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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方晓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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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德州扑克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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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31 09:23:39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二 挥之不去的曾经

当陈强尼和方晓翎一起走进那家经营广东菜的餐厅,已经是凌晨四点。可在不夜城里,没有打烊的概念,他们一样受到热情招待。人过中年而不发福的男侍应为他们写菜时熟络的和陈强尼打招呼。他是中国人,眼角的鱼尾纹显示出他的年纪比贝克大,可精神和动作灵敏度比贝克好得多。当他仔细注视方晓翎,令她觉得困窘之后,突然说出令她意想不到的说话。

“金海,看到你的气息,你不是一般的春风得意。”

“也没什么,一个小比赛刚刚得了亚军。”陈强尼转向方晓翎说:“陈金海是我的本名,这位,你可以叫他做杨。”

杨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仿佛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是小意思,金海。我说的是今晚是你赢到了这位美丽的女郎,上次和她一起来的不是你。”

“嗨!”陈强尼略带不满的朝杨挥一下手。

方晓翎倒不生气,只是有点惊奇:“咦,你还记得我?”她对这名说话风趣的同胞是没什么印象了。

“我不会记住每一个顾客,可对知名牌手的光临,总是特别留意,也包括他身边的人,尤其是美女。你知道的,人在牌桌上的表现,总是会受到近期际遇的影响。邓肯身边没有了你,那他最近的心情一定不是太好。”

“从今天开始,你应该将方当成一名牌手来留意,而不是牌手身边的女人。”陈强尼正色对杨说。

“这是你对别人很高的评价,我会记住的。”杨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色的利市封递给陈强尼和方晓翎:“祝你们好运,你们的菜马上送来。”

指着杨转身离开的背影,陈强尼对方晓翎说:“杨在这里做了二十年侍应,可他要是坐到牌桌上,赌城里面没有什么人敢小视他。他要是改行做专业牌手一定可以赚大钱,而他赢到的钱,也足够他自己开一家餐馆,可我从来没劝他这样做过。”

“能够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过一辈子,就是成功。”方晓翎读出天涯明月的名著结语,想起目前在商场上驰骋的邓肯,有些感概。一个默默无名的餐厅侍应,和一个风华正茂的商界新人,谁能想到他们的心境和表面上大相径庭。

杨递给他们的是赌城餐厅特有的抽奖卷,这里就连吃饭也充满博彩气息。陈强尼什么都没得到,方晓翎却抽中了某赌场500元的比赛报名费现金卷。

“运气不错,你不打算多留一天吗?我知道,星期二这个赌场正好有500元的德州扑克比赛。”

现在是星期一的凌晨,虽然心向往之,可方晓翎摇头:“我得赶回学校上课了,今天已经请了一天假。嗯,有效期一周,Johnny,送给你吧。”

陈强尼赞赏的点头:“中国的学生大都很勤奋,学业这么忙你还是陪着贝克父女过来,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光是他们两个过来,我有点担心,事实证明,似乎我没有多虑。刚才贝克被淘汰之后,身心的那种疲惫,令我吃惊。也许我的水平不够,不能评判,可我觉得贝克的表现很奇怪。紧而怯弱,这是他以前的风格吗?”方晓翎明白陈强尼这种时候约她来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吃宵夜。

陈强尼的目光深远,他陷入了些许沉思,缓缓说:“不,三年前的贝克,完全不是今天这样子。贝克是那种可以将冷静沉着和锋芒毕露融于一体的好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不会知道他看似沉默木讷的表情下策划着什么动作,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给你致命的一击。所以刚才虽然在同一桌上没打多少手牌,可我真怀疑那是不是他。特别是刚才那手牌,尤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在淘汰了徐泳献之后,贝克并没有利用筹码优势打压同桌的对手,甚至在临近钱圈的泡沫期都没有这样做。此消彼长,虽然后来顺利流入钱圈,可名次已经落到中下游。和他同桌的陈强尼筹码量和贝克相近,他却是从钱圈外几乎出局的情况下扳回来的。这把牌,陈强尼在中位下2.1倍盲注,而贝克在BB位置3bet到4.5倍盲注。陈强尼在有利位置跟注了3bet,这个小小的彩池已经占据了他们相当重要的份额。

翻牌是【三张黑桃数字牌】,贝克显然不喜欢一个3bet后的彩池有这样危险的公牌,但他仍然做了半个彩池的持续下注。对于双方的剩余筹码来说,如果陈强尼推全下,那贝克还有退路。这种情况下陈强尼的跟注令到牌桌气氛凝重起来。剩下的选手谁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都看得出后面两轮将会有激烈的对决。方晓翎和艾薇握着手,都觉得对方手心冒汗。方晓翎不想任何一个人输,可如果后面再有人行动,那这把牌之后,难免有一个人会被淘汰。

转牌的【黑桃K】令所有旁观者耸然动容,在3bet过的牌面,这张牌一定让一个对手击中了什么,而牌面的危险性也达到极致。两位当事人则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贝克的手不停的在桌面上打哆嗦显得格外刺眼,还好大家已经习惯,他在钱圈之前就是这样子了。没人觉得贝克的长考有问题,这种牌面敢于推全下诈唬往往有极高的弃牌率,但其中一人有黑桃A的话,那将会是灭顶之灾。最终贝克过牌,按照他的形象,估计是要放弃了。可陈强尼并没有借机行动,他也过牌。毕竟,这时候一个小小的下注,就足以在河牌涉及到所有的筹码。

河牌是【红心J】,看来无足轻重,贝克过牌。正当各人松口气认为将要平淡结束时,陈强尼突然超越彩池推了全下,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看着贝克捧着头苦苦思索,艾薇用颤抖的声音耳语方晓翎:“他有一对Q,其中有一张黑桃?”

贝克那哀怨甚至带着凄厉的目光让方晓翎心中一动,那很熟悉。是的,在病房里面贝克像困兽一般挣扎的感觉重现眼前。方晓翎觉得自己看穿了,这和三年前是一样的情景:“不,他是一对K!”贝克拿着最大的三条,但牌面有四张同花!

“这有什么好想的,盖掉啊。”艾薇着急极了。

“是啊,盖掉就好了。”方晓翎喃喃低语,这时候她难以想象贝克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他一直认为是当年那把牌让他和丽莎分开的,而他曾经不止一次表示后悔,当时没有跟注看看陈强尼的底牌。

“从贝克望向我的眼神中,我知道我这次又被他捕获了,并已经后悔全下。他的触觉依然敏锐,这才是贝克。我转牌打中了最大的同花,却会一无所得。可他最后仍然是跟注,这让我相当的诧异。但当我翻出黑桃A的时候,我感到贝克的表情不是失落,反而是如释重负一般。”陈强尼困惑不已:“即使在后面的比赛中,我都忍不住要想,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方晓翎默然,不管陈强尼多么会洞悉人心,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不可能知道贝克的真实想法的。丽莎的行踪,她还没对贝克父女说,更不可能告诉陈强尼。

“难道他还沉湎在过去不能自拔,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把牌都过去三年了。还有,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打颤,是不是他的病还没治好?我昨晚介绍一些朋友给贝克认识,不乏有兴趣赞助他复出的人在。可他这种状态,显然不能胜任任何比赛。”陈强尼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方晓翎。

“Johnny,你刚才那把牌,另一张底牌是不是也是A。”低头想了好一会,方晓翎的话不着边际。

陈强尼却表示理解:“OK,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晓翎,你回去告诉贝克,任何时候他有信心的话,这里有很多朋友在牌桌上等他。”

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贝克还是获得了8000多元奖金,对于刚复出的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收获。因此回去的路上,艾薇还是挺开心。另一个让她高兴的是,虽然她不会承认:欧文确实和他们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四个人一起踏上归途。旅途中,看着欧文想着法逗艾薇欢喜,艾薇却对他爱理不理,方晓翎感到一些安慰。可当她直面贝克的时候,看着他勉强的笑容,心头又沉重起来。

方晓翎想找丽莎谈谈,可这星期接下来她忙于赶上请假那天的作业。作为史密斯重点关注的学生,翘掉他的课的代价是很严重的。一直到周末她才喘过气来,清早就拉着余洋跑去丽莎的住处。可门紧闭着,按门铃没人应答。方晓翎找隔壁的沃克,同样不在。她闷闷不乐走下楼,心想丽莎是不是为了逃避而离开。她后悔没有留下丽莎的联系方式,现在不知道哪找她去。余洋劝她去打牌,想着在地下赌场也许可以找到沃克,方晓翎去了。

步入赌场大厅,在星期六的早上,这里出奇的热闹。每一张赌桌都挤满了人,还有不少旁观者在等候。方晓翎穿梭其中,当她认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沃克在不在时,一连串震惊四座的怒吼让她发觉沃克就在眼前。

“FuxK!Fuxk!你他妈的这是发的什么牌!我cao,整整一个晚上你就这样作弄我,我去你妈的!”沃克用力捶着牌桌,扯尽喉咙的底线狂轰着发牌员。

看到沃克的样子,方晓翎不禁骇然。她已经见过好几次这个冲动的年轻人输光他所有的钱,但从没见过他如此忘形失措。只见沃克头发散乱,双眼通红,眼袋黑的像熊猫,衣服松开好几个扣子随意套在身上。他喷出来的气息发出浓重的疲倦和邋遢,熏得远在几米外的方晓翎都感觉到。他颈上的青筋凸出,双目流火,瞪着发牌员的目光好像要杀人。方晓翎走近看清楚那手牌,应该是AK对JQ的全下,牌面上TxKxA。沃克的AK两顶对被对方顺子河杀,虽然运气不好,但并非很悬殊的失败。只是看着桌面上的大堆筹码,沃克好像输掉了接近一万美元的彩池。这个数目虽然不少,可沃克也不是没输过。以前的他总是耸耸肩自嘲几句,就满不在乎的离开。但这次他喷完了还嫌不够,好像还要动手打发牌员和用JQ和他推全下的鱼。这样子就惊动了赌场保安,两个人一边劝一边架起沃克,将他扔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看着他喘着粗气渐渐平息下来,才慢慢走开,但仍站在一旁看着他。

方晓翎走过去,在沃克身边坐下,看着他双目失神的看着熙熙攘攘的赌客们。那些人很快从刚才那场小骚乱中恢复过来,集中精神在自己的底牌上,没人看这个再没有一个筹码的弃儿。

“沃克。”过了好久,沃克的姿势都没改变,方晓翎忍不住叫他。

“哦,是你啊。”沃克好像到这时候才看到方晓翎在身边。

“怎么了,你?”方晓翎轻声问,她手握住沃克的手背,觉得他现在需要关怀。

沃克发出一串冷笑:“怎么了?赫赫,输光了我,和往常那样。整个晚上那两条傻鱼就在和我较劲,我赢了他们,又输了回去。我fuxk,每一次我都看得穿他们的底牌,但那狗日的发牌员老是帮着他们。”

沃克的胸口起伏,说着又激动起来,看样子他想站起来又冲过去找那些人算账。但他注意到一旁虎视眈眈的两个保安,终于还是克制住。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挣开方晓翎的手,声音中带着无奈和疲惫:“我走了。”

“我……我陪你去吃早餐吧。”毕竟沃克救过自己,方晓翎不想看到他如此颓废。

“我不饿。”沃克头也不会,朝身后摆摆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方晓翎想追上去,余洋一把将她拉住:“由他去吧,输光了的赌鬼都这德行。会熬过去的,我也经常这样。让他自己冷静下,男人这种时候,不会喜欢被女人看到。”

“是吗,如果是我的话,会希望自己想要的人在身边。”方晓翎梦呓似的说。

“男人的构造和女人不一样,别自讨没趣了。来,打牌,沃克走了,那里有个位置。”余洋大大咧咧的搭着方晓翎的肩向刚才的牌桌走去。

方晓翎回头望,沃克已经消失在大门外。她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沃克很不对劲。沃克的牌技虽然超群,但过于奔放和不顾资金安全,被清空是常有的事。但他平时总是很看得开,他今天离开的时候心事重重,莫非输掉的是借来的钱?可沃克自己都曾反复强调,不要向赌场的高利贷借钱。

虽然等位置的人很多,可沃克离开后留下的座位还是空着,也许大家都目睹了沃克的霉运,不愿意坐在这里。方晓翎惦记着丽莎和沃克的事,哪有心思打牌,何况这是50元盲注的牌桌。可她还是坐下来,因为牌桌上有毡帽老头在,坐在她的下家。

这个老人似乎总是一直戴着他那顶不合时宜的旧毡帽,表情一成不变的应对着所有牌局。不管是赢是输,他总能不动声色从容对待。方晓翎唯一见过他笑过一次,那是当时在酒馆输给了邓肯的时候。显而易见这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方晓翎和他打过几次牌,从没占过什么便宜。

“沃克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如此火冒三丈?”打过几手牌,方晓翎装作不在意的问毡帽老头。

“还能怎么样,霉运当头呗。好几个小时被鱼玩弄,输出去,再赢一点回来,再输出去。咬着牙忍耐到最好的机会,又被人走运搞死。整个晚上一下子去了一万,还要都是被鱼BB掉的,不抓狂才怪。”毡帽老头冷冷的说着,全然不顾那两条赢得盘满钵满的鱼对他怒目而视。看来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打牌的好手总是不愿意看到讲策略的人被别人走狗屎运赢钱,除非赢的人是自己。

“好不容易赢回四千多元,拿着AK推全下,结果这条……”毡帽老头伸出手指又缩了回去,同时将鱼字咽下去:“拿着同花色的JQ跟注,跟注前还挑拨他说:我知道你的牌好,但你正在倒霉,所以我跟你。嗯,就是你刚才看到那手牌。”

那两条鱼有点受不了了,面色不善的站起身瞪着毡帽老头。毡帽老头毫不客气的回视他们,神色不怒自威。牌桌上的气势也能影响到人的精神,经过一晚的较量,两条鱼知道老头不好惹。于是,装作不和他计较,他们心满意足的捧着赢过来的筹码换钱去了。

方晓翎叹口气,这种情景似曾相识。那时候,也是两条鸿运当头的鱼,将酒馆几条鲨鱼搅得咬牙切齿。不同的是,自己输了一个买入就坚决离开,而沃克,显然没她这份坚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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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4 09:19:35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三 丽莎的决绝

心绪不宁,再加上强人毡帽老头在下家,方晓翎施展不开来。输了十几个盲注之后,她离开了牌桌。在十元桌上又找不到位置,只好在休息座位上坐着发呆。余洋过来问怎么不打了,方晓翎心不在焉随口应道,已经输了好几百块。

余洋只觉得好笑:“什么,十几个盲注的出入不是家常便饭吗?”

方晓翎脸上微红:“嗯,我和兰兰每个月只花2000元不到。”

余洋挨近方晓翎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肩,好像小时候一样。他笑着说:“你这样不行,晓翎。我现在每个月就花几百元,但我打牌就从来不计较盲注。你这样拘谨,难道从来没打过50元盲注。”

这位仁兄永远都那么一条筋,方晓翎现在已经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到美国两年多来还没接触过男人。这个位置有点冷,余洋温暖强壮的触觉搞得她有点意乱情迷。她借着伸懒腰将身体挣脱开来,说:“那也不是,打过好几次,算起来,我还赢钱了。可5000元一把牌,我输不了多少次,所以,我还是没能用平常心来对待。”

余洋似乎没在意,一拍大腿:“那可真可惜,晓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技术,我会去打10000元一把的局。只要赢两个买入,我的摩托爱车就可以鸟枪换炮。你知道的,一旦到了牌桌上,那些黏土做的筹码在我眼里就只是筹码。我不会去想这堆东西值多少钱,换成现钞够我花半年。不,这样的念头才不会在我脑袋里打转。只要我觉得我的牌比对方大,或者他会被我吓走,我就毫不犹豫的全推出去,我就这么干。”

方晓翎浅笑一声,知道说他也没用:“邓肯也这样教我,可要做到这个实在不容易,所以我只能尽量避免打超负荷的牌局。”

“怎么,你想他了?”

