敢带着10点牌进攻了。经过这个回合,现场的参赛者渐渐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们都想到了游戏的常规策略。

第七轮,男方队长终于指定了李庄秀进攻。方晓翎看着玛利亚,而她的眼神回应:我注意到了,放心,这个回合你来吧。

李庄秀选了5张牌进攻,这是比赛以来张数最多的。而方晓翎在站起来之前,她已经将两张防守牌拿在手里了。她走到中间的桌子前,也不坐下,将防守牌牌面向上放在桌子上。那是两张0牌,这意味着她认为李庄秀手里的5张牌全是0牌!其余的男女队员都站起来了,大家现在都明白防守方的最优策略应该是10+0,为什么方晓翎这么有自信看穿了李庄秀的行动?

李庄秀本人倒没有任何意外,他知道这名对手的水平,他一张张的翻开进攻牌:0、0、0、0、0,确实五张都是0牌!一阵惊叹过后,大家面面相觑,才渐渐想到了双方这个行动中蕴含的合理。由于防守方很有可能用10+0来防守,因此进攻方有时候也会转为带0牌进攻,从而赢取防守方一张0牌,所以队员桌上应该有足够数量的0牌备用。李庄秀一次带过来5张0牌,而方晓翎也看到了这一点,用两张0牌防守。

还是第七轮,女队进攻。双方队长都看到这两个人对于游戏策略的前瞻性,于是轮到方晓翎进攻李庄秀。方晓翎也带过来5张牌,而李庄秀却并没有轻易选择防守牌。两个人坐在中间的桌子上,居然开始交谈起来,这还是游戏以来的第一次。

“这个游戏,确实先进攻方很不利。如果都选择最优策略的话,女方可以选择最稳定的和局策略,至少保证最差也是和局。但也可以主动挑起胜负的博弈,如果女方最后一个回合进攻的时候采取一点冒险的举动,有可能赢得胜利,也有可能输掉。但总比男方好,主动权在女方手里。”李庄秀对方晓翎低声说,他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如果男方认为女方会冒险采取相应的防守,但女方实际上没有冒险,那样男方就会输掉。”

“这是游戏里面唯一可以交谈的场合,其实我们现在可以通过对话告诉我们的队员,接下来什么行动是最优策略。”方晓翎同样压低声音回答。

“这样就不好玩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动脑筋的好。”李庄秀摇头:“虽然我们很不利,可是整个活动的总分,男队还是领先的。我觉得,你会考虑冒一下险,试图挽回一些分数。”

方晓翎双手交叠平摊在桌子上,她身体前倾,俏脸慢慢凑近了李庄秀,毫不遮挡自己的表情问:“你认为我会用哪种行动来冒险?”

李庄西眯起了眼睛,很专注的盯着方晓翎,他也凑过脸去,两个人四只眼睛此刻隔得前所未有的近:“例如,此刻5张牌里面,有一张10?”

方晓翎微微一笑,恢复端正坐好的姿势:“哎,这个主意似乎不坏?”

“不!这主意很坏!”李庄秀断然说:“我完全可以用10+0来防守,了不起就输给你一张0。然而,这张0牌也不过是返回到男方队长的牌桌上。问题在于:过几个回合,我们还是可以将队长桌子上的0牌拿过来。所以,10+0的防守对于防守方来说,其实是没有任何损失的。唯一的例外是最后一个回合,男方作为防守方如果失去一张0牌,就没有机会拿回来了。”

“是啊,最后一个回合,男方进攻的时候,一定是带着所有的0牌进攻,否则留下来的0牌会归属到女方分数。而这时候女方防守还是可以用10+0,因为女方输掉的0牌,会回到女方队长桌上。而女方还剩下一个回合进攻,我们可以将这张0牌拿回来。”方晓翎接着说了下去。

“变数就在这里,女方要稳定的话,可以将所有的0牌用来进攻,如果男方用0点防守,那就是和局。但是,如果女方尝试在0牌之外,加上10点牌,那当男方用0牌防守的时候,女方就能带过去10点,从而赢得游戏。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如果女方10点进攻而被男方10点防御,那就是女方输了。但是,假如女方用最稳定的0点进攻,男方却用了10点防御,那又变成女方赢。”李庄秀分别指了下方晓翎和自己,继续说:“这个你知道,我也知道,不过,那毕竟是最后一个回合的事情。现在处于中间的回合,我用10+0来防守,是没有损失的,难道你敢这时候在0牌里面加入10点牌?”

“我知道你知道我们都知道以上的策略。”方晓翎笑兮兮的说出了这句绕口令似的话:“但旁边的观众能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吗?我刚才用0牌防守了你的5张0牌,相信在其他人眼中,我是为女队‘节省’了一张0牌。你现在会用10+0来防守我的5张0牌吗?万一你输掉这张0,也许其他人会认为你又输给了我。”

李庄秀皱着眉头:“又?”

方晓翎淡淡的说:“是谁令到女方占据了先防守的有利位置的?刚才那道数学题,你还没想出答案来吧?”

李庄秀冷笑着说:“那么,你认为我会为了这点面子,而冒险用0牌防守你?从而让你有带过去10点的机会?”

“那你认为我会凭这个想法,冒险带过去10点牌吗?要知道,被你捕获10点我们没有损失,但要是我失去了4张0牌,那女队可就亏大了。”方晓翎收敛了所有的表情,表示对话结束了,要怎么办,你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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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9 09:12:17 | 只看该作者
九十九 欢乐的旅程

李庄秀紧皱眉头,好生难以决定。打出10+0防守是最保险的,但正如方晓翎所言,他确实不想一个回合的攻防中输给面前的女孩子。方晓翎真的敢利用他这个心态,在0牌里面混入一张10吗?和有分数的牌不同,0牌都是可以安全带到队员桌上的。要是被捕获了,就会失去2分。这在目前策略已经明朗化的情况下,是很大的损失,这女孩有这份镇静和大胆吗?

李庄秀试图用他想象中炯炯有神的视线找出答案,他在从未有过的近距离仔细观察着方晓翎的脸。方晓翎安静坦然的坐着,神色中看不出一丝异样。李庄秀很希望方晓翎在他的逼视下能够显露一点漏洞,可方晓翎已经在60000美元的彩池上经过了毡帽老头的挑战,他的目光相比之下,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真的在使诈,总会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的,或目光涣散,或故作轻松,或视线漂移不定。可眼前的娇俏美人表现得太自然了,李庄秀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这个对手其实是个很动人的美女,不由得产生出些许过分紧张下的惭愧来。他拿出两张牌,牌面向上放在桌面上,那是两张0牌。方晓翎不会混入10分的,这样做太冒险了。

方晓翎看着这两张0牌,嘴唇浅浅荡漾起好看之极的微翘。她一张一张的翻开面前的五张牌,每翻开一张,李庄秀的嘴巴就张大一点,一直到最后,他整个脸呈囧状。1、1、2、2、4,方晓翎一张0牌都没带,5张牌加起来却正好10点。不知道之前的交谈是否在她的预料之中,反正她误导了李庄秀,使他陷入了思维陷阱,方晓翎硬是再为女队增加了10分。而她并没有冒险,万一李庄秀用10+0捕获了这些牌,也不会造成损失。李庄秀又好气又好笑,脸色黯然的回到座位上神不守舍。他本来就和队员们有些芥蒂,现在面上无光,连头都不愿意抬,而其他男队员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表现。

现在女队的分数后来居上,而方晓翎希望玛利亚继续派她上场,她对刚才的行动很满意,期待对方有更多的漏洞。可下一个回合出场的是凯丽,她也想明白了,带过来5张0牌。玛利亚接下来的回合再没再指定方晓翎,而双方队员都想通了这个游戏该怎么玩。每次都是10+0的防守,然后进攻的时候再把0牌都带过来。男队再也无法追上女队的分数。虽然剩余回合双方的表现无懈可击,但玛利亚没再给机会方晓翎,还是让方晓翎有一丝不快。特别是最后一个回合进攻,女队仍有可能拿分,玛利亚派出来的是看上去最不机灵的塞西莉。

玛利亚面前的牌堆还有一张10和一张0,而塞西莉也只挑了一张牌进攻,方晓翎还真担心她会拿两张。正常情况下,稳健起见,塞西莉应该带0牌进攻,男队用10+0防守的话,还可以再赚一张0牌。如果男队冒险用0+0防守,那也并不吃亏。男队防守的不是李庄秀,自从他输给方晓翎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低着头,男队队长也没再叫他。这名男队员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回合有博弈的余地,他瞪着塞西莉看,塞西莉好搞笑,转过头去不看他。

男队员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拿出0+0来防守,他不相信笨拙的塞西莉会敢冒险带10分。这也是方晓翎所想的,如果让她来压阵,她觉得自己有八成会去诈唬男队。谁也没想到,两张0牌一翻开,塞西莉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她拿着那张牌又叫又跳的在场中旋转着让大家都看到:那是一张10!