方晓翎没回答也没否认,只是吁了口气。余洋从侧面仔细打量这个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修长的眼睫毛下面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清晰透亮。在赌场大厅耀眼的灯光下,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双眸亮丽夺目,眼神中虽然有一点迷惘,但微翘的嘴唇流露出倔强。近距离还可以闻到她的体香,余洋很享受这一点,可他不想方晓翎消沉。

“既然没有牌可打,那今天我陪你的时间就到此为止了。邦妮他们下午原本约我去赛车场的,接下来你来陪陪我怎么样?”

“走!”方晓翎提起精神来,飙车也许可以令心情舒畅些。

没想到今天是赛车同好们的聚会,在赛车场聚集的有十几个人,有些还是从邻近的城市一路飙车过来的。在喧哗的午餐中,邦妮向大家介绍了方晓翎,大家很雀跃这个男人的圈子里又多了一名美女。在赛车场里跑圈显然不能满足这群飞车党,午餐后稍事休息,大家便策划着在城市里面飙车的路线。方晓翎面露难色,她还没试过在马路上飞驰。可热烈和期盼的气氛让她说不出不去的话,最终只能驾驶着租来的摩托车跟在后面。余洋叫她跟着他,而他自己会跟在邦妮之后。当地人知道什么路线可以避开警察,而万一有什么意外,在后面跑路方便。

应该说,这群人属于比较友好的伙伴。出发前组织者详细解释了将要经过的路段,并且由于马路新手方晓翎的加入,他们很体贴的每前进一段路,就会分批停下来等她。这个速度离真正的风驰电掣还差得远,但也让方晓翎体会到在跑道上无法领略的快感。到后半程,她的瘾头上来了,不住的加快速度,大家可以不停下来等她了。然后,出于这个圈子里提携新人的默契,他们不约而同的放慢的速度,不知不觉间让方晓翎抢先冲在前面。

早上,沃克从赌场里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虽然眼皮打架,但他不敢回家。溜到公园一个角落的长凳上翻来覆去迷糊了几个小时,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沃克只觉得又累又饿,浑身好像散了架一样,头痛欲裂。他翻遍全身掏出一些零钱买了个热狗,就着公园里的自来水吃了。心想趁着天色昏沉,跑回家收拾一些东西跑路。可如果沃克不是正在下风,他昨晚就不会输光了一万美元。有道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噎着,当他四下打量缩头缩脑的溜回家时,一条小巷里冲出两个人来。一个人从背后架住他双手,另一个不由分说迎面给他两个耳光,又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疼的沃克眼泪直流。这条马路很僻静,他们打人都懒得把沃克拖进巷子里。

“我Fuxk,你们干什么?”沃克心存侥幸。

“给你参赛报名的一万元,昨晚你在地下赌场输光了。”那人冷冰冰的话语打破了沃克的幻想。

“比赛还没开始呢,我昨晚手气不好,当我转运的时候,赚回一万元轻而易举。”沃克有气无力的靠在背后的人身上,声音低沉得自己也不信这话。

“你靠什么,卖菊花吗?要是你不能按时参加比赛,砍了你一双手如何。”那人使劲握住沃克的两只手腕,捏得他操着沙哑的声音大叫。

“我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我一定来得及报名,你去赌场问问,谁不知道我沃克输不死。你想想,二八分账,那是从来都未有过的优惠,只要我参赛,就一定能进入钱圈。你们老板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投资在我身上。还有两周才比赛,你们可不能弄伤我的手,发抖的手可没法下注。”

“你自己跟老大说。”两人将沃克推着撞向墙边,一左一右看住他。一个膀阔腰圆,满面横肉的大汉斯斯然踱步从巷子里走过来,当沃克看清楚他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叫苦。

那人认出了沃克,咧嘴笑道:“嗨!你们猜我看到谁了?我擦,追一万块钱的数,老子还想今晚真TM无聊。真没想到,居然是你,你的那几个兄弟呢?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通知他们?”这人居然是吉布森!

“好,我打!”能拖一刻是一刻,沃克真的把手机拿出来,可马上被吉布森一巴掌打掉在地上。

“不用打了,他们都还躺在医院里,今晚我保证你可以去陪他们。”吉布森狞笑着。

沃克趴在地上,满嘴鲜血,当他以为这样已经差不多了时,他看到吉布森从口袋里拿出那副亮晶晶,小巧的钳子。沃克的眼神霎时充满恐惧,他不顾疼痛站起来,被两个手下紧紧抓住双手。沃克绝望的吼叫起来:“不,你不能这样!那钱我会赢回来,我一定可以来得及参赛!”

吉布森咬牙切齿说:“这个和比赛无关,小子,怪只怪你多管闲事。上次那颗鲜嫩可口的樱桃我已经含到了嘴里,是你让我又吐了出来。我要你知道,在我吉布森的场子里面找茬要付出什么代价。”

吉布森只顾着抓沃克胡乱挣扎的手,对身后传来摩托车的鸣声毫不在意。直到他发觉刹车声在他身后传来,才回过头来望。当骑手摘下头盔,显出一头秀发时,他愕然的认出那是方晓翎。

“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他!”看到被吉布森殴打的沃克,方晓翎多少能猜到是什么回事。她径自向沃克走去,吉布森走前两步将她的手一把抓住。

方晓翎对吉布森怒目而视:“放开我,也放开他!”

“你以为这里是谁说了算?”吉布森邪笑着:“不过,我倒是可以放开他,换你跟我们走。”

“放开那女孩!”又一辆摩托车停下,这次是余洋,他跟得方晓翎最贴。

“又是你,冤家路窄,看来,这次不把你放倒,我就干不了这妞。”这次吉布森的声音并不是那么自信,那两个手下丢下沃克,走到吉布森身边。

但吉布森还是放下了方晓翎的手,因为陆续有十几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又优雅的在狭窄的路面上绕了个急弯转回来。他们停在余洋两旁,呈半圆形围住吉布森三人。吉布森脸色有点变了,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打着哈哈嘲笑道:“怎么,这次沃克又花了多少钱,请你们这帮毛孩子来充场面?”

余洋侧着头喵喵嘴,一摊手,十几辆摩托同时打开强力的车头灯,并发动引擎。一时间群车轰鸣,震耳欲聋,吉布森被一连串的强光灯照得睁不开眼。一个手下附耳他说:“老大,对方人多势众。”

鸣声渐止,然而吉布森他们还照在灯光下,好像待宰的羊。吉布森脸色铁青,他回转身,方晓翎正在为沃克抹去嘴角的鲜血。吉布森问她:“你真的是这小子的马子?”

方晓翎不理会他,沃克握着方晓翎的手挤出笑容说:“你还用问吗?”

“好,既然你上次真的是在救你的女人,那事就这样了了。不过,那一万块钱可还没完,你到时候要是没钱报名,上帝也救不了你。”说完,他们三个人扬长而去。车友们看着余洋,余洋挥挥手示意让他们去。

方晓翎扶起沃克,沃克趴在她肩上不住的咳嗽。余洋将他从方晓翎手上接过来,背在肩上:“看你咳得那么起劲,一点皮外伤罢了,死不了的。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你们继续去疯。”最后一句对着车友们说。

“要不要我们几个一起送你的朋友。”邦妮问。

“不用了,那三个小流氓,我一个人也对付得了。”余洋满不在乎。

巷子里,灯光找不到的角落,吉布森默默看着这群飞车党散去,余洋载着沃克和方晓翎一道走。他对其中一个手下说:“你,去沃克的家,偷听他们说话,打听清楚这两个人和沃克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沃克的家,方晓翎打了一盆水给沃克擦拭伤口。沃克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好像感觉不到痛。可余洋煮了两个鸡蛋之后,按住方晓翎的手说:“你不是要找丽莎的吗,我听到隔壁有声音,她应该在家。你去找她吧,这里交给我。”

“可是……”方晓翎看着沃克,有点不忍。

“我帮沃克按摩身上的瘀伤,你还是避开下吧。我会跌打的,你忘了。”余洋随身带着跌打医生都有的“家传药酒”。

沃克依依不舍的看着方晓翎走了,然后余洋用热鸡蛋一碰他的伤口,他就“哇喔”一声大叫。

“忍着点,这点小伤算什么。”余洋嗤笑道:“待会搓药酒的时候,才有你受的。”

“我听晓翎说,你打牌挺行的,怎么?昨晚将借来的钱输光了?”

“那是别人给我参赛的报名费,一般我就不爱借钱赌。可昨晚看到那桌上两条鱼,要知道,如果运气正常的话,宰他们就给吃一块蛋糕似的。妈的,只要我上了牌桌,就不将筹码当钱,可那两个傻子,简直将筹码当成空气。哎哟,你能不能轻点。”

余洋手下加劲,笑吟吟的说:“我上了牌桌,也不把筹码当钱,可我从来不会输掉输不起的钱。我跟你说,你少打晓翎的主意。照顾女孩之前,先把自己照顾好。”

“我也是个男人,该做的事情我会做好。只要等到我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啊~~~~~~~痛死我了……”

方晓翎对丽莎说贝克去拉斯维加斯比赛的经过,越说越气。因为丽莎爱理不理,她始终只顾打理着房间里那几盆植物,拿着洒水器喷得“哧哧”作响。

“你的丈夫,到了比赛的最后阶段,双手不断的打颤。他几乎成了牌桌上的笑柄,因为稍有经验的选手从来不会这样。”方晓翎沉声一字一顿的说,要是丽莎再不理会她,她就夺门而去,再也不会回来。

“选手们坐的椅子,都没有扶手,对不对?”丽莎终于开口了。方晓翎一愣,她马上想起是这样的,便点点头。丽莎拿起剪刀给植物修剪枝叶,淡淡的说:“贝克坐的椅子一定要有扶手,他自小做轮椅习惯了的。他总是以为自己双手乏力,一旦没有扶手,时间长了双手就会发抖。每次比赛,如果椅子没有扶手,我总是要和主办方反复交涉,一定要给贝克安排一张有扶手的椅子。甚至我会竭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定要主办方答应我的要求。每逢贝克要换桌,我就不顾旁人的白眼,帮他把椅子扛起来跟着他走。”

“另外,艾薇一定没替贝克准备零食:糖果和饼干。贝克他自小被父母宠坏了的,他不能和其他小朋友玩,他父母就不住的喂他吃零食。贝克吃零食的时候,样子很天真,他的对手就看不透他。比赛过程中,他时不时就要走到我身边,拿更多的零食,以至于经常有工作人员以为我和他在作弊。”一边说着,丽莎的脸上不自觉现出一些笑容。

方晓翎的声音也柔和下来:“我早上来找过你,当时你不在。”

丽莎抬头看着方晓翎,平静如水的对她说:“我要工作,我已经没有钱了,所以不得不通宵工作。”

默然片刻,方晓翎问:“你,不打算去看看你的丈夫和女儿吗?”

“我不能!”丽莎回答得很决绝。

“可是,我看得出贝克还很想你,艾薇……她也只是表面上恨你,其实……”

丽莎打断方晓翎的说话:“一个卷走了家里所有资产的妻子,嫁过别人,当过妓女,现在背负着一身赌债回到丈夫身边去?你认为贝克现在这样子,他能还得清吗?”

看着丽莎,这个年纪比贝克大三岁的女人。其实她的容貌显得很年轻,当方晓翎第一次在贝克的照片上看全家福的时候,曾以为她比贝克年轻。可走近了细细端详,就会发觉艰苦的生活为这个漂亮的女人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方晓翎低声问:“你欠赌场的高利贷?欠了多少钱?我想,既然贝克在你身边能恢复正常,以他在牌桌上的表现,应该可以还得清的。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的事情了。”

“你要明白,控制着我的是个什么人。”一直平静的丽莎突然提高了声调:“他比狐狸还要狡诈,比豺狼还要狠毒!他不爱要人的命,因为死人不会替他带来任何利益。他一直没有逼死我,那是因为他认为还没把我榨干净。我欠的赌债本来都是他的钱,他一点也不着急。你听着,我绝对不会去见贝克和艾薇,你也别多嘴去告诉他们。我不能离开这个城市,他们看着我,否则我早就走了。记住,绝对不可以让贝克和艾薇知道我在这里,绝对不可以让那帮狼心狗肺的人知道他们和我的关系。否则,灾难就会降临在他们身上!”

丽莎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简直有点声嘶力竭,扯着嗓子在吼。听到这样的内幕,方晓翎目瞪口呆,惊讶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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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4 09:20:05 | 只看该作者
八十四 刺探

丽莎激动了片刻,竟然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只冷冰冰的对方晓翎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下次再见,我们就当互相不认识。”

方晓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能满腹郁闷默然离开丽莎的房间。推开沃克虚掩的房门,刚好听到沃克问余洋借钱,他想借500美元,但余洋拒绝了。

“我跟莱顿说一声,那个赌场的大堂经理。我会叫他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从我在赌场保存的筹码里面给你2000元。”方晓翎想报答沃克,但要她直接拿出10000美元又有点吃力。

沃克有点尴尬,但终究没有拒绝。三个人闲聊了一会,方晓翎请沃克多留意丽莎的动静,有事尽可能帮帮她。只是指望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照顾什么的也很不靠谱。嘱咐他要多休息,然后方晓翎和余洋就告辞了。他们的摩托车停在挺远的地方,走在路上,方晓翎闷闷不乐,而余洋则不时往身后望。

“有人在跟踪我们。”余洋骤然回身望着后面,低声说。

“什么?”方晓翎惊问,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边的街灯很昏暗。除了马路对面冒着热气的摊子后站着的老汉,周围只有余洋在。

“我一回头,他就飞快躲到巷子里了。”余洋看样子想追上去看看,方晓翎一把拉住。

“算了吧,天黑了,危险。”

“一瞬间看不清楚,可我觉得他有点像刚才揍沃克的打手其中一个。”

“真的?那他不会回去找沃克吧?”

余洋盯着方晓翎:“怎么,你喜欢这小子?”

“没有的事,他救过我。”

“那今天之后,你就还清了,那种赌徒一点也信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回头去看他,走吧,你还能为他操心一辈子不成。还有他隔壁那个女人,他们的闲事你该少管。他们能走到这一步,自己应该付上这个责任。”余洋拉着方晓翎就走,方晓翎挣脱开他的手,默默跟在他后面。她对丽莎没有好感,只是为贝克和艾薇而心痛。

过几天是刘远纬的生日,他本想邀请方晓翎和他单独度过,可方晓翎拒绝了。虽然用词很婉转,但态度很坚决,因为她不用没时间来做借口。于是刘远纬又策划了个晚宴加牌局的聚会,再三邀请方晓翎出席。于是,这天傍晚上完课,方晓翎回到宿舍化妆。余洋陪她一起去,在宿舍等她。林嘉兰不愿意去。正好艾薇来玩,她想跟着方晓翎去打牌,但被林嘉兰拉住不放:“他们都走了,你得留下来陪我。”

方晓翎坚持不让刘远纬来接,她和余洋坐出租车到他家,刘远纬在门口迎接他们。三个人一起走进去,余洋挡在两个人之间,对刘远纬揶揄道:“大家那么熟,你继续在大门口接待客人吧,我陪晓翎就可以了。”

刘远纬对他怒目而视:“今晚算是很寻常的朋友宴会,餐后有牌局。我邀请的都是平时打牌的朋友,晓翎都认识的,他们都差不多到齐了。”

方晓翎说:“如果你喜欢,你可以搞得隆重和热闹一点,今天你才是主角。”

“不,这样就挺好。”

在客厅中的男宾们确实都是熟人:凯佩尔、金斯利、劳伦斯、罗伯特。基茨也赫然在列!方晓翎没想到他也会来,还以为刘远纬会特意不请他的。她不想和基茨打交道,何况,今天他的眼神总感觉有些不怀好意。余洋留下来,她信步走向另一个客厅,女眷们都聚集在这里。这些人方晓翎隐约都认识,是那些男宾们的妻子。上次打牌时她们安静的坐在牌桌四周,好像高筹码扑克现场一样。显然方晓翎对她们没留下什么印象,对她们谈论的话题也没什么兴趣。很快她就关上了话匣子,这时她注意到原来在客厅的一角还有一名女子在。蓬松的卷发遮住了裸露的香肩和一半的背脊,下面是金黄色的连衣长裙勾勒着纤巧的腰身。这套晚礼服一定很性感,乃至于方晓翎觉得自己不会敢穿。她的皮肤看上去不再有着青春少女的粉嫩,可依然洁白动人。奇怪的是,看着她的背影,方晓翎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面墙上挂着好多幅壁画,方晓翎慢慢踱步过去,为了避免过于唐突,她先假装欣赏眼前的作品。可稍微看一下,她就被这幅震撼的杰作吸引住了。画的主题是一个华丽飘逸的女天使堕落凡间,她背上原本雪白的翅膀被周围萦绕的黑雾所笼罩,她身上的衣服支零破碎,裸露出她的冰肌肉骨处处带着血痕。她被丑陋凶残的低等恶魔所包围,她的手高举向天,却张翅难飞。画面的中心就是女天使那张嘴呼喊留着泪痕的脸,凄美绝伦。整幅画渲染着哀伤和绝望,却又让人产生出浓烈的性暗示感觉。方晓翎注视了片刻,便觉得脸红心跳,不敢再看。

这时候方晓翎可以自然的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女人,同时正好她也转头过来望自己。两人一照面,双方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能遇到对方。这个衣着华贵,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竟然是丽莎!

瞬间闪过的念头,丽莎是跟着劳伦斯来的,可今天劳伦斯的妻子在这里,这不可能。方晓翎和丽莎对望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方晓翎正想先打声招呼的时候,有人在她们身后大声呼唤:“丽莎!丽莎!宝贝儿,你在哪?”

方晓翎自己的心剧烈的一跳,又看到丽莎的脸上明显的抽搐着。那人一边喊着,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丽莎,神态亲昵,但方晓翎只看得心惊肉跳。因为这个人是基茨!他那发亮的头顶和嬉皮笑脸样子让眼角的疤痕格外恐怖,他捏着丽莎的脸说:“嗨,甜心,我没有打扰到你认识朋友吧?还是你们一早就认识了?方小姐,怎么我看到你一脸很惊讶的样子?”他看着方晓翎,似乎颇具深意的问。

只见丽莎一向倔强的眼神此刻充满着惧怕和担忧。从基茨说话到方晓翎回应那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涌上方晓翎的脑海。经过极短时间的思索,方晓翎回答说:“哦,是啊,我没想到你会带女伴来。”

基茨放肆的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这样子也能得到美女的青睐?那我保证你是看走眼了,我可是很受美女欢迎的,尤其是丽莎,简直对我百依百顺,对不对?”说着,他搂着丽莎亲吻,丽莎板着脸没躲开。方晓翎觉得看不下去,转头就走。但基茨得寸进尺的说道:“宝贝儿,我觉得有点热,我们去洗手间好不好?”他大声而粗鲁的语言令一旁围坐着的几名女士发出了不满的尖叫。

丽莎忍受着他的侮辱,没有丝毫的反抗。方晓翎只觉得一阵热血涌上太阳穴,她霍然回身走到基茨面前指着他大声责备说:“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宴会,请你尊重一下主人和各位女士!”

说完,她气冲冲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客厅,身后基茨大笑着说:“嗨,别大动肝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方晓翎没理会他,急匆匆的往外走。礼服裙摆摇摇晃晃很不方便,她双手提起在屋子里疾走,到处找着刘远纬。她在厨房前找到了他,刘远纬正在看晚餐是否已经可以随时上桌。方晓翎拉着他走开几步问:“你今天有没有邀请兰登先生来?”

刘远纬看方晓翎神色仓惶,突然走过来问这个,觉得很奇怪:“有啊,刚才我打给他,他说快到了。噢,你看,他来了。”

大厅的房门打开,佣人领着兰登从庭院外一直走进来。厨房在客厅的另一边,方晓翎眼看着佣人就要带兰登往客厅走,脑子急转着,嘴里一声招呼瞬间收了回去。然后她突然双脚一软,身体就往地上倒下。刘远纬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将她抱住,只觉得方晓翎的身体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秀眉紧闭,似是晕了过去。他抬头叫唤道:“兰登,兰登医生,请你快过来,这里有人晕倒了。”

刘远纬不想让余洋知道,招呼着兰登跟在后面,自己抱起方晓翎往二楼的客房走去。在客房的床上将她放下,让兰登替她检查。兰登探探她的呼吸,松开她的衣领,正想从口袋里拿出简便的听诊器,方晓翎却已经悠悠醒转。

“晓翎,你觉得怎样?”刘远纬问。

“没什么,我有些头痛,有没有阿斯匹灵?”

刘远纬看着兰登,兰登点点头,刘远纬回答:“有的,我马上去拿。”说着跑出了客房。

兰登笑说:“刘先生对你真是紧张,方小姐,你确实没事感到有不妥?不过我看你气色如常,应该是没事。”

方晓翎一把抓住兰登的手,正色说:“兰登医生,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我刚才假装晕倒,那是为了阻止你去客厅。”

“啊?”兰登听到此话,愕然到极点。

刘远纬很快把阿斯匹灵和一杯水拿过来,他看着方晓翎服下,马上就下床。他过去扶她问:“你觉得好点了吗,要不要多休息一会,我吩咐厨房迟一点开饭。”

“我好多了,可能是因为前两天熬夜,一时大脑缺氧。” 方晓翎笑着避开刘远纬试图扶她身躯的手:“兰登医生已经给我看过,没有问题的,你看我现在动作多灵活。我们去饭厅吧,兰登医生,我们一起走。”

丰盛的晚宴已经准备妥当,刘远纬特意安排的是两人并排而坐的餐桌布置。各人携带了女眷的分别就位,刘远纬和余洋都想招呼方晓翎一起坐。可兰登的妻子今天没来,方晓翎拉着他坐到了最远的两个座位上。刘远纬有点不客气的瞪着兰登,可他却神不守舍的任由方晓翎拉着坐下,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坐下之后只顾低头看着自己的餐具,完全没注意到刘远纬向他打着眼色。

大家都坐好了,只剩下主席位两个座,刘远纬和余洋斗鸡一样对望了一眼,没奈何别别扭扭的坐下来。坐下之后两个人用后脑勺对着对方,方晓翎几乎笑出声来。可她又看到脸带冷笑,时不时张望过来的基茨,和他旁边好像吊丧一样的丽莎,方晓翎又笑不出了。她侧头看看兰登,在温度调节得很好的饭厅中,他额上流汗,像个小学生初次上学一样拘谨。也难怪他,给他看到丽莎这样子,心头的震撼可想而知。丽莎也应该认出兰登来了,可她应该会保持镇静的。方晓翎真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乱子。

宴席气氛弥漫着尴尬和诡异,以至于虽然菜肴很丰盛美味,大家都很难用愉快的心情去品尝。刘远纬和余洋一边吃一边拌嘴,吵吵嚷嚷的。基茨对丽莎特别的亲密举动让人感到肉麻和造作,倒胃口。兰登是个擅长做手术的主治医师,平时拿刀叉吃什么都是稳稳当当的。可今天他的手在发抖,有几次几乎把食物弄掉在地板上。他刻意的不去望丽莎,可有时又忍不住偷偷的窥探这个失踪了许久的好友的妻子,满腹的疑团和忍耐搞得他吃难下咽。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切过蛋糕和开香槟,方晓翎真想快些离开。其他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兴致阑珊,对以往热衷的牌局不再有什么兴趣。可照顾着刘远纬的面子,拿着蛋糕碟子和酒杯,大家还是谈笑着走向牌室。

“我们今天打10元盲注怎么样?”出于意料的,水平最高,每次都赢的基茨居然主动提出玩小的。既然如此,不太提得起精神的各位也乐于赞同。除了上次打牌的六个人,这次又加上了刘远纬和余洋,组成八人桌。

可能是生日运气旺,刘远纬今天的手气特别好,很快就赢了两个买入。其次是劳伦斯,这条牌桌上的鱼也连连告捷,基茨好几次在河牌盖牌给他,让他赢了一个多买入。劳伦斯笑逐颜开,他对钱倒不是很在乎,只是赢基茨让他高兴。方晓翎冷眼旁观,知道基茨是故意放水,可又摸不透他的目的。

这把牌,基茨和劳伦斯又打到了河牌,这次基茨面对全下跟注。他的小两对输给了劳伦斯的顺子。这手牌方晓翎洞若观火,她清楚的看出劳伦斯的神态举止充满自信,下注的声音和推筹码的动作干脆利落,这样的牌面小两对根本不值一提,基茨分明就是故意输掉的。

可基茨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推开面前全部的筹码后向身后招手说:“丽莎小甜心,快过来!”

丽莎忐忑不安的走到他身边,基茨站起身笑嘻嘻的对她说:“亲爱的,我今天运气不好输光了,拿2000块出来让我翻本。”

丽莎神色愕然:“什么?可我身上没有钱啊。”

基茨指着她笑道:“你瞧你你瞧你,这么小气,就输了这么一点罢了。来嘛,拿出来,别让我看着丢人。”

丽莎的样子几乎想哭:“可是,我真的没有钱啊,你出来的时候不是把我身上的钱都拿去了吗?”

“你们看看,女人真是。”基茨笑容满面,可他的手突然抓住丽莎的肩膀,猛然将她推倒在牌桌上。丽莎的脸将桌上的筹码堆撞得四散射开,痛得她眼泪直流。基茨用手压着丽莎不让她起来,脸凑到劳伦斯面前说:“要不这样吧,劳伦斯,这个女人陪你一晚,刚才这把牌彩池平分,好不好?让我捞回点筹码翻本嘛。”

对着这不堪的说话,劳伦斯一时目瞪口呆。原本他可以张嘴就骂回去,可由于他和丽莎有过不同寻常的关系,这时候不禁脑子里急转,是不是基茨在他妻子面前故意找茬。直到劳伦斯的妻子尖叫起来,劳伦斯还是想不出该怎样表达他的愤怒。要是基茨冒出一句:你们两个不是早就睡过了吗?众目睽睽之下,那可真不得了。

余洋对丽莎和贝克一家没什么感情,这又是刘远纬的家,他懒得出头。方晓翎只觉得忍无可忍,她霍然站起身双手用力拍在牌桌上大声喝问道:“基茨先生,你今天一再在我们面前侮辱你带来的朋友,你会不会觉得太过分了!看样子你一点也不给阿纬面子,也完全不顾及劳伦斯先生和夫人的感受。”基茨毫不在乎的望着方晓翎,方晓翎恶狠狠的瞪着他,毫不畏惧。她确实对这个人很愤怒,此刻没必要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刘远纬本不想得罪基茨,可此时没法不开口了。他走到基茨身边拍拍他肩温言说:“基茨,我看你是喝多了,要不我叫佣人给你泡杯参茶来。你先放开这位小姐,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基茨突然哈哈大笑着,放开了丽莎。他向周围转了一圈摊摊手说:“没事没事,我看到现场好像很郁闷,所以开个玩笑搞搞气氛罢了。别介意,哈哈哈。”

兰登看着丽莎,感到极度的诧异和痛心,要不是方晓翎之前很郑重的嘱咐,他早就忍不住询问丽莎了。此时的丽莎仍然伏在牌桌上,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洒在筹码上。突然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残酷的怨恨,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愤然急转身向基茨的脖子上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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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5 09:01:53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五 告密者

基茨眼疾手快,手一抬,轻轻松松把丽莎的手腕握在掌心。他笑嘻嘻的捏了一下,发簪就从丽莎的手上掉落在地板上。基茨手一拖,将丽莎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哈哈笑着说:“嗨,宝贝儿,别生气嘛。”他又对大家挥着手说:“没事没事,我们经常这样玩的。”丽莎浑身发抖,但不敢再对基茨怎样。她咬着牙退到一旁,躺在沙发上,双手掩面。女眷们都不安的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丈夫身旁。

兰登咳嗽一声,站起身和刘远纬握握手,告辞离开。这种情况下没人愿意再逗留,大家纷纷陆续和刘远纬招呼而去,一场聚会不欢而散。刘远纬乌云盖面,对基茨极其不满,但还是客客气气的送了基茨出门。余洋和方晓翎走在最后,刘远纬要送方晓翎不果,对她说:“我们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问你。”

方晓翎望了余洋一眼,也不等他表态,就随着刘远纬走开十几步。在花园里的喷泉旁边,沙沙的水声可以确保余洋听不到他们说话。刘远纬皱着眉头问方晓翎:“晓翎,发生了什么事?”

方晓翎装作无辜的样子:“阿纬,你说什么?”

刘远纬不满的挥着手:“行了,晓翎,我不是傻瓜,你应该知道我看得出来,基茨今天这么失态都是做给你看的。我今晚生日原本就没有邀请他,倒是他特意提起说要来。他来就来了,偏偏还带了个女人来。他以前来我家打牌从来都是独自一人。而且他还当着你的面来折磨这个女人。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女人你是不是认识?”

方晓翎吸了口气,挺直了腰盯着刘远纬,反问道:“你不邀请基茨,是担心我不高兴?但他自己说要来,你却不拒绝。”

“你得明白,在这里,多一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基茨是个很有办法做事的人,商人、律师、教授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得到。还记得吗,吉布森骚扰你的事情,他一句话就摆平了。”

方晓翎淡淡的说:“所以,你可以容忍他在你家里对一个女人肆无忌惮的侮辱。”

刘远纬冷笑道:“要是在国内,像这种程度的小瘪三,只要我和父亲讲一声,随便捏死。可这是在美国,我可以影响到他的,就是给他钱。晓翎,你如果有麻烦,你对我说。只要花点钱,没有摆不平的。但如果是那个女人的事,可能她是你的朋友,但我劝你还是少管。基茨是个唯利是图的混蛋,为了钱他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个女人是美国人,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是不是你同学的母亲?如果是,那还是由她去吧,犯不着为了别人和黑社会过不去。”

刘远纬说到他父亲的势力是脸有得色,方晓翎皱皱眉头不以为然:“行了,阿纬,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不必为我操心。”

说完,方晓翎转身往大门走去,刘远纬无奈,在她的身后扬声说:“晓翎,你要是真的要帮朋友需要花钱,你来找我好了。”

方晓翎回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只说了一句:“谢谢,阿纬。”

走出主路口截车的路上,余洋询问了方晓翎和刘远纬的谈话内容。余洋说:“刘远纬这小子这回说得倒没错,基茨这家伙真是盯上你了。我不知道他试探丽莎和你的关系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反正准没好事。我劝你能置身事外就最好,你打算跟贝克父女说吗?”

方晓翎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双目惘然:“别问我,我心里乱的很。”

基茨家的宅子豪华气派,庭院幽深,比起刘远纬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基茨的车还未到大门,铁门便自动辚辚打开。车子驶到屋前,左边一排身穿黑色劲装和右边一排精致玲珑服侍的男女佣人躬身欢迎基茨回来。基茨昂首穿过大厅进入自己的休歇室,丽莎低着头不声不响跟在后面。基茨在沙发上坐下,女佣送上酒和雪茄,却没理会站在一旁的丽莎。基茨慢慢的自斟自饮,房间里很安静,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响亮的吞咽声,每一次都让丽莎心跳加速,到后来,她只觉得心就好像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地板上一样。

基茨抬头对丽莎说:“过来,站着干什么?”丽莎充满畏惧的看着他,慢慢挪到基茨身旁,不敢坐下。基茨也不理会,拿着两瓶酒往一个杯子里倒。红色和白色的酒液哗哗的流入偌大的玻璃杯中,激射出惨烈的波浪,溅出在桌面上。调酒讲究细致适量,基茨本深谙此道,但这时候他显然不是在调酒。两瓶价格不菲的好酒倾倒将尽,玻璃杯容量不够,深红色和白色的液体混合成血液一般鲜艳洒落在茶色玻璃上,不住往外扩张,触目惊心。基茨用右手两只手指拈起这只高脚杯,张开嘴巴咕噜鲸吞了一口,血线从他的唇边一直延伸到颈脖上。

噗!基茨一口将酒喷了出来,骂道:“真他妈的难饮。”他转向丽莎,血流满脸狰狞可怖。他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调酒吗?”