“我就知道他们会轻视我,哈哈,甚至他们会想:我不会想到带10分这条路,哈哈哈哈哈!”塞西莉笑容可掬的对着女队员们大嚷大叫,手舞足蹈。现场充满了女队员们的欢笑声和喝彩声,这个游戏之后,她们的总分追上了男队。同样高兴之余,方晓翎不免对那拥抱在一起两人,玛利亚和对她充满感谢的塞西莉,产生了挺复杂的感觉。

女队员们兴高采烈,而男队员们垂头丧气的一起去吃早餐,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游戏决胜负。在人群的最后,李庄秀终于开始忍不住偷偷问方晓翎:“游戏之前那道数学题,ABCDE到底等于多少?”

“噢,这个啊,我回答的是每个字母在式子中出现的次数。”方晓翎回答。

“什么?这么说,A=3?”李庄秀张嘴结舌,方晓翎笑着点点头,他整个人又一次斯巴达了。

早餐是昨晚男队员们没吃到嘴的鸡和蛇熬的粥,居然还有油条,方晓翎很有理由相信主办方决策人里面有中国人。由于有昨晚的体验,女队员们吃得很香,反而男队员们对蛇肉有着心理障碍。但看着女孩子们吃得若无其事,他们只能勉为其难的吃一点。玛利亚低声笑道,他们吃都没吃饱,最后一个游戏已经输在前面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主持人宣布了最后一个游戏的规则:两队队员从休息处的木屋出发,穿过整个度假旅游区,到达另一边小山顶上的酒店会议室。途中有六处地点的一些物品放置着一个图案:主持人拿出一块印有他们节目图标的木板展示给大家看,方晓翎隐约看到了抽象版的五星红旗。当看到这个图案之后,用手机清晰的拍摄下来,最后到达会议室报道时给主持人看。9点钟准时出发,最迟报道时间为下午3点,每提早一个小时报到,可以得到10分,每拍摄到一个图案也可以得到10分。整个旅游区中的图案总共有6个,它们分布在不同的地点。主办方提供了它们的经纬度,输入地图软件中会标识出来。但具体坐标会有100米内的误差,需要队员们仔细寻找。说完,领队为两队队员各派发了一部平板电脑,里面已经设置好了旅游区地图和图案坐标。

“最终获胜的那一队,手上的平板电脑就不必归还了,各位加油。”主持人最后一句话为所有人注入了活力。

出发之前,方晓翎去了洗手间。回来之后,发觉男队已经出发,而女队员们只剩下玛利亚在。

“我叫她们去做准备工作了,凯丽的男朋友在男队那边,我叫她过去打探男队的策略;塞西莉去买食物,我估计中午主办方没为我们准备午饭;辛娜回去住处拿一些工具;洋子她换衣服去了。”

“哦,那我有什么可做的吗?”方晓翎坐到玛利亚身边。

“你帮我们规划一条好的路线吧,我们按怎样的顺序走过6个图案,最后到达山顶酒店。哎,有一个图案在酒店附近。”

方晓翎看着地图,淡淡的说:“好像没什么可选择的,要是我们一起行动的话,必须绕着弯路经过每一个点。最后这个图案不知道会倾斜到山的哪一边,一前一后共200米的差距,有可能翻过整个山头了。”

“那好,等会我们再一起商量。”玛利亚看着默不作声在拨弄电脑的方晓翎,突然说:“晓翎,其实我知道,如果刚才的运牌游戏,全部由你来上场的话,我们的成绩会好得多。”

方晓翎依旧淡然说:“也不会啊,大家的表现都很好,很快就掌握了游戏的要领。而且,我们最后还是赢了啊。你最后派上塞西莉,给了男队一个意外惊喜,很有趣,呵呵。”