丽莎艰难的摇着僵硬的脖子,基茨冷冰冰的说:“那是因为,酒是我的,我爱怎么调就怎么调。我喜欢控制它们,我要它们听话,按我的心意办事。可是,如果它们被调坏了……”

基茨将手上的酒杯递到丽莎面前,透过透明的血色,基茨的脸被烘托成魔鬼一样:“就算是我将它调坏的……”他的大拇指、食指、中指和掌心渐渐加劲,玻璃杯在他如同葵扇一般的手掌中颤抖,杯壁出现了裂痕。“因为它是我的东西,只要我不高兴,我也可以把它给毁了!”话音刚落,杯子随之在他的手掌上炸裂开来,流的基茨满手鲜血。

丽莎打了个激灵,眼睛不由自主眨了一下,但面对飞溅过来的液体和玻璃碎片,她却坚忍着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反而不如之前的惊惶。见到这样,基茨怒火更盛,他用左手捏住丽莎的脖子和脸蛋,冲着她吼道:“而你今天居然敢在众人面前奚落我?”

丽莎面如死灰,脸上一副“反正就这样了”的表情:“我只不过是欠了你的钱,大不了我去进监狱。你要我做任何事偿还债务,我都可以去做。但我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对我肆意摆布。”

“啊哈哈哈哈哈……”基茨夸张的干笑着,毫无喜感:“进监狱?欠我钱的人,从来就没有那么幸运,可以进他妈的监狱。就算你进了监狱,老子一样有办法让你在监狱里面把债给我还清!”

基茨一把将丽莎推倒在沙发上,高声呼喊着手下的名字。手下在最快的时间赶来,基茨指着丽莎对手下说:“你看着她,把首饰和衣服都脱下来,换回她自己带来的衣服。你盯紧一点,她身上的东西都不能带走,一只丝袜也比这个女人值钱!”

丽莎看着基茨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可以将他撕碎一百次。

基茨坐在自己办公室的靠椅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今天发生的事情并非他所期待,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个行动的合理性。为何自己会有印象,方晓翎和丽莎会有某种联系。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美国人,除了她们都长得挺标致之外,容貌也完全不相似。但直到现在,丽莎的脸还是和脑海里的某个形象不住重叠着,那个形象和牌桌有关,而牌桌上又有方晓翎在。但尽管他竭力苦思,那个形象总是无法具体化起来。贝丝?不是。还有那个在刘远纬的俱乐部见过的小女孩,和方晓翎在一起的,叫什么来着。她的样子在脑海中虽然模糊,但可以肯定也不像啊。今天的作为实在是损透了,那帮水鱼一惊一乍的,估计不会再和自己打牌,白白流失了几个提款机。不过算了,鱼到处都是。那个兰登的表现和其他人不一样,似乎在刻意掩饰自己的诧异。不过,自己对他不了解,也许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方晓翎真的不认识丽莎吗?她的反应看上去很正常,她不畏惧自己的凶悍,并且在接近忍耐底线上两次为丽莎说话。不但如此,她还一直敢于直视自己的眼睛,毫无怯意。可她会不会太正常了,是在聪明的演戏?该死,居然开始看不透这个女人了,之前两次牌局,她就好像赤身裸体在自己面前一样。这不是好事,她进步得好快,快要掌控不住了。不过,要是能干她,一定很爽。但要是上了她,刘一定不干,那就少了条财路,要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才行……

手下在对讲机中打断了基茨的思路:“老大,吉布森找你,他在门外,让他进来吗?”

这个煞笔找我干嘛,基茨想了想,这几天他都不在家。吉布森这么晚才来,也许这些天一直在找,他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基茨犹豫了片刻,吩咐到:“带他进来办公室吧。”

方晓翎回到宿舍,还不到晚上十点,艾薇还在陪着林嘉兰打游戏。看到方晓翎回来,艾薇显得很快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要打牌打通宵呢。来,我们三个打斗地主。”

看着艾薇天真活泼的笑容,方晓翎鼻子有点发酸。她们两母女一样的娇俏动人,还好艾薇比较像她的父亲,否则基茨那次看到她的样子,就会联想到丽莎是她的母亲。方晓翎自然的笑笑说:“好啊,不过,你想吃宵夜吗?我为你煮点好吃的。”

“好啊。”艾薇开心极了,丝毫看不出方晓翎内里藏着心事。

“老大,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的手下在丽莎的房间旁听得一清二楚。”吉布森用献媚的语气对基茨保证。

“嗯。”基茨不动声色:“你的手下进一步验证了我之前获得的信息,丽莎是贝克的妻子,他们有个女儿叫艾薇。”

我去你妈的!吉布森恨得牙痒痒的,但表面上只能傻笑着连连点头。

“你跑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想得到什么?”基茨脸色不善的盯着吉布森,在这种眼神下,对方总会将价码打些折扣。

吉布森对基茨这一套早就烂熟了,自然不鸟他。他毕恭毕敬的说:“老大,上次你对我说,不要去搞那个姓方的中国妞……”

“可是,你还是栽赃了她一把。”基茨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说话。

Cao,当时你又不出声,吉布森心里咬牙切齿,这头老狐狸不是想把自己的这次功劳赖账吧。“可那是牌桌上的事,我想着牌桌上了结而已。这一次,因为我提供的信息,老大你能不能让我搞一下这个女人。”想起上次在咖啡厅明明已经推倒她了,吉布森始终觉得心里面发痒,他单刀直入的提出这个要求。

“不可以!”基茨也直截了当的拒绝,他看着吉布森失望而懊恼的表情说:“因为,我自己要搞她,你敢和我抢吗?我叫手下半年之内不去你的‘咖啡厅’收数,就这样吧。晚了,你该回家洗洗睡了。”

艾薇接近一年没回高中上课,本来她要留级的。可她说留级就宁可不读书,一脸和蔼可亲的校长居然在她的坚持下做了让步,让她回到毕业班中就读。而聪明的艾薇也没令人失望,没多少时间她的成绩就追到了年级的中游。这天中午,随着下课铃打响,同学们一哄而散。艾薇还在收拾,她的一个同学正走出教室,被三个打扮冶艳,波涛汹涌的同年级女生拦住。

“嗨!”为首的女生比这个男同学还高出半个头,她双手扶在墙上,将这个书呆子堵截在课室门外。

书呆子又惊又喜,结结巴巴的说了声:“hi,尤妮斯。”

尤妮斯舔舔嘴唇,卖弄着她的性感,她整理着书呆子的衣领问:“你们班,哪个叫艾薇?”

“你说那个娇小可爱的插班生?她在那个座位。”透过窗户,书呆子指给尤妮斯看。

“你说谁可爱?” 尤妮斯笑嘻嘻的捏着书呆子的脸。

“下午没课,你要约我去玩吗?我知道今天下午是你们的聚会。”书呆子抱着万一的希望问。

“下辈子吧。”三个女孩扬长而去。

艾薇收拾好了书包,正准备离开,一抬头,发现自己被尤妮斯三人围住。她一双妙目伶俐的转着,不明所以。

尤妮斯左右打量着艾薇,啧啧说到:“我看嘛,你也不怎么样,怎么就迷得吉姆神魂颠倒了?”

“什么是吉姆?谁是吉姆?他是你爸,你哥,还是你家的狗?”对方不友善,牙尖嘴利的艾薇也不客气。

尤妮斯对付男人有很多招数,但对着女人没什么辄。她双手按在书桌上,盯着艾薇一字一顿说:“吉姆是我男朋友。”

艾薇耸耸肩:“我不认识他,不过我可以给你的建议是:拿条颈圈把他绑在你家院子里的小木屋旁边。”

艾薇说着转身想走,但被另外两个女孩拦住。尤妮斯说:“要证明你们之间没事,你下午来我家参加聚会,你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我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艾薇推着两女孩的手:“再不让开,我就叫老师了。”

尤妮斯笑得很妩媚:“我家的聚会有烧烤,有游泳池,还有牌局。如果你们之间确实没事,我保证你会过的很开心。可是你要是不来,我也不怪你。像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小女孩,没有男朋友陪伴,难怪不敢出现在同学们的聚会中。”说到发育不良的时候,尤妮斯特意挤了一下自己那条本来已经很充裕的“时间”。“我想,我还是想得太多了,你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男朋友。”三个女孩一起笑出声来。

艾薇白了尤妮斯一眼,想不和她斗气,却又忍不住说:“我的男朋友是成年人,不是你那种玩过家家的毛头小子。”

“是吗?约他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尤妮斯挑逗说。

艾薇走到一边,拨通欧文的电话:“欧文,下午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聚会。我同学的,有牌局,我想和你一起去玩。哦,你要上课,那……算了吧~~~~~我约别的男孩子去……哼,那你早一点到,我不想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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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5 09:02:22 | 只看该作者
八十六 母女相逢

聚会的过程比艾薇想象中愉快很多,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一大群年龄相近的少年男女,在游泳池边烧烤,伴随着最流行的劲爆音乐,吃喝玩乐,嘻哈打闹,那是人生一大乐事。对于艾薇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她原本还担心尤妮斯她们会将欧文诱惑过去,虽然嘴上不承认,她自己也觉得论对男人的吸引力,她们三个的身材占绝对的优势。但聚会开始后,她们却变现得很友善,应该说,所有人都对她和欧文很热情。很快,艾薇和欧文便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圈子,开始尽情欢乐。那个引起纠纷的吉姆似乎一直没出现,随着太阳下的身影不断倾斜,艾薇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聚会的地点在庭院的一角,一片热带灌木丛将这个游泳池和周边的烧烤区以及一排木屋拦在住宅区之外。这片区域已经足够近二十个精力过剩的年轻人疯狂嬉戏,可见整片豪宅庭院有多大,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富豪。少年们虽然玩得很尽兴,但他们都很自觉的没有踏入灌木林间的小路,穿过那儿,应该就是主人家所在。艾薇不知道此间主人是谁,只是聚会的人群中有个人明显不是他们的中学同学。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带着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沉稳。他很少和大家一起玩,而大家对他似乎也体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尊敬。没人介绍他和艾薇认识,艾薇只能猜想他可能是聚会的组织者,此处豪宅家庭中的一员,而他很可能是某个中学同学的亲戚。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错觉,艾薇有时候觉得这个人在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然后当她目光不经意转向他的时候,他会不经意的将视线移开。

断断续续,打打闹闹的吃完了大部分食物,烧烤区一片狼藉。那年轻人示意大家不必收拾,接下来一部分人去游泳,其余的人可以在木屋中打牌。艾薇和欧文都没带泳衣,自然去打牌。可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对手都太弱了。整个牌局的过程就充斥着这样的话语:哎,是不是轮到我了?我该下注还是跟注?不不不,你不必盖牌,因为你前面没人下注;我的牌是什么?我赢了吗?说好不赌钱的局,艾薇和欧文感觉上就好像两只老鹰对着一群嗷嗷待乳的小鸟,一口吞下去没肉不算,还容易被骨头噎着。

年轻人接到个电话,他出去说了一会,回来时挺兴奋的向大家宣布:此间主人的牌局也在进行中,但刚刚有两个客人离开,主人问这里是否有人愿意到他们的牌桌上去一展身手。这个主人很好客,也很有钱,认识他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年轻人特意指出。

欧文的眼神跃跃欲试,但艾薇还没表态,她注意到牌桌上的同学们流露出羡慕的眼光,不像作伪。有人说那只能是艾薇和欧文去了,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那我们就去看看?”这是艾薇的同学聚会,欧文虽然心向往之,还是得征求她的意见。

“他们打多大的局?”艾薇问年轻人。

“不必担心,主人和他的客人们只是纯粹的爱好,不是赌棍。他知道你们是学生,玩1/2的局都可以。”年轻人面带微笑。

穿过那条林间小道,艾薇和欧文被带入到那栋富丽堂皇,但却给人莫名阴森感觉的大宅。艾薇的心情,就好像试图孤注一掷的赌徒踏入了赌场正门的“虎口”,有着一丝丝期待,更多的却是被悚然所掩盖。她去酒馆打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在大宅的门前,年轻人停住了脚步,由另一名神色严峻的中年人引他们进去。虽然年轻人解释着,他得回去聚会的地点,艾薇心中还是不禁升起一种颤抖的不安。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随处可见名贵的装饰和望进去各具特色的大厅和房间。带路人只管在前面走,默不作声,艾薇拉拉欧文的衣角,低声对他说:“你是否觉得有点不对头?”

“啊?有啥问题?我觉得这家主人一定很有修养,你看,这么大的住宅,那么多装饰物,处处一尘不染。”欧文毫不在意。

“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整个屋子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这里对佣人的管理一定非常严格,好像军队一样。这种档次的人物,怎么会请两个学生进去和他一起打牌?他又怎么知道外面一定有他合适的对手,刚才那帮同学几乎什么都不懂,他要请两个人进来,那肯定就是我们两个。”

欧文有点吃惊的望着艾薇,依旧不以为然:“喔,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念头,放心啦,那些有着古怪脾气,爱捉弄人的富翁只会出现在电影中。”

艾薇对他无语,只能默默记着一路走过的路线和标识物,以确保没人带路的情况下自己还可以走出大门。终于来到一个宽敞,光线充足的大厅,通过落地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外面公路上飞驰的车辆,这叫人稍微安心一些。带路人有礼而又冷漠的请他们稍坐,主人马上就到。冰箱里面有饮料,吧台上有酒,可自行取用,说着便自顾离去。

欧文拿了两罐冰凉的啤酒,递一罐给艾薇,艾薇摇摇头,欧文便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中享用。艾薇四下打量这个足有一个篮球场面积的大厅,说:“这是个消遣休闲的场所。”

“是啊,我早说过不必担心的。”

艾薇哼了一声:“相反,我比刚才更加担心了。”

“怎么了?”欧文不解的看着她,打开了第二罐啤酒。

“你看,这里有健身器材,有桌球桌,有食物,有酒和饮料,但就是没有那些。”

“没有什么?”欧文也试着东张西望,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艾薇白了欧文一眼:“这个住宅里面随处可见的艺术品、壁画、盘栽、书籍、植物。凡是值钱的装饰物在这里都看不到,而我们一直进来的走廊和其他大厅和房间都有。”

“那又怎么样?”

艾薇犹豫着说:“我想,这里很适合打架,万一在这里发生斗殴,不会有值钱的东西被打坏。”

欧文“噗”一口啤酒喷了出来,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真逗,艾薇,哈哈哈,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艾薇打了他一下,狠声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而且,这里也没有牌桌,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干什么?”

欧文指着桌球桌说:“我经常和朋友在桌球桌上打牌,那个很像牌桌不是吗?一样是绿色的,只不过筹码经常会掉到球洞了,哈哈。”

艾薇怄气道:“你真是个傻瓜,这么有钱的人会节约那么一张牌桌吗?”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有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就差将一丝不苟和专业凿在额头上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向他们走来。还没走到就用热情的语气说:“欢迎欢迎,两位年轻的朋友,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欧文站起来和迎面而来的他握手,他竭力不对他不长杂草的秃顶和发福的腰围发笑:“不客气,谢谢你的招待。”

“他不是此间主人,我觉得他是个律师。”艾薇冷冰冰的说。

愕然在这人的脸上一闪掠过,他马上恢复了笑容:“哈哈,艾薇小姐真是机灵,我是这里的法律顾问。请别介意,因为牌局涉及到赌博,而艾薇小姐看上去还未成年,基于主人的要求,我循例来了解一些问题,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话语虽然客气,顾问在他们对面坐下,拿出笔和展开手上的笔记本,用着你一定会回答的神气问:“请问艾薇小姐,你的父母居住在这座城市吗?”

虽然深感不妥,但这样一个成年人客客气气的坐在面前,用谦恭的语气提问,况且原因听上去并非不合理,艾薇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迟疑着回答了一些家庭的问题,例如她的父母是否知道她在这里,是否反对她和别人打牌。在提及到关于她母亲的时候,艾薇只是说她没和母亲一起住。

“那么,你想念你的母亲吗?希望能见到她吗?”顾问一边记录,一边顺着之前的话题很自然的问。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触动了艾薇的警觉,她尖声问:“这个问题和我在这里打牌有关系吗?”

“哦,不不,没有没有,我随口问问,呵呵。那么,请你们再稍候片刻,主人马上就到。”顾问合上本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欧文嗤笑着:“切,这里的主人家看来也是个怪人。”

艾薇霍然站起身说:“我们走吧,欧文。”

“你不想打牌吗?”欧文依旧无忧无虑得可恨。

艾薇用压抑的声音说:“这是叫我们来打牌的吗?打牌派一个律师来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干什么?”

欧文耸耸肩:“或许,这里的主人比较谨慎,毕竟,不到二十一岁的人不能参与非家庭式的赌博。”

“可是,他只问了我,没有问你。”

“艾薇,你怎么了,我已经超过二十一岁了,连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都可以进。”

“他们怎么知道?你是我带来的,连我的同学之前都不认识你。你觉得你自己的样子像二十一岁的人吗?”

欧文有点结巴了,他呐呐的说:“噢,这样说来,倒也是,就连你的同学,刚才也把我当成同学。”

“我走了,你要留着自己留下。”艾薇径自往大厅门走去。

欧文急忙跟上去:“哎,可是,艾薇,你认得出去的路吗?”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不知道为何,艾薇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惧,仿佛附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潜伏着。

他们正对着大门,还有几秒钟就可以踏出这个大厅,这时身后传来低沉的隆隆声。然后随着叮一响,有两扇门被打开的声音穿过耳膜。艾薇和欧文愕然回身望,发现正对大门的墙壁打开了,那居然是一个隐藏着的电梯。一个身材魁梧,头发稀少,眼角有刀疤,神情却不怎么凶狠的人,被身后四名黑衣手下跟随着走了出来。

“是你?”艾薇吃惊不已,她认出这是曾在刘远纬俱乐部打过牌的基茨,方晓翎对之深感厌恶的人。

基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艾薇,好戏才刚要上演,你怎么就要走了?”他身后有两名手下没有停住脚步,从艾薇和欧文身边走过。艾薇和欧文不安的回头一望,他们一左一右守在大厅门口。

“你搞那么多花样,引我到这里来想干什么,难道想通过我再引晓翎姐姐出来。”看到谜底揭开,艾薇反而冷静下来。电梯门又隆隆关上,门关闭之后看不出一丝裂痕。

“我喜欢,聪明,美丽,能冷静思考,又会打牌的女孩。”基茨悠悠的踱着步走到艾薇面前,对着欧文哂笑道:“行了你,小孩子站一边去,艾薇要是想走,我绝不阻拦。”

“嗯,所以,我喜欢方晓翎,现在我又发现,我应该挺喜欢你,因为你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艾薇,你进入来这里之后,一直都判断准确,我很欣赏。”

“这么说,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们,摄影枪都在哪里,我可没看到。”艾薇的身高只到基茨的胸口,她仰脸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我是有在观察你们,但不是偷偷。我希望你明白,这儿是我家,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刚才把我的目的猜错了,我是有个人想你见见,不过不是方晓翎。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我觉得你会猜到的。”

“真可笑,我怎么猜得……”艾薇话还没说完,骤然脸色惨白,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皙,此刻更像是所有的血液都迅速从身体中抽离。她瞪大了双眼惘然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基茨身后的电梯门又再辚辚打开,伴随着一把原本动听,但混杂着沙哑的声音说:“不要推,我自己会走,操,你们这群跟班的狗。”

听到这个声音,艾薇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抓住身边欧文的手。基茨的脸上现出了恶作剧成功的笑意,他打着哈哈说:“噢,我好像挡住了你的视线。”说着,他往身边移开两步。于是,他身后的丽莎,和身前的艾薇,跨越了三年的时间,两个人的目光重新接触在一起。

艾薇只觉得浑身发烫,热气从脚底往头上涌,然后从眼眶中流出来。她的喉咙里发出不知所云的声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她面前这个女人,穿着陌生而令人可耻的衣服,却又将三年前那种熟悉的灾难场景再次带到眼前。这个女人,撕裂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留给丈夫和女儿三年支零破碎的生活。当她好不容易可以和父亲重新开始的时候,艾薇感觉到,这个女人好像又要这样再做一次。

欧文扶着摇摇欲坠的艾薇,不知所措。他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惊奇的发现一个人的表情竟然可以表现得如此丰富和变化得如此迅速。意外、欢喜、欣慰、惭愧、伤心、骇然、惊恐、担心,然后就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愤怒!

丽莎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一样的尖叫,足够把拉住她的双手那两个黑衣人的耳膜震破。所以她一挥手就可以挣脱他们的束缚,然后像一头受伤的母狼看到被猎人破获了狼崽一样,迅雷不及掩耳般猛然从基茨身边两个人之间穿过。身手不凡如基茨,事先已经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竟然也被她整个儿推倒!

两个人跌落地上,丽莎骑在基茨身上,她双手乱抓乱打,疯了似的吼叫道:“畜生!你这个婊子养的畜生!离我女儿远点,离她远一点!不许你动她一条头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带着哭腔的申诉中,两个人的手激烈的相撞着,一下子基茨被她搞得极为狼狈,站不起身不说,脸上还挨了好几下。他两个手下在旁边试图拉住丽莎的手,竟然几次都没拉住。

终于基茨一脚将丽莎踢了出去,丽莎爬起来又想向他扑过去。四名手下一起将她擒住,基茨狼狈不堪的站起来,脸上已经被丽莎抓出了血。他咬牙切齿的挥手吼道:“将这个疯女人押下去,关在地下室里面!”

四个男人将丽莎四肢举离了地面,抬着她进入电梯。丽莎不住的奋力挣扎,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她的手竟然从门缝了伸了出来,挡住了要关上的门,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艾薇,不要带这头畜生去见你的父亲!记着,不要答应他任何要求!艾薇,快走,你快走!”

很快,她的手被拉了回去,电梯门合上。只是她那凄厉的叫声,依然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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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6 09:03:20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七 决绝的鸽子

太阳的余晖还没完全从西边隐去,广场上的感光灯已经全部亮起。围绕着广场中心那不知所云的后现代雕像,广场被三组人占据着。对角线上有两组人在跳舞,一组是年轻人的活跃的街舞,一组是类似印度的歌曲伴随着一群中年妇女在卖弄她们仍然纤细的腰身。两组音乐声中飘荡着的一角是一群欢乐的儿童在练习滑板,他们得意的随着不同的乐曲调整着节奏。广场上亮如白昼,人潮涌动,然而还剩下一个角落没有被占据,只有人时不时匆匆走过,没有人在这片空旷的场所上活动。一些人没有参与围观热闹的三个角落,他们静静的坐在周围的长凳和花圃边缘的石栏上。今天天气很好,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不合时宜的旧大衣掩盖不了毡帽老头瘦小的身形,看到他很容易会想到他在寒风中裹紧了大衣身体摇摇欲坠的情景。即使是夜深人静的马路上和未开市的劫匪狭路相逢,他也不会引起对方的兴趣。毡帽老头很满足于被人轻视,从没想过要修饰一下自己的造型。如果仔细观察他走路的姿势,会发觉他的脚步其实迅速而沉稳,并且会轻易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和路上的污物。

当他走在前往广场方向的路上时,他已经听到了鸽子飞翔和鸣叫的声音,连广场上激昂的音乐都遮盖不住。鸽子群喧闹的声音一直追随着他进入到广场上熟悉的观众为他特意留下的空地。毡帽老头打开拎着的帆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把饲料撒放到地上。于是,一天中最亮丽的风景出现了,上百只蓄势待发的鸽子争先恐后从空中扑下,争相啄食着老人洒下的果实,并且随着老人手的挥向,不停的追逐着。老人玩起了花样,用食物指挥着鸽子群舞动出各种各样的造型。这是广场上出现了最多鸽子的时候,使人怀疑鸽子之间也会通讯,它们互相通知着这个老人身上携带着最美味的晚餐。舞者和观众还有活跃中的儿童都停了下来,看着老人的表演。

毡帽老头很享受这段短暂的时光,他通过鸽子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这在平时他是极力避免的。这些饲料都是他亲手调配,外面买不到,所以这是他的特权。然而每天做出来的分量不可能太多,很快袋子里就空空如也。这时候除了几只没有抢到的鸽子不甘心的追着他之外,人群和鸽子都已经一哄而散。这片空地也随之被别人占据,毡帽老头再次淹没在人流中,毫不起眼。

他并不在意,将袋子折起来放在口袋里,和那叠厚厚的现钞放在一起。他往人群外走去,要离开广场。但他那目光似乎会透视,所以他可以在人来人往中发现那只飞不起来的鸽子。它不停的扑打着翅膀,但无论它如何努力挣扎,都无法再次在空中自由飞翔。人类无法从鸽子的眼中看出它的情感,只见它不住的摇晃着小小的脑袋,似乎在看着它前面几只爱莫能助的同伴。

这只鸽子的脚和肚子被地上一滩不知名的液体粘住了,老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只闻到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想起石油。忍受着这刺激的味道,老人蹲下来看着它的神态。老人不知道继续竭力挣扎会不会让鸽子的脚和肚子和身体分离,但他看着鸽子的眼睛,他知道即使如此,这只鸽子也会不惜血肉模糊而奋力争取自由。这种决绝的目光,老人看过很多次,在人身上。

用手去帮它解脱液体的束缚,会将手弄的很脏,还不知道皮肤会不会被腐蚀。在这充斥着各种化学品的时代,什么都会发生。老人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站起身回头,放下那仍在一次次奋力展翅的生灵,往广场外走。这么多人经过,总会有人帮它的吧,谁知道呢,老人不关心。

不紧不慢的走到地下赌场,看门的凶悍保镖对他展现着热情的笑容。“祝你好运。”他咧嘴笑着,反正老人赢的从来不是赌场的钱。一路步过熙熙攘攘的赌场大厅,老人知道大厅里没有什么好的位置,那些不会让他为难而打出正期望的位置。他不需要过多的观察,这就像判断餐厅里面有没有空位一样明显。

老人觉得他今天的状态不错,所以他决定进入那最高盲注的房间。这里曾经有过1000/2000美元的牌局,那次牌桌上有好几条巨鲨王在,当然那次老人没有坐下,他一向比爱护子女还要爱护自己的资金。偏执到不愿意把筹码放在赌场,而宁可每次都带着现钞来回走。

刚打开房门,老人就感到了凌厉的气氛扑面而来。牌桌旁围满了观众,其中他的好几个老对手此刻都只是抱着手脸色凝重的看着,他们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关上房门,老人马上找到个位置从人缝中插空往里面看。出于熟悉的人对他的一份尊重,他被让到里面可以直接看到紧张进行中的牌局。

这是两个人在单挑,比赛双方他都认识。那个神态轻松,任何时候都修饰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是这个房间的常客。他是在这个赌场里唯一不挑对手的赌客,因为他对钱不是很在乎,而他的技术即使放到拉斯维加斯也是无可挑剔。望向他的对手,老人心中的愕然无法抑制。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个赌场乃至于这个房间看到她!

偶然毡帽老头回去酒馆放松一下,和那些人玩玩那里最高的5/10盲注牌桌就当是在度假。当然酒馆里面也并非没有不能轻视的对手,例如面前这个令人愉快的小女孩艾薇。她似乎没日没夜都泡在酒馆的牌桌上,每次老人去都可以看到她。她玩牌的技巧很好,并且她是个罕有的懂得进退的人,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知道在心态失衡的时候离开。所以老人从不觉得艾薇的年龄不适合打牌,不知道有多少人赌到老赌到死,潦倒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这种素质和年龄无关。

老人看得出来,艾薇对打牌有一种依恋般的喜爱,她在打牌过程中一定体味着一些温馨的场景。在小额的酒馆牌桌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所以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的人打牌不是为了快乐,都是冲着钱来的,有很多甚至在玩命。而且,地下赌场的管理很严格,甚至比正式的赌场还严格。未满21岁的人如果样子比较成熟,在拉斯维加斯蒙混过关不是难事,但在这里不行。她是怎样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她为何要坐在这里?

这是100/200的牌局,彩池里面有30000元左右,此刻已经到了河牌,中年人推了全下,而艾薇大概要跟注40000,最终这是一个超过10万的彩池!老人的心在向下沉,深筹码的单挑正好是这个中年人的强项。这种博弈最讲究心理素质,最好能完全做到在牌桌上无视筹码所代表的价值。如果太关心输赢代表了多少钱,那就死定了,对手一定会窥探到你的软弱。

艾薇的脸色一向比较苍白,此刻更是呈现出一片死灰色。她那娇小的身躯努力在阔大的座椅中显得摇摇欲坠,而她的脚步正竭力游走在崩溃边缘上。但老人很清楚,只要再踏前一步,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盖牌吧!不看牌面,老人就在心里说,她的这种状态甚至不能维持到将筹码推出去。

牌面很危险:【红心7,红心8,梅花7,黑桃J,红心Q】。由于没看到交手的历史,对中年人的策略也不能完全捉摸透,老人无法估算双方都是什么牌。如果是葫芦遇到同花,那其中一方将会受到重创。不管怎样,艾薇肯定没有葫芦,否则她不会抉择得如此痛苦。要是拿着同花特别是有A的时候要不要全下,那是一个很为难的决定。这是单挑,对方什么牌都有可能:葫芦、更小的同花、明三条甚至纯粹的诈唬。

艾薇闭上眼睛,惹人怜爱的眼睫毛不住的发抖。老人注意到她的身旁有个年轻男子不是一般的观众,他的眼神中不止是紧张,更多的是担心和害怕,为着艾薇的失败而害怕。但他就好像那只受困的鸽子身旁的同伴一样,虽然忧心忡忡,但爱莫能助。

发牌员在倒数,清晰的数字读音鼓动着耳膜的振动,带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跳。艾薇的眼睛睁开了,她扶着桌面,双目发光。从她的眼神中,老人看到了那只受困的鸽子那决绝的精神:即使牺牲,也要展翅飞翔!