玛利亚抿嘴笑道:“说实话,那对我也是个意外的惊喜,我没期望她可以做到这样。我是想,这是一个团队游戏,我希望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上场发挥。所以我指定了每人三次机会,这有利于我们之间保持友好的气氛。我觉得这个活动只是个游戏,这样会比胜负更重要。”

“嗯,你说得对,我们之所以能后来居上,那是因为我们比男队员们团结。”方晓翎向玛利亚露出笑脸。

队员们一一带着各自的收获回来了。凯丽带回的是很重要的信息:男队决定六个人分头行动,各自向一个目标图案赶去。规定时间内不管是否能找到图案,他们都要到酒店集中。他们的目标是要提前两个小时报道。

“我们也要分开行动吗?”方晓翎问,对象是其余五名同伴。

“不要,我希望我们大家一起行动。”塞西莉很紧张的说。

“好吧,如果我们一起行动的话,光是不作停留的经过所有图案地点,最后到达山顶酒店,我估计至少要花3个小时。我们中途还需要在每个地点寻找图案所在,每个地点只有半个小时时间。即使我们最后能够找齐6个图案报道,我相信肯定不能提前报到。也就是说我们最高可以拿到60分,而男队只需要取得4个图案,再提前两个小时报到,他们就能赢我们。因为之前的所有活动,我们还落后0.5分。”方晓翎为大家分析了目前的形势。玛利亚让方晓翎计算路线,她并没有怠工。

玛利亚沉吟不语,辛娜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行动的好。比起赢这个游戏疲于奔命,我更喜欢用放松的心情去游览整个旅游区。我们坐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的景色非常优美。而且这里还未完全对外开放,一路上我们不会遇到其他游客。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觉得我们彼此相处得很愉快。今晚我们就要分手啦,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走完这个旅程。”

洋子和凯丽笑着表示同意,塞西莉眼睛溜溜的对玛利亚和方晓翎不住张望。方晓翎说:“男队员在每个图案地点只有一个人在寻找,而我们会有六个人,这里可以节省回一些时间,你决定吧,玛利亚。”

“嗯,我想,能够快乐的游览一天,比获得这个奖品更重要吧。”玛利亚指着桌面上的平板电脑:“这东西也不是很贵,大家都不在乎吧?啊?”六个女孩子开开心心的互相击掌,欢呼着达成了共识。

这里确实是一个天然风光非常秀丽的地方,她们穿梭在树林、草地和小溪流水之间。远处的高山倒影在湖水中清晰无比,宛如童话世界。女孩子们不停的照相,将青春亮丽的肖像和纯洁的友谊定格在方寸之间,她们流连忘返,几乎忘记了比赛。

第一个图案的所在地是一个迷宫,密密麻麻的攀藤植物组成了一个直径200米的圆形,估计图案就藏在迷宫的最深处。在住处带来的铅笔和标签纸派上了用场,她们分成三组,沿途对分岔路做好标记,用很高的效率接近着终点。当她们汇合的时候,还遇到了在迷宫中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男队员。他没好意思跟在后面,主动沿着另一条路走开了。

“他看着我们留下的标记,也能找到终点的。”洋子说。

“算了吧,要不然,他也许到下午三点还在迷宫里转悠呢。”玛利亚说,大家咯咯笑个不停。

图案就印在迷宫正中心,也就是终点的圆石上。从迷宫走出来,比预计还早了一点,大家往下一个地点走去。那是一片杉树林,在高高的树木间抬头仰望,终于眼尖的凯丽发现印有图案的木牌挂在一棵很高的杉树顶端。

“太高了,用手机拍摄不会清晰的,我们有爬树工具吗?”方晓翎问。

“有是有一套,可是,这棵树也实在太高了,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士,不能冒这个险。”玛利亚说。

方晓翎抬头看着那块若隐若现的木牌,背后就是倾泻而下的强烈阳光,这样子望上去都有点晕眩的感觉,就别说爬到那高处去照相了。

“那怎么办,我们放弃这里吗?”塞西莉不甘心,可她想不到办法。

玛利亚回头看看远远跟随着的两名女领队,她说:“要不,我们去问问领队,也许她们有带长焦镜头的相机。”