老人心里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知道艾薇完了。她真的对跟注没有信心,但她仍然要这样做。艾薇的读牌能力是很强的,她没有信心,表明对手的牌极可能要比她强。但她显然输不起,而不得不孤注一掷。艾薇的这种决心,也一定被中年人看出来了,而这个人,全下之前一定已经看到了这一点。

艾薇的牌确实不小,【红心A,红心10】,她是坚果同花。但中年人亮出来的是【黑桃7,黑桃8】,翻牌他就是葫芦,并且为艾薇带来一个注定要死的坚果同花抽牌。可悲的不是艾薇遇上了这种冤家牌,而在于她为什么要坐到这个承受不起的牌桌上来。她输掉了一个超过10万的彩池,损失了50000多元。

中年人当然很满意这个收获,可他也并未表现得很忘形。他动作得体的收拾着筹码,并没忘记对他的对手示意这是一手好牌。旁观者都松了口气,从紧张的气氛中摆脱出来。房间里面只有两个人陷入了绝望的深渊,艾薇瘫倒在座椅上,失神无助的看着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她的身体内所有的生气似乎都随着筹码被抽离,变成一具只懂得呼吸而没有思想的躯壳。那年轻人满头大汗,摇晃着她的身体,叫她的名字,但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困境无能为力。

房间是用来打牌的,每手牌都代表着抽水,所以一时半刻也不能被耽误。输光了的赌徒是赌场最没用的废物,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在他们身上。两个男人将艾薇架起来,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了出去。

“我去通知你的父亲。”那年轻人声音里面已经带着哭腔了。

“不,不要告诉我爸爸,他解决不了的。去……去找晓翎姐姐。”

房门关闭前,艾薇有气无力说话,还是被老人听到了。晓翎这个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过毡帽老头现在顾不上这个,他第一时间抢了牌桌上最好的位置坐下。单挑有了结果,马上就是多人桌的较量,刚才的赢家气势正盛,坐在他的下家是非常重要的。

同一个晚上,方晓翎和林嘉兰正在宿舍中做作业。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繁忙赶工的夜晚。前一段时间她曾很烦恼要如何处理丽莎这件事,到底要不要通知贝克和艾薇,要怎样通知。但接下来这波学业上的高潮令她暂时放下了这个包袱。直到她听到宿舍下面传来喧闹的声音。有人在争吵甚至在撕打。

从窗户往下望,几名男校友围着个男人在争辩着什么,双方都有点激动,不时有一些不友好的动作。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只能看到校友们一致责备这名男子,而男子在努力为自己申辩。

“忙着呢,别管了。”林嘉兰先回到座位上,方晓翎原本也不想理会,但她一坐下又站起来。不对,下面那个被包围的男子,身形很熟悉,那是欧文!

方晓翎跑到下面的时候,双方已经接近大打出手了,欧文显然吃了点亏。校友们对方晓翎说,他们看到这个外校来的人正在试图爬上女生宿舍!

“我只是有急事想找她而已。”欧文指着方晓翎有点气急败坏的说:“晓翎,我打你的手机,但打不通。我想进去找你,但又不知道你住几号房。艾薇和我说过的,可该死的我忘了,看门的人不让我进去。”

方晓翎想起来了,在日间上课时将手机调整到振动而一直没调回来。她对校友们解释这是误会,欧文是她的朋友,然后将他带上去宿舍。给他一杯水,让他有什么急事慢慢说。林嘉兰对这名突然出现的帅哥表现了浓厚的兴趣,不怀好意的看着方晓翎,眼神中的意思是:喔,有男人爬墙也要上来找你啊?

欧文一口气喝完那杯水,喘了好一会的气,定下神,一句话就让方晓翎和林嘉兰几乎跳起来:“晓翎,艾薇有危险,她向黑社会借了60000元,刚才输光了。她必须在12个小时之内还清,否则就要开始计算利息。并且……在还清之前,那个人还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借钱给她的人,叫什么名字?”方晓翎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希望事情不要那么糟糕。

“好像叫……基茨?”

方晓翎颓然跌坐在座位上,一时间顾不上回答林嘉兰急切而不着头绪的提问。

基茨向艾薇展示了好几张丽莎亲笔签名的借据,连同利息在内总共要还20万美元。那个法律顾问声称,这些借据完全合法。艾薇提出,他家还有一栋房子,可以卖掉或者抵押掉来替她还这笔钱。基茨嘲笑她这个计划,说丽莎没有时间去等卖房子的手续完成。这些债务早就到期了,他随时可以把她的喉咙割断。

“我给你12个小时,艾薇,你听好了:20万这个数字是基于合法的利息计算出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12个小时之内,我给你一个机会,可以用合法的利息来还清这笔钱。拿20万过来,就算还清了,丽莎也可以得到自由。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个数目来。所以,我很仁慈的提供给你一笔无息的贷款。我让我的手下带你去一个地下赌场,让他交给你6万元的筹码。我还会知会那边,让不满年龄的你可以坐到最高额的牌桌上。如果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赢到26万,那丽莎就可以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当然,你可以报警,但你没有任何证据你的母亲在我手上。”

“如果我输了呢?我没钱还给你呢?”艾薇通红的双眼直射向基茨。

“那,你也在我的手上了,就好像丽莎一样。”基茨笑得很愉快,虽然他脸上被丽莎抓破的伤痕上的血迹依然湿润:“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和丽莎哪一点相像了,就是那仇恨的眼神。盯着我的神态,你们简直一摸一样。现在也可以自由离开,你不欠我什么,没人会拦阻你。12个小时后,你一样可以看到你的母亲,我会通知你地点是哪一条水沟里。现在,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基茨将一个盒子放在桌面上,艾薇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指!

“你明天可以打听一下,今天来聚会的同学里面,谁少了一只手指。”基茨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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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6 09:04:19 | 只看该作者
八十八 非赢不可的牌局

艾薇答应了基茨的条件,但她提出了两个条件,她怒气冲冲的说:“首先,将这只手指还给我的同学,让他马上做手术接上,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个疯子吗,为了警告我就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瞧你说的,这只手指是因为一个意外而被截断的。”基茨面不红心不跳。

“然后……我要见见丽莎。”

基茨只同意艾薇透过摄像视频看看她的母亲。丽莎被囚禁在房间里,她对着对讲机不停的讲话。对基茨时而恶毒的诅咒,时而破口乱骂,一下子又会变成苦苦哀求,答应他做一些事情,只求他不要伤害她的家人。听到这些事情,艾薇和欧文心里打颤,欧文对方晓翎说,真难想象艾薇听到母亲这样说话,还能忍得住不流眼泪。

“流泪的话,可没法打牌。”方晓翎喃喃自语,心情瞬间掉到了谷底。她默默考虑了一会,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地下赌场寄存的筹码有20000美元左右。现在离基茨的时限还有八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赢到60000美元并非不可能。至于丽莎,目前没什么办法了,到时候再说吧。打定主意,就要节省时间,方晓翎马上打电话给余洋,请他和自己一起去。

“欧文,你有钱吗?”方晓翎想筹集多一点的资金。

欧文搔搔后脑:“我自己有5000元,可刚才在赌场被一把牌清空了。”

林嘉兰说:“我们的零用钱还有1000多元,你都全部拿去。还有,我也要一起去。”

方晓翎用手按在林嘉兰的肩上说:“算了吧,多那么一点意义不大,万一我输了,我们还要吃饭的。兰兰,你别去了,你去也帮不了我,反而增加我的压力。我们的作业很繁重,又要让你连我的部分一起肩负了。收拾好心情,将精神放在作业上,不要为我担心。当我成功救出艾薇的时候,我叫你出来一起吃宵夜,不过,那时候你要先做完作业才行。”

从小到大,林嘉兰都比方晓翎任性。但每次方晓翎对她这样郑重的说话时,她总是听方晓翎的。欧文说现在去基茨家,陪着艾薇。等待着余洋的到来,方晓翎打通了邓肯的专线手机,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和邓肯联络了。

“你在干嘛呢?”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方晓翎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不着边际的问。

邓肯叹口气说:“在准备明天开会的议案,晓翎,我现在可是深切感受到你的生活了。”

“真的吗?可我熬夜做作业的时候,我不感到疲倦,因为数学是我的兴趣。我觉得你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没那么勤奋。”方晓翎轻笑着。

“是这样,所以我开了个窗口在线上打牌。”邓肯也笑了:“在线只打一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隔着靴子搔痒?”他用中文说。

“你的中文学得好快。”方晓翎感到一丝淡淡的甜蜜。

“生意上,要接触很多中国商人,我是被人破釜沉舟了。”邓肯用错了一句成语,不知道是否有意逗方晓翎笑。

“邓肯,有什么办法,坐上一个牌桌,一定让自己可以赢?”方晓翎没心情笑,她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很傻,不可能有答案。但此刻她真的很需要鼓励和安慰,她从没这样害怕过打牌!

然而,邓肯沉默了一会,给出了答案:“给自己自信,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晓翎,假设你正身处于一场非赢不可的牌局中,对对手的解读通常会第一时间闪现在脑子里。你的策略、经验和对对手的了解会迅速给你一个判断,你要相信这个判断,不要考虑太多。当你非赢不可的时候,考虑得越多,你就会很容易被焦虑、担心、害怕和患得患失所操纵。然后,对方就会窥探到你的弱点,这比你没能深思熟虑要可怕得多。”

“谢谢,邓肯,我要收线了,稍后再和你联络。”

“好的,祝你好运。”邓肯只说了这句。

邓肯并没有问方晓翎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他知道对于一个热衷扑克的人来说,进入一个非赢不可的境地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时候,也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由此想来,邓肯自己也一定试过这样子吧,方晓翎很想知道那会是怎样发生的事情。虽然邓肯并没开口,可方晓翎觉得,如果向他提出资金方面的援助,邓肯会答应的。对于邓肯来说,二十六万美元不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可是,这不是方晓翎情愿去做的事,也许,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吧。

方晓翎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余洋表示坚决的反对:“艾薇只不过是你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为了她你居然拿出所有的积蓄来冒险?凭20000元在8个小时内赢到60000元,你开什么玩笑?你平时是怎样说我的,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最好就是去报警。”

“不可以报警的,基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艾薇两母女都在他手上。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基茨那里有很多手下,还有律师。”

“就因为人在他手上,你认为赢到钱就可以将她们救出来了吗?你就得了艾薇,丽莎怎么办?你们还不是被他捏着。”

“目前只能见一步走一步,能救一个是一个。”

余洋想了一下,不太情愿的说:“这件事,可以去找刘远纬,二十几万,他拿得出。”

方晓翎叹口气说:“难得你会提这个建议,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钱他肯拿出来,我该拿什么来还?”

余洋无话可说,他摇摇头:“我还是反对,不过,我送你过去,并且我要始终陪着你。要是我发觉你想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会危及到你自己的,我会不由分说把你扛起来带走。”

余洋骑摩托载着方晓翎在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了地下赌场。在柜台刷卡,将里面所有钱都转账换成筹码。20000美元,以前打工几乎要整整一年才能挣到的钱,此刻只不过是薄薄的四个方片筹码。踏着那走过很多次的阴暗梯级,方晓翎尽最大的努力一步步平稳的向下走,不让这四片重若千斤的筹码掉在地上。很奇怪,脑子里想着的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林嘉兰现在在干什么?她能静下心来做作业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吧,她会坐立不安,比自己还要忧心忡忡吧。如果换成是自己担心着她的话,恐怕自己是无法乖乖的留在宿舍的。希望她能将精力放在那些数学题上吧。

数学原本是自己的最爱,想起来,数学多么好,不管一道题有多难,它的答案就在那里。无论那个数字有多大,还是多小,它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只要你足够聪明和勤奋,总能按着正确的途径找到它。可是扑克,明明和数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是那么不可预测。你可以将策略学到最深刻,掌握得最熟练,将对方了解得最了如指掌,但你依然可能会输!明明爱好的是最稳定的数学,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扑克的?是因为那种不可捉摸的魅力吗?可这种不可捉摸和非赢不可联系起来的时候,是多么可怕啊。

从20000元赢到60000元,在一些打牌的人眼中不是一件多严酷的事情。特别有些人越是鱼就越会这样想,他们会举出一些例子,什么时候自己在牌桌上在不长的时间里将筹码翻了好几倍。他们会忽略到更多的时候他们被清空破产,因为他们没注意到这件事的前提:一定时间内,必须从20000赢到60000!不要说对着水平相近的对手,就算牌桌上全都是鱼,这也是一片步步惊心的雷区。

打开那一扇最高盲注房间的门,方晓翎知道自己必须抛弃一切无意义的想法,全心投入到打牌中去了。她的运气不错,那个常驻于此的中年人刚要走。方晓翎认识他,她不止一次进入这个房间观察过,这个赢了艾薇的人是个厉害角色。他的离开不但给了方晓翎一个座位,还减少了一个强敌。不太好的是,下家是毡帽老头,在酒馆里打过交道的对手。他也认得方晓翎,老人对她进入这个房间并且坐下来应该会感到惊奇,可他并没表示什么。老人对换了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在上家感到很高兴吧,可方晓翎扫一眼六人桌上的其余对手,应该没有一个比巴尼、盖特差。

在100/200元的牌局中,方晓翎只有一个买入,这要求她必须打得非常保守。可现在离基茨对丽莎的最后时限只有不到7个小时,赚够60000元之后,还要留下时间为救丽莎想办法。方晓翎为自己定下的时间是3个小时,3个小时内必须赢够60000,去基茨的家交钱。然后还有4个小时,可到时候有什么办法能再弄到20万元,现在方晓翎还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行,此刻不能想这个,必须全神贯注到牌局中来。

三个小时对于打牌来说根本不是一段多长的时间,也许刚刚够进入状态。方晓翎习惯于等待好牌再行动,但她此时不得不考虑这段时间好牌一直不来,或者来了之后对方不跟注。时间紧迫,方晓翎不可以只打牌,还必须“打人”。

方晓翎在地下赌场打牌已经有一段时间,和现在牌桌上的对手都或多或少有过接触。这五名对手也都曾在旁边仔细观察过她打牌,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因为她在牌桌上不俗的表现。方晓翎是一个很标准的紧猛型牌手,她一直都是这样打牌的,这个形象深深的印入他们的脑海里。现在方晓翎必须玩的松而凶猛,这个形象对她非常有利!六人桌本来就要打得比九人桌松一些,而现在方晓翎还要再过分些!

例如:UTG下注3BB,两个人跟注,方晓翎在BU上拿到了KTo。前面三个人都进入了彩池,后面小盲注上是老谋心算的毡帽老头。平时这牌方晓翎连跟注都不会考虑,但现在她得拿出15BB,也就是3000美元来再加注!UTG上下注的是个很紧的对手,但在六人桌上下注并不能表明他一定就有好牌。后面只是跟注的人更显得软弱,这个3bet很有可能打走他们。

当有人下注并且有人跟注的时候3bet,这种打法叫压迫打法(Squeeze)。看起来有很高的风险,因为前面进入彩池的人不止一个,不免要担心3bet是否能赶走超过一个对手。但从彩池比例来看,其利润计算下来有着诱人的收益。假设开始下注者下注3BB,正常的3bet要再加到9BB,这是用9BB去偷取彩池里共4.5BB(加上大小盲注),成功率需要有2/3才能保持收支平衡。但当有两个人跟注时,彩池里面一共有10.5BB,3bet需要3BB*(3+2)=15BB。用15BB去偷取10.5BB,成功率只需要不到3/5就可以达到收支平衡。跟注的人越多,Squeeze要求的成功率就越低。投入如此多的筹码来3bet,这显示出很强的实力。最初下注的人即使有所怀疑,但如果他决定4bet的话,那就要到50BB了。对于100BB的买入,意味着他不会再有盖牌的余地,因此Squeeze带来的弃牌率非常的高。对于后面跟注的人,除非他是在用AA、KK在装陷阱,否则他们更没有理由跟注或再加。而由于已经有多个人进入彩池,他再用这种牌装陷阱的可能性很低,尤其是后面BU位置上的是“保守的”方晓翎,没人期望她会3bet。Squeeze了解下注者对3bet的盖牌率很重要,下注者面对3bet盖牌率越高,这种打法越有利。