领队确实带着带长焦镜头的相机,可以拍摄1000米远的距离。而且只要队员们一问,她们就会借出来。这一关就这么简单,可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

印有第三个图案的木板很容易找到,它就放在湖边的长凳上。四周很空旷,离开很远就可以看到。可在长凳边上却拴着一只个头不小的黑狗,它看上去并不那么友善。绑在它脖子上的绳索看上去约有十米长,足够它扑到试图跑到长凳旁边拍摄的人。

主意不是没有,在一个方向尽量吸引黑狗的注意力,将它引过去那边,然后另一边的人偷偷快速的跑近长凳照相。只是这样做有点危险,被狗咬到一口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估计主办方会注意安全,应该有一些防护措施在里面。可看到黑狗虎视眈眈的眼睛,每个女孩心中都有点发麻。没想到的是,最不灵活的塞西莉坚持要她来担任拍摄的角色。于是凯丽、洋子、玛利亚在边上又叫又跳意图引起黑狗的注意,最后辛娜忍不住向它投了几颗小石子,黑狗才霍然向她们猛冲过去。它的动作好快,一瞬间就扑到四名女孩面前,还好那十五米长的绳索很结实。

塞西莉摇摇晃晃向长凳跑过去,和她一边双手打颤一边照相的姿势真有点可笑。当咔嚓一声响过,黑狗发现了有人在后面搞小动作,怒吼一声往回就跑。塞西莉尖叫一声转身狂奔,方晓翎负责在第三个方向朝黑狗投掷小石头引它。可黑狗不为所动,径直向塞西莉奔去。塞西莉大概这辈子没跑过这么快,一边用高分贝的声音尖叫着,一边堪堪在绳索套住黑狗之前跑出了它的势力范围,只是最后朝地上狠狠的摔了一跤。

“塞西莉,你没事吧?”方晓翎扶起她关切的问。

“我看看,还好,手机没摔坏。哈哈,照得很清晰。”塞西莉顾不上身上的灰尘,很高兴的确认了胜利成果。

第四个图案的坐标在湖的另一边,很可能在水中。地图上显示湖那边会有小艇,大家决定到那里先在湖边的草地上野餐。不知不觉中,方晓翎和玛利亚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玛利亚,你真了不起。”方晓翎突然说。

“哎?”玛利亚不解。

方晓翎看着前面塞西莉胖胖的身形说:“刚才我问过塞西莉,为什么主动要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她对我说,那是希望得到你的赞赏。她很感激你刚才在运牌游戏的最后一个回合派她上场,希望能够再一次得到表现的机会。”

方晓翎转头望着玛利亚,由衷的说:“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你做队长有点不服气,可现在我明白了。你有那种魅力,能够将大家团结在一起,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你真厉害!呵呵。”

玛利亚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方晓翎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仿佛在考虑些什么。终于她下定决心了,问:“方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方晓翎心中一动,她似乎想起一件事:“是的,这种感觉很模糊,我可以肯定我没见过你,但对你总觉得,有接触过的感觉。”

玛利亚微笑了,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觉得是这样,你是个很敏锐的女孩。方小姐,我们以前通过话。其实,玛利亚是我的教名,我的本名叫嘉利,嘉利•艾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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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19 09:12:50 | 只看该作者
一百 分手的通知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方晓翎能够坦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只比她稍大,却是人生中第一次让自己产生可靠感觉的同龄女孩。奇怪的是,她心里面没有意外,也不再有这一天多来淡淡的敌视感觉。而是觉得本该如此,现在终于廓然开朗,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和自己一样,嘉利是个优秀的女孩。同时,她应该也是自己的情敌,现在方晓翎心里不再抗拒这个想法了。但由于她的魅力,此刻方晓翎反而很想多接近她。只不过,多想片刻,方晓翎神色间不觉出现了迟疑。

嘉利见状连忙挥手说:“不不,晓翎,你别误会,这次活动可不是我安排的。只不过节目组中有我的朋友,担心男女数量不平衡,拉我来当后备。那次邓肯在拉斯维加斯的做法,我可是非常的不以为然。”