除了Squeeze之外,诈唬性的4bet也必须鼓起勇气来做。六人桌上诈唬性3bet很常见,因此诈唬性4bet变得有利可图。3BB起手下注,9BB的3bet,方晓翎用22BB来4bet,她只是拿着任一个对子,Ax,KJ这样的牌。虽然是轻量级的4bet,可也接近了100BB的警戒线,配合她的形象,同样得到了很高的弃牌率,而偷取的彩池比例比Squeeze还要好。其实紧猛型打得久了,Squeeze和4bet应该成为一件常规的武器被用在牌桌上。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偷取,更重要的是平衡自己的打法。这两种行动多了,别人对你AA、KK的全推率会不断上升。偷失败了不要紧,补满筹码就是了。但方晓翎第一次使用它们,却是在没有多余钱可补的情况下。每一次她用着不保险的牌来行动时,感觉就像是沿着钢丝推出她的筹码一样,要是手一颤,筹码就全都会落下深渊。还好,她的形象仍然在保护着她,而她的对手们还没拿到值得全下的牌。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不可能光是通过翻牌前偷彩池就赢到300BB。方晓翎正在逐步建立松凶的形象,然后,当对手们对她的下注不再尊重时,她希望能够抓到一个机会,将筹码翻倍。然而翻倍的机会同时也就是被清空的机会,方晓翎盼望这个机会早点出现,内心深处却在抗拒,万一那时候拿着的不是坚果,那决定将会极其困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方晓翎开始收敛,这几个人毕竟不是食素的。从他们的眼神看来,疑惑已经不断增加。何况,她的筹码慢慢接近150个BB,她不能存钱也不能离开。这令到对手可以开始评估“再加注/盖牌”的方案。对着22BB再加注到48BB左右,要是方晓翎全下,他们还可以盖牌。当筹码量升到对手可以对你诈唬性的再加注后,弃牌率就会急速降低。因为在此之前,对手是否再加注只取决于他的底牌质量,而现在必须要加上他诈唬的可能性,这是最难捉摸的部分。

另一个针对方晓翎的行动是跟注,尤其是在有利的位置。这手牌方晓翎在BB用AJo再加注CO,在六人桌上这不算是诈唬性3bet。CO跟注,翻牌是三张不相干的数字牌,没什么听牌机会。方晓翎持续下注,而CO则做了个最小的再加注。

看着对方,方晓翎认为他是个小对子,牌面上最大的是9,他的对子应该比9小。他不是set,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只是跟注才对。这个最小的再加注,是对自己一再松凶的一个反抗,他在使用最小的代价来营造弃牌率。毕竟,最小加注也可以视为很强的表现。

方晓翎并没有考虑多久,她确认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对方拿着小对子。她必须继续维护松凶的形象,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刚才不断翻牌前偷盲注赢过来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自己还有六张补牌,而且,就算这把牌输了,也不过是将刚才赢到的输回去罢了。这种想法,令到几乎从不在空气中和对手较劲的她心情舒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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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ffer 发表于 2015-1-7 12:39:52 | 只看该作者
真正的长篇小说啊,从去年帖到今年。
149#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7 14:53:33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九 Float的战斗

CO位置上的对手筹码比方晓翎的多,牌桌上的各人现在已经进入了深筹码对战中。方晓翎的第三次加注给予他很好的彩池比例,但他拿的确实就是小对子,只有两张补牌。他很清楚:方晓翎也知道这一点(如果她认为自己拿着set,还有可能再加注吗?)。他心里明白,方晓翎有可能是在用两张高牌半诈唬(她还有6张补牌),但如果她真的是高对,在不利的位置这样打也很合理。第四次再加注到全下是不能考虑的,这样可以打走两张高牌,但高对一定会跟注。虽然位置有利,但跟注也不是好主意。如果后面来张比J大的牌,方晓翎继续下注的话,他就很为难了。彩池已经足够大,到河牌她一定可以全下所有的筹码。他可不想用一个小对子打到接近150BB,虽然不甘心,他只能是盖牌。

眼看着方晓翎坐下之后连偷带抢赢到30000多(根据她一贯的形象,一开始大家都认为她是真有好牌。但现在一把把牌回忆着,越想就越觉得她之前一直都在诈唬)。除了毡帽老头外,其余四名对手都开始放宽了行动的范围。前位翻牌前下注开始增多,而下注的数量下降到2.5BB=500元,这几个人认为自己翻牌后的技术较有优势,希望翻牌后能有更多的行动。

这手牌MP下注,方晓翎在BU跟注,两人彩池的翻牌是:【不同花色的Q84】。MP持续下注,方晓翎跟注。转牌来了【第四种花色的3】,牌面上没有很多听牌的机会,MP考虑片刻后过牌,而方晓翎下注半个彩池。MP看了下自己的底牌,一直紧闭的嘴唇抿得更加紧了,他很容易可以读出方晓翎“拿着对子,而判断自己没有Q”。MP盖牌,方晓翎挪开魔方,看着这手对她不同寻常的底牌:J5o,她很满意收获了这个不大的彩池。

翻牌前的跟注者,在翻牌圈跟注,而在后面两轮,当对手不再持续下注时,夺回主动下注,这种打法叫Float,是对抗持续下注的一种武器。最直观的解读,实行Float的人拥有很强的手牌,例如刚才那个例子,88、44都有可能。方晓翎不在翻牌再加注,是担心打跑MP。当转牌MP停止下注,方晓翎下半池扩大彩池。第二个可能是比Q小的对子,跟注持续下注控制彩池。转牌主动方已经退缩,下注保护彩池(判断主动方是两张高牌)。当然,也可能是什么牌都没有,因为主动方的示弱,纯粹打弃牌率。

由于Float的对象从接近坚果到空气都有可能,这是一种无法捉摸的打法。在高端的牌桌上很常见,而随着德州扑克的发展,越来越低的盲注水平上也开始出现。方晓翎以前只会拿着set或一个对子,牌面上有听牌的机会时才会这样打。从来没有试过在空气里,干燥的牌面上Float,她不喜欢纯诈唬。但今晚的牌局一直进行到现在,她赢的彩池几乎都没有翻出过底牌。既然没有翻牌,那么一个对子和任何两张牌都没有区别,此时手里拿着的不是这两张具体的底牌,而是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方晓翎开始感受到用任何两张牌进入彩池的感觉了,不能掌控对方的类型和自己的形象时,这样打是送钱,但如果能做到的时候,这样打可以无视手牌的质量获得丰厚的利润。

被Float的这个对手叫科勒,三十出头,有着一张俊朗成熟的脸孔,打扮得衣冠楚楚。虽然他口袋里其实没有太多钱,可他还是经常打最高盲注的牌桌。科勒自己觉得水平不错,而牌桌上的风度可以让他获得美女的青睐。他对方晓翎有兴趣,可她从不到这个房间来。今天她的到来让科勒高兴,他设想着找机会赢她一点,牌局结束的时候约她出外,春风一度之后将钱还给她,既潇洒又实惠。可方晓翎的筹码一直上涨,这把牌打得他更是郁闷。

方晓翎在UTG下注,科勒在SB拿到77,跟注还是3bet,他犹豫着。由于方晓翎的持续激进,他只是跟注,不想用一对7将彩池搞大。作为一个成熟的玩家,科勒不会热切的希望翻牌有7,只要翻牌合适,他就会用77打到最后。可翻牌却是:【黑桃A,梅花J,方块4】,科勒过牌,方晓翎持续下注。

这是个很适合持续下注的牌面,如果是刚坐下的方晓翎,科勒就放弃了,可他现在跟注。转牌是【红心5】,科勒主动下注。不利的位置一样可以Float,虽然风险更大,可弃牌率也更高。在这样危险的牌面上反向下注通常代表着很强的手牌,即使方晓翎有A也有可能盖掉。方晓翎没看科勒,只是在低头专心的玩魔方。刚才围观单挑的人群已经散了,但这房间里从来不缺看客。保持房间的宁静是旁观者最基本的礼节,所以水晶魔方转动时轻微的“啪啪”声仍然可以传入每人的耳朵,搞得科勒很心烦。方晓翎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更加让他恼火。

虽然脑子里想的是牌,但方晓翎不经意间总是能够将一面转成同色。而一面同色之后,就是她决定的时候,这次是白色,随着魔方的放下,她跟注。

河牌是【红心4】,科勒没什么理由再下注了,他敲敲桌子过牌。方晓翎将魔方拿起来,她不是又要玩吧,科勒不耐烦的想。可她只是将之握在手心里,拳头遮住她诱人的樱唇,支撑着桌面。方晓翎维持了这个姿势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科勒头皮发痒,然后她下注整个彩池!

科勒过牌是为了控制彩池,同时希望方晓翎诈唬,所以虽然下注很大,他也没打算轻易放弃。方晓翎在做反向Float,科勒不相信这张4帮助了她。她要么是在诈唬,要么翻牌已经成手。一张J不应该这么激进,合理推测她应该是AK/AQ。作为顶对大边牌,她在河牌的下注显得过大了,她认为自己会用什么牌来跟注?基于她持续的激进,有可能是KQ/KT/QT这样的牌,她有一个缺门顺子,认为自己在Float,然后到河牌试图偷走彩池。方晓翎今天摊牌得太少了,让她的打法特变蒙上了一层神秘感。科勒跟注,他要看看方晓翎的底牌。

科勒希望方晓翎是在诈唬,或者翻出AK,这样她的打法还是可推测的。可一双大眼睛闪着灼灼的目光,美女翻出来的是99!科勒长吐一口气,心里极其不爽,自己亮牌与否已经无关重要,谁都知道他肯定是更小的对子。这把牌的主角是方晓翎,令在场所有人惊讶的是一个中对子作出如此大胆的价值下注。牌桌上的各人此刻终于确认,这个女孩今天完全改变了风格,变得判若两人。

察觉到对手们对她刮目相看了,方晓翎借去洗手间的时间冷静一下。在自助餐区域,她和余洋聊了几句。

“你现在有多少筹码?”担心这个问题会带来压力,余洋示意方晓翎吃点曲奇饼,放松一下。

“接近40000,离目标很近了,而且他们都认为我变成了松凶牌手,接下来我可以转回最擅长的紧猛型打法。只要抓住机会赢一个大的彩池,那就够了。”前面进展顺利,方晓翎充满信心。

“真不错啊。”余洋眼神中闪烁着羡慕,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打德州扑克以来,他都一直希望赶上方晓翎的。不过他这个人虽然粗豪,却并不鲁莽:“我知道今天你的五个对手都不是平凡之辈,你表现得很好。”

“其实,今天牌桌上没有鱼,对我更加有利。如果有个疯狂玩家或者跟注站在,我反而不能改变得如此成功。”方晓翎说话间显得有点兴奋:“要是我再加注时老是担心有个人和我推全下,或者怎么打都会拿着小对子跟到最后,我就无法通过激进的行动来偷盲和建立形象。正好他们都是有水平的玩家,加上对我以前的形象很熟悉,反而造就了我的顺利。”

方晓翎的大腿侧突然感到了颤抖,她才想起进入房间时将手机调为震动模式。是林嘉兰打电话给她:“晓翎,你现在赢了吗?”

“赢了不少,快到60000了,不用担心。”

“邓肯刚才在MSN上问你呢?他说你在线,没打牌吗?”

离开宿舍之前,方晓翎开着手提电脑在做作业,走的时候没有关,她要林嘉兰帮她做原属于她那一份。方晓翎带着些许期待问:“那你怎么说?”

“我把整件事都告诉他了,他就哦了一声,没回应了。怎么,邓肯没打电话给你?”

“没有。”

“看来他一点也不关心你嘛。”林嘉兰声音中带着埋怨。

“行了,别说胡话,我要打牌去了,救出艾薇之后通知你。”放下手机,方晓翎心中稍觉失望。可是,也许邓肯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不想干扰自己吧。抬头看到余洋若有所思的表情,方晓翎轻轻的说:“走,回去继续。”

两个人各怀心事,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牌桌,打开房间的门,方晓翎的心已经恢复了平静。可一声招呼有如投入池塘的石头,泛起了阵阵波浪:“嗨,晓翎,刚才他们说那个位置上的是你,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真的是。”热情熟络的声音来自沃克,他带着两片5000元的筹码坐到第七个位置上,发牌员正和他兑换散筹。

方晓翎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又惊又急,她指着沃克的筹码问:“这个?”意思很明显。

沃克点点头:“是的,你和前台说好的,借给我2000元。刚才我来的时候,他们居然说你取走了所有的筹码。我还以为他们忽悠我呢,但你的信誉好,他们肯在你的账户上赊账给我。哈哈,结果我一个小时就赢到了这么多,待会我就还你。”

这样说来,沃克还没还钱给吉布森。刚刚够50个盲注,达到这个牌桌的下限,就忙不迭的跑过来了。方晓翎皱着眉头坐下,心中很不舒服,沃克这种轻浮的赌性令她不快。但很快她就发觉,当初焦急的心情是为了什么,因为沃克的加入,牌桌上起了很大的变化。沃克本来就是个松凶到极点的人,赌性又重,偏偏他的洞察力又很强,再加上只有50个盲注,于是全下变成了家常便饭。10000美元不是小数目,每个人都在等好牌希望一把清空他。虽然方晓翎过了之后又来了沃克连骗带抢,大家都很不爽,却也没人轻易接他的下注。

方晓翎借2000元给沃克就是想他能翻本还债,现在却希望有人把他清空掉让他快点滚蛋。沃克的搅局令她的计划落空,原本她暗中转到紧猛,期待一手好牌的时候有人跟注。可现在赌场里最臭名昭著的松凶牌手沃克来了,谁都清楚他的风格和对付他最好的方案,那就是等一手好牌。所以现在方晓翎要是大胆下注,根本不会有隐蔽性,大家会相信她有好牌,之前的形象算是白搭建了。

由于看出沃克和方晓翎之间关系不错,科勒不太乐意,之前的郁闷发泄到沃克身上。他较劲和沃克营造了一个大彩池,让沃克一下子赢到20000左右。方晓翎越发焦急,看来短时间要沃克输光是很难了,而且他在短时间内就掌控了这个牌桌。筹码越多,沃克的震慑力就越大,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还没想好,可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手牌方晓翎在UTG拿到【红心A 红心K】,她的下注引来四个人跟注,包括BU上的沃克。大家跟注松了是希望击中一个好的牌面,以便重重打击沃克。翻牌是【红心7,红心2,梅花7】,虽然跟进的人很多,可这种牌面配合一个坚果同花抽牌,虽然有个对子,方晓翎还是持续下注了整个彩池。其他人纷纷盖牌,有个对子的也不希望沃克在身后搞事。最后剩下沃克,他跟注了。

翻牌是【梅花5】,方晓翎不想被沃克Float,她下注了2/3的彩池。既然沃克短时间输不了,方晓翎想将牌桌上的主动权夺回来。两张高牌和同花筹码足够她持续的半诈唬。但沃克的小对子不是那么好赶跑的,他还是跟注。

要是河牌来个红心,我就全下,方晓翎握紧了手中的魔方,心里咬牙切齿的对自己说。可惜河牌来的是【梅花4】,一个危机重重的公牌结构。

虽然牌面上同花、顺子都有,可方晓翎觉得沃克的牌不会太大。他最大就是个对子,或者一样是同花抽牌,甚至两张高牌说不定他都会跟到这里。过牌或者一个小的下注会引起他在河牌的Float,他就爱这样做。方晓翎盯着彩池,像一只狼盯着前方躺着的兔子,既想要,又疑惑这是不是猎人的陷阱。据事后余洋说,他当时看到方晓翎“面露凶光”,这种表情他从未见过。然后,女狼终于还是抵受不住诱惑,她伸出了试探的利爪,方晓翎超越了彩池下注!她今天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底线做了不少从来未尝试过的打法,此刻她鼓起勇气做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用大量的下注来诈唬沃克!

沃克望向方晓翎的眼神有点呆滞,他不是第一次盖牌给她,但还是他第一次对她的行动感到惊奇。沃克将一小叠筹码抛起,又在它们散开前伸手接住,他嘀咕着说:“反正,我是无法盖牌的,我跟。”

诈唬失败,方晓翎郁闷之余还是翻开了红心AK,她要看沃克到底用什么牌来跟注。沃克看到方晓翎居然在诈唬他显得惊讶不已,可他的底牌让方晓翎吃惊好几倍。而同样因为吃惊而不自禁站起来的还不止她一个,周围的观众也不约而同的叫出声。

“你是葫芦!”科勒叫得最大声,指着沃克那对红色的4:“你明明是葫芦,为什么不再加注,你和她在搞什么花样?”