“哦,嘉利。”方晓翎支手摸额,摇摇头笑道:“你的洞察能力真可怕。”她马上就想到这次活动名额,史密斯教授是如何决定的。嘉利本领再大,也不可能安排得到。

“哎,有时候我一看到别人的表情,脑海里就会冒出那个人的想法。呵呵,真伤脑筋。我们快赶上去吧,她们在催促我们了。”嘉利拉着方晓翎的手向前走,眼眸中未说出来的含义是:我知道你有很多话题,我们可以过后再说。

在湖边吃过丰盛的午餐,女孩们怀着舒适的心情登上那艘操作简单的机动帆船。灿烂的阳光映着蓝天白云,碧绿的湖水倒映着岸上的青山翠树,湖底的鹅卵石和小鱼清晰可见。大家都很庆幸放弃了胜负,现在可以尽情享受湖光山色,甚至暂时忘记了追踪那个图案的坐标。直到透过荡漾的湖水可以看到那块木牌在水底飘荡。水不是很深,但在船上还是照不清晰,需要有人潜入水底将缠住木板的绳索解开。洋子笑嘻嘻的脱去外衣,原来出发前她换上的是泳装。她戴着船上简易的潜水呼吸器,用一个很炫的姿势跳下水,安全的往水底潜下去。船上的同伴替她拍摄了好多幅靓丽的水下艳照,直到她拿着木牌伸出胜利的手势浮在水面上。大家很羡慕在湖水中自由畅泳的她,要不是因为时间不够,每个人都想下水感受一下。

帆船回到岸边,凯丽发现了在草地上脱衣服的男队员。他一个人既不能驾驶帆船,也没有准备泳衣。彪悍的他看到女生们在哪里找到了木牌,打算就从岸边游过去。好事的辛娜拿起相机拍摄了他的裸照,然后女孩们大声向着他打招呼,看着他的窘态笑得几乎晕倒!

第五块木牌在山脚下陷的土坑里,需要六个人手拉手才能拍摄得到的位置。大家计算了一下,认为即使拍摄了五个图案,准时报到也能赢男生队。女孩们鼓起精神小跑着上山,虽然那是未完全开发的山路。赶到山顶酒店,获知男生们已经实现了他们的计划,提前两小时报到。出乎意料的,他们一共提交了四个图案:迷宫沿着女生组的提示;树林里的男生硬是爬上了那棵高大的杉树;黑狗那里男生被咬了一口,还好那狗被戴上了牙套;被拍了裸照的那位也游到了目的地,将那块木牌带到岸上来拍摄。集中后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在酒店附近寻找第六个图案,可是没找到。

女孩们气喘嘘嘘的赶到酒店会议室,得知这样一个结果,不由得大失所望。现在离下午三点还有十五分钟,大家都挺累了,男生们已经找过附近和酒店大堂等一些可能的公共场所,没发现图案的踪迹。要是这样结束的话,女生队就会因为0.5分之差输掉这场比赛。除非她们能在十五分钟之内把最后一个图案找出来。

四名队员又习惯性的看着嘉利,期待她拿主意。方晓翎和嘉利对望一下,知道目前需要迅速想出一个概率最大的方案来。

“我们去天台看看外面的风景吧。”方晓翎说。

“要放弃了么?”塞西莉苦着脸,这么短时间爬上山,就数她最辛苦了。

通往天台的门被锁着,她们在往下一层的阳台向四周张望,这里有一个地板是玻璃做的平台以供游客观赏。这座建筑风格古朴的酒店被漫山的绿树簇拥在山顶中间,除了大门前那片空地上的喷水池,从近到远方就只能看到一片片郁郁葱葱随风飘荡的翡翠丛林,难怪男生们一无所获。酒店左边隐约有一条小路通向一座观光塔,塔顶比酒店的天台更高。

“我们到那里去。”指着那座塔,方晓翎拍一下嘉利的手,转头就跑。

“你们三个去会议室等,凯丽去找领队拿照相机,随后跟来。”嘉利迅速作出了决定,然后跟着方晓翎跑出酒店,沿着那条林荫小路赶去。

时间越来越紧,方晓翎和嘉利在蜿蜒向上的石阶上一刻不停的奔跑着。可以看到石塔的入口了,她们看到李庄秀从那走出来。

“你们要上塔顶么?”李庄秀问,然后在身后对着顾不上回答的两个女孩大声喊:“如果你们要上塔顶,不要坐电梯!电梯只能到内部的餐厅和游戏室,塔后面的楼梯才能上到塔顶!”

电梯在对着小路出口的正面,而楼梯要绕过整个塔身在后面,时间还有不到3分钟。方晓翎正感犹豫,嘉利说:“晓翎,我们走楼梯吧。”

竭尽最后一口气,沿着环绕塔身的楼梯往上一层一层的奔跑,幸好沿途没有人阻挡。最后一层楼梯时,嘉利的手机响了,那是她事先调好的报警通知,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终于踏上了塔顶的平台,看到一览无遗的空旷地板,两个筋疲力尽的女孩几乎绝望了。就在这时,方晓翎欢呼着叫道:“嘉利,你快看!”

她们看到最后一个图案了,好大的一个!整个儿就在酒店的天台上,由好多的盆栽拼合而成。不需要长焦镜头,用肉眼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嘉利连忙用手机拍摄下来,镇定如她此刻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这里有手机信号,马上将拍摄好的图片发给在会议室的洋子。几乎在发送完毕的一刻,倒数的警告声响了起来。尖锐的滴答声中,她们盯着酒店会议室的窗口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当她们收到洋子报喜讯的电话,整个人放松下来后,才感觉浑身上下的肌肉刺痛。不约而同并肩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面露欢容。

“多亏了你发现这座塔,晓翎。”嘉利用肩膀碰方晓翎的肩膀。

“那里,你更厉害,在那紧急的时间里面,你还没有忘记布置每个人的工作。”方晓翎心悦诚服的说。

凯丽好长时间才赶上来,她大声抗议道:“太过分了,电梯居然不能上来这里,害我白白上下了一个来回。”

“不要紧,我们已经赢了。”方晓翎站起身笑着对嘉利伸出手:“来吧,队长,我们领奖去。”

简单而隆重的颁奖仪式和拍照留念之后,活动也到此结束。主办方请大家坐缆车下山,有车送各位队员到火车站。短短的一天旅程,男生们没有什么,女孩子们却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最夸张的是塞西莉,竟然抱着嘉利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聚会的时间,四名女孩依依不舍的踏上归途。方晓翎和嘉利决定在酒店多住一晚,她们在缆车站送别了各位队员和主办方工作人员。

在房间安顿下来后,两人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只觉得浑身腰酸骨痛。

“我们就这样睡到晚餐时间吗?”嘉利问。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方晓翎几乎快睡着了。

“这附近有温泉,只不过浴场还没完全建设好,路也没有开辟。我们穿过树林一公里就可以到达,你还走得动吗?”

方晓翎不太想走,可也不愿意服输,她只说:“可是,我没有带泳衣来。”

“酒店可以租,来吗?”嘉利的兴致看来很高,方晓翎没办法。十分钟后,她们走在幽静的树林中。抬头望着斑斑驳驳的树叶间透射下来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空气,人精神了许多。

“前面有温泉浴场,你是看了旅游区的介绍吗,你总是那么细心和周到。”方晓翎将接着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邓肯和你一起出游,一定感到很舒适体贴。

嘉利不好意思的笑着:“没有了,不该瞒你们的,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这个旅游区是我家族的生意,虽然我一点也没有插手,可大致的景点分布,我总还是知道的。”

噢,嘉利也是来自一个富豪家族,和邓肯一样。方晓翎默然,原本她觉得嘉利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即使到最后和邓肯在一起的是她。两个人没说话走了一段路,方晓翎突然停下脚步,她有点紧张的说:“嘉利,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是个女人,刚才在我的眼角一闪而过,但我觉得没有看错。”

“没事,那是我的保镖,从小到大都跟在我身边,这是她的工作。很不自在是吗,晓翎,其实我更不自在。”嘉利很无奈的说。

“那等会我们在泡温泉的时候,她要在门口看着吗?不如叫她一起来吧。”方晓翎开玩笑说。

嘉利叹了口气:“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两天你们一直都没发现她的存在。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她必须要跟在我身边,这是家族的规矩。所以,凡是和我接触得多的朋友,总会发现的。晓翎,有很多人羡慕我的生活,也很容易被我吸引,但我真正的朋友很少很少。也许,只有她。”