沃克振振有词的反驳:“牌面上比葫芦4大的牌多的是,更大的葫芦,四条甚至同花顺。就算是坚果同花,在牌面上有对子的情况下你会下这么大的注吗?这女孩从来不对我诈唬的,我唯一可以赢的就是一对2,只是跟注难道不对?她要是给我来个全下,没准我还会盖牌呢。”

沃克说的不无道理,可大家显然觉得没什么信服力。平时打得那么激进的沃克,到河牌幸运的击中了葫芦,居然没有再加注,分明是和方晓翎互相认识导致手软。当然这是他的自由,别人也管不着。

方晓翎表面平静,心里把沃克从头到脚骂了个透。第一次诈唬沃克,就碰到了葫芦,还亮了牌。她只感觉自己成了笑柄,苦心维持的形象被摧毁得体无完肤。这把牌的损失加上前面零零碎碎的失利,她现在只剩下30000,然后沃克还给她2000。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而接下来该怎么打,方晓翎根本未能静下心来想。

余洋为她带来一杯冰镇可乐,方晓翎一口气饮光,趁着一股冰凉缓缓流过体内,方晓翎开始在想:沃克刚才真的是因为顾及自己的面子而只是跟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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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5-1-7 14:54:30 | 只看该作者
九十 刺刀见红

沃克松而激进,但他绝不是笨蛋,他用小钱建立形象,在大的彩池用好牌来赢。即使是全下诈唬,他和基茨这样的对手也是算准了对方极有可能盖牌才会这样做。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是游走于钢丝上的游戏,当他们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他们比正常的玩家还要小心。基茨有的是钱,这个游戏他可以玩得更加游刃有余。从这个角度来看,沃克需要比基茨更有胆识,同时也要更谨慎。沃克经常只有一个买入,而且还欠着一屁股债就在高盲注的牌桌上玩松凶,这无异于和脖子上吊着绳圈再走钢丝。其实沃克比任何人都害怕被清空,他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刚才方晓翎超越彩池的下注,沃克没敢顺势推全下。方晓翎是不会用大量的筹码向我诈唬的,当她这样做的时候,那就是在价值下注。这个观念在沃克心中极为深刻,要是刚才自己直接推全下,也许沃克真的会盖牌。方晓翎慢慢从刚才的急躁中恢复过来,她理顺了刚才那把牌的真相。赌场无父子,对方会因为人际关系而手下留情,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虽然还没想好如何利用剩下一个小时来将筹码翻倍,可方晓翎至少恢复了平常心。这把牌她在UTG下用【梅花A 黑桃10】下注,CO跟注,其余盖牌。两人的彩池翻牌是【红心10,梅花J,方块6】,一个中对顶大的边牌正好持续下注,但方晓翎轻敲桌面过牌。她还没从刚才诈唬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担心对手针对她激进的行动。既然她过牌了,CO自然顺势下注,而这种牌方晓翎至少会跟注一次。

转牌是【梅花Q】,方晓翎继续过牌。CO用和翻牌同样的步调很自然的再次下注。这张牌令到牌面上很危险,CO有可能是拿着89半诈唬成了顺子。但他不担心自己是AK吗?他拿着更小的对子在这个牌面上第二次反主动诈唬也是有可能的,方晓翎不想放弃,她跟注。

彩池变得有点重了,河牌是【方块4】,方晓翎别无选择,只能过牌。CO看着牌面凝思良久,超越彩池下注!

CO在这张牌桌上算是玩的比较紧的一个,一直以来输赢都不大。方晓翎的连续过牌已经表明她不是拿着AK,如果CO确实是89的话,他可以大胆的下注。但这个下注确实有点大,这说明CO手上的牌是两极分化:要么他是顺子或JQ两对接近坚果,要么他连个J都没有在诈唬!按照他的形象,假如他手上有个J,他不会在河牌这样下注将牌转成诈唬。

方晓翎刚刚诈唬沃克失败,在所有人面前亮牌,接下来她应该会玩得保守一点。这应该是目前大家对她的认识,就连方晓翎自己也是这样想的。CO其实只有比10小的对子,他在翻牌时试探性下注,方晓翎的跟注令他意识到自己落后。T、J、Q共存的牌面上,两高牌肯定比他的小对子大。于是转牌和河牌在方晓翎示弱的情况下持续的诈唬,希望能够将她打走。方晓翎看着她的对手神态自若的样子,知道他有足够的水平这样打。确实,这种打法很高明,要是平时,方晓翎一定会盖掉她的一对10。

但CO不知道,方晓翎已经没有时间了!虽然不能肯定CO就是在诈唬,方晓翎也只能冒险跟注。看到方晓翎跟注,CO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位置,这是不安的表现。似乎他知道自己输了,但他也想看看方晓翎的底牌,于是他只能先亮出了自己的【同花A6】。他果然只有一对6,方晓翎松口气,亮出了牌面上第三大的对子。CO没说话,他只是摇摇头默默检讨着自己的得失。最爱喋喋不休,每把牌都喜欢发表评论的沃克此刻也没说什么,看着方晓翎的底牌若有所思。

这把牌令方晓翎挽回了诈唬失败的损失,高明的读牌成为一张保护伞,令到其他对手不敢再轻易诈唬她。方晓翎自己明白,这把牌比较冒险,违背了她平时的形象。这是不得已的,在一个小时内要赢到60000,就不可能只玩保险的牌。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一点。刚才沃克当众说了,自己在柜台的钱已经全部提了出来。对手们都知道自己目前牌桌上的筹码就是在赌场里的所有积蓄,而且,还通过松凶的打法赢了不少。没人会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需要冒险!这一点,是否可以利用一下?

连沃克都变得沉默寡言,房间里此刻很安静,方晓翎只听到洗牌和筹码交错的刷刷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连房间里的观众们都感受到了今天的气氛有点异样,他们一个都没走。平时高盲注的牌局,表面上不免显得平淡,牌桌上没有鱼,彼此交手都比较慎重。而且很少能看到摊牌,缺失的信息令到观众不能完全读懂牌局的奥妙。今晚,最善于掀起波澜的沃克和一个破釜沉舟的女孩令到牌局风起云涌。

方晓翎必须要玩更多的牌和祈祷自己的运气,【方块K,梅花9】在MP也必须发起进攻。沃克在BB上跟注。翻牌是【红心5,黑桃5,梅花10】,沃克过牌,方晓翎持续下注,沃克跟注。

方晓翎想,沃克转为被动了,这显然是针对自己而采取的策略。转牌是【红心A】,这是张骇牌,适合主动方二次开火。要是平时的沃克,他会对着这张A进行Float,利用逆向的心理反主动下注,营造出很高的弃牌率。但沃克真有点怪,他还是过牌,将决定权拱手让给方晓翎。

他可能看到了点什么,在控制彩池,还是布个陷阱让自己踩下去。就算沃克手里面是空气,他也会跟注翻牌的,方晓翎明白自己不可能看穿他。然而要是现在不下注,她就注定会失去这个彩池。方晓翎下注的时候甚至不期望沃克就此放弃,他果然还是跟注,胜负悬念延续到河牌。

河牌是【梅花J】,沃克稳稳的敲打桌面,第三次将主动权交给对方。于是方晓翎知道,沃克的手牌肯定不是空气,试图通过摊牌让高牌K赢是不可能的了。沃克可以没有听牌机会跟注两轮,但要是手上什么都没有而到了河牌还不下注诈唬,他就不是沃克了。他要么有张5,要么有张10。5是在布陷阱引自己诈唬,10是希望便宜摊牌。

作为翻牌前的主动方,手里有张A很正常,也符合一直到此的行动。即使TJ也打不过一张A,沃克之前没有预料过,自己会超越彩池去诈唬他,那么,在诈唬失败后再一次超越彩池去诈唬他呢?

方晓翎不知道沃克手上拿着5还是10,牌面上有两张5而只有一张10,那还是10的概率大些。就算是一张10也未必能打得走,但我并没有其他选择。用这个借口来为自己鼓气,方晓翎将一叠筹码轻轻摊放出去,筹码均匀的一只叠一只从她的手边一直延伸到彩池,这是一种表现出内心轻松的下注方式。

沃克并没有立刻决定,他的右手不住的翻滚着一只筹码,打击着左手的另一只筹码发出啪啪声。他问发牌员,彩池里现在有多少,方晓翎下注又是多少。发牌员数过之后告诉他,方晓翎下注刚好比彩池多一点。方晓翎对彩池的数量,以及自己下注的数量其实很清楚。但在外人看来,她根本就没有数过,她是随手拿起一叠筹码下注的。

沃克将底牌扔还给发牌员,一个中对去跟注刚刚才诈唬自己失败的人,毕竟还是不理智的行为。这次沃克连看都没看方晓翎,方晓翎心里在笑,她赢到了42000左右,并且这手牌应该没人看得出她在诈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她只需要一手好牌,一手能赢一个大彩池的好牌,她就够钱去救艾薇。

【梅花A 红心A】当然是一手好牌,而且还是在BU位置。在每个人都循规蹈矩的打紧凶的牌桌上,AAKK经常赢到小的彩池,而输掉一个大的。但在建立起了松凶形象之后,每一个高对子都是捕获对手的好机会。回忆起以往的牌局,方晓翎觉得自己渐渐捉摸到基茨打牌的手法了。形势看来很不错,科勒先小额下注,方晓翎在BU上也非标准的小额3bet。她这样做很多次了,希望科勒能冲动的4bet回来。但毡帽老头在SB上跟注,而科勒随之也跟注。

深筹码跟注3bet很常见,方晓翎估计他们都是投机牌。翻牌一片红色:【方块K 方块Q 方块6】,老人和科勒都过牌。没有方块A,这个翻牌很不利,但方晓翎仍然做了小额的持续下注,她不想彩池变大。这个软弱举动的后果就是两个对手都跟注进来。至少,对手没有set,也不是小的同花,自己仍然可能是领先的,方晓翎心想。

转牌看来是最糟糕的【方块5】,两名对手过牌,方晓翎自然也只能过牌,趁彩池还不算大,她打算放弃了。

河牌是【梅花2】,老人过牌,他将从出牌到敲桌子的时间掌握得很好,连续三轮都一样。科勒也过牌,方晓翎原本已经放弃的心此刻又活动起来了。彩池里现在有7000左右,下注5000偷走如何?四张方块出现在牌面上,两个对手已经过牌了两轮,他们应该不会有大方块。方晓翎不想有张小的方块或小两对赢她的AA,利用位置优势,她下注5000。

要是偷到了,就可以赢到接近50000,这个念头刚打了个转,毡帽老头就猝然发难!他再加注到13000,沉重厚实的砸彩池声音仿佛显示出他的决心和气势,科勒想都不想就把牌给扔了。

毡帽老头将筹码投向彩池的时候,一直注视着方晓翎的反应。方晓翎看到不同颜色的筹码在彩池中散开,闪电间掠过脑海的想法是:马上对视回去,这是自己手上有牌的第一反应!

不可以在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失措和意料之外,要是让对手窥探到自己的害怕,那这手牌就肯定完了。老人的身形有些佝偻,这样坐着的他比挺直了腰的方晓翎还要显得矮。在那帽檐下方晓翎只能看到他眼睛下方的眼白,这个角度显得有些恐怖。老人的外形是牌桌上最不起眼的类型,但从酒馆到地下赌场,方晓翎从来就没有轻视过这个对手。今晚他几乎完全没有表现,以致于在最后关头,方晓翎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老人一定已经潜伏了很久,忍耐了很久,待到他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给她断然一击!

老人可能拿着方块A,那这把牌神仙难救。但他也可能在诈唬,虽然彩池比例很好,用8000跟注25000,但危险的牌面仍然具有弃牌率。他有方块J的机会不大,第二大的同花check-raise略显激进,但要是希望方晓翎抓他的诈唬,这也并非不可以选择。

方晓翎还剩下35000左右,老人比她的筹码多,这个再加注没有陷入彩池,他为自己留下了退路。方晓翎慢慢将身躯靠在椅背上,以便她可以看到老人的眼睛。整个人的神采就集中在老人双眼中,他也密切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方晓翎的手指的转动着魔方,这已经是她脑子急剧运转的下意识动作了。她想内心发掘着最关键的问题答案:老人手里有没有方块A?

第一感觉不是很确定的告诉她:老人的手里没有方块A!

用带A的牌在不利的位置跟注3bet,通常是不好的打法。AA、AK应该4bet回去,而AJ,AT这种牌应该盖掉。深筹码可以用TJ这样的投机牌跟注,但AJ作为边缘牌则不合适。

试想一下,在翻牌击中顶对,TJ可以直接反主动下注,或者check-raise持续下注。如果主动方很强硬,则可以轻松盖掉TJ,这只是顶对加不大的边牌。但AJ要是击中了A或者J,就会陷入为难的处境。这牌并不小,弃掉太可惜,但对于3bet的池底,又不够强。

AJ、AT、KQ、KJ等都属于边缘牌,很容易受控。它们经常形成牌面上第二大的牌,让你不舍得放弃,而打到底又显得不够。对着牌面上的J,在陷入彩池前盖掉TJ比较容易决定,但盖掉AJ则艰难很多。所以边缘牌比投机牌更不适合跟注,AQ虽然好些,其实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打得稍微被动些的紧手也许会用AQ、AJ在SB跟注3bet,但方晓翎知道毡帽老头的习惯不是这样。来到地下赌场后,她也曾花过很多时间在旁观观察这些人打牌。

所以,老人手里应该是TJ,是否两张方块不重要了。不大会是AQ,尤其是牌面上有方块Q,不是AQs。他没有方块A!除非他心血来潮偶然这样做,这个谁也说不准。

在决定行动前,方晓翎问自己两个问题。

一张含方块的TJ,老人的打法合理吗?首先,深筹码翻牌前跟注小额的3bet,伺机而动,虽然位置不利,但还有可能。翻牌有第二同花抽牌和顺子抽牌,多人彩池跟注小的持续下注,合理。转牌中了第二大同花,过牌引诱诈唬和控制彩池,合理。河牌过牌加注,这就是很高明的打法了,结合自己和老人的水平,牌桌形象和当前的牌局历史,他真的会这样打!

然后,自己手里拿着方块A合理吗?作为翻牌前3bet的人,有A很合理。翻牌坚果同花抽牌小额下注,合理。转牌成了坚果同花,因为牌面四方块过牌,合理。河牌最后位置下注当然也合理。考虑了这么久才推全下合理吗?当然合理,拿着坚果故作犹豫良久才推全下,从小鱼到巨鲨王都屡见不鲜。

魔方已经转成了红色,但方晓翎仍然没有最后下决定。诱惑是巨大的,推出35000,偷下这个25000的彩池,那筹码就接近60000,她的目标就达到了。经过仔细分析,老人手里极可能就是个方块J,而自己的行动符合这张方块A。在四同花的牌面上全下诈唬是极少见的行动,正因为如此,在1:3的彩池比例下,老人仍有可能盖掉第二大的同花。

方晓翎慢慢将魔方举到嘴边,极具吸引力的樱唇深深的吻在魔方上,这是她从没做过的动作。她知道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如果盖牌,她还剩下35000,无论如何不够时间完成任务。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方晓翎放下魔方在底牌上,稳稳的将所有的筹码推出彩池,作出了她打牌以来最大的冒险:“我全下!”

作出决定之后,短短的一瞬间,无数的念头一下子涌上了脑海。无边无际的恐惧感这时候才占据了方晓翎柔弱的身躯:万一自己所料有差,老人真的有方块A怎么办?

老人有坚果同花马上就会跟注,这不会超过三秒。这短短的时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毡帽老头石刻一样的脸还没有任何变化,一秒、两秒、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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