你和邓肯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总是在附近吗?方晓翎好不容易将这个问题也咽了回去。

未开发有未开发的好处,这个温泉浴场甚至还不能用来招待正式的游客。方晓翎还是第一次看到被山石和草丛围绕的纯天然温泉池,四周只不过用木栅栏围住。温度恰到好处的泉水,四下无人的幽静环境,没有任何人工的装饰,心境可以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然境界。而这时候在附近就有贴身保镖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这给处身于世外桃源的人带来一份安全感。要是和嘉利再熟络一些,方晓翎甚至想脱去泳衣,赤身裸体的沉浸在舒适的泉水中,这真是一份无法抗拒的诱惑。

“邓肯……他最近好吗?”沉默了一段时间,方晓翎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道哎,我想,之前很不好吧,不过现在应该好了。”嘉利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

“前段时间和他联系的时候,他总是在抱怨着繁琐的商业活动。”

“如果你最近有和他联系,那你比我清楚。自从我那次飞回英国之后,和邓肯就没再联系过。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到,以前打牌打到不愿睡觉,一躺下不顾时间就睡到自然醒。那段时间的邓肯,恐怕是在坐牢一样吧。”

“嘉利,站在我的立场,我不知道该不该表达些什么。可是,如果你们之间的冷战是因为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方晓翎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语。

“喔,你不必介意,晓翎,我们之间的友谊不必受邓肯的影响。我也相信他,他不会和我在一起的同时又和别的女孩关系暧昧。而且,我知道邓肯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从现在开始可以不用介意我了。我在昨晚得到一个通知,我和邓肯算是正式分手了。”

袅袅上升的雾气中,嘉利的表情看不清是萧索还是解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晓翎不明所以。嘉利苦笑了一下:“很奇怪是吗?我和他分手不是面对面的谈,平静也好,激烈也罢,都是普通人的方式。但我却是得到了一个通知,好像一个职员接到了人事部的调任,明天到另一个部门上班一样。”

“邓肯他终于忍受不下去了,他丢下繁重的工作跑到另一个城市打了一场锦标赛,并在狂欢中饮得酩酊大醉。没有了我在中间调停,他和他父亲之间发生了最激烈的争吵。然后,他当晚就飞回来美国,继续他的牌手生涯。他父亲已经在家族中宣布,取消邓肯作为家族成员在事业上的一切职务和特权。于是,我父亲昨晚通知我,我和邓肯已经分手了。”

“我以为,英国是一个恋爱和婚姻自由的国家。”方晓翎惊讶莫名。

“那是普通人的特权,不属于我所有。我是独生女,我喜欢的是摄影和旅游。但从小我接受的是商业、礼仪和心理学的辅导。我绝不可能嫁给一个职业牌手,我的家族不允许。作为家族的一员,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允许。”嘉利捧起一股泉水,扑打着自己的脸,她的脸很红,好像饮醉了一般。

嘉利好像开始失态,但方晓翎真的很想知道:“难道,你不爱他?”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不,是从来不愿意去想。三岁的时候,我父亲就把大我两岁的邓肯带到我面前,让我们一起玩。很快我就知道,我们注定要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恋爱,结婚。就好像我要接受的所有辅导一样,我非接受这样的人生不可。既然不能选择,我何必要想那么多。也许分手了也好,周旋在他父子之间,不知道有多累。邓肯是个很另类的家族成员,他从小到大可以最大限度的率性生活着,却从不顾及我夹在中间有多辛苦。”

方晓翎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嘉利不爱邓肯,而是觉得她又变成了一个可以亲近的朋友。她现在的表现不再是那种彬彬有礼的亲切,而是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有烦恼,需要依赖。

“我们这种人很奇怪吧,我和你正式认识才一天,就和你说了那么多。但其实,这些话我很难找到倾诉对象,因为我宁愿和陌生人说,也不会对家人说,尤其是父亲。”说着,嘉利干脆整个人沉入泉水里面。

方晓翎连忙将她扶起来:“别这样,嘉利,你会晕过去的。”

抱着方晓翎,嘉利在她耳边喃喃的说:“晓翎,要是你爱上了邓肯,将来有你辛苦的时候。虽然邓肯努力要摆脱这层束缚,但家族的责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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