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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方晓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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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德州扑克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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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5 09:11:27 | 只看该作者
七十四 丽莎阴暗的生活

紧握着双手,方晓翎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沉声问:“她是怎么死的?那你的丈夫在哪呢?”

丽莎双手轻轻抚摸双颊,表情呆滞,和刚才的敏感和坚持判若两人。她痴痴的叹着气:“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世界,只知道她从我身体里拿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哭过。然后,医生告诉我,她死了,我不忍心看她。她的父亲是个工程师,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了,要不然,他现在会是我的丈夫。”

“那是在哪啊?”方晓翎觉得有点抓狂了。

“法兰克福,那个地方没有赌场,那段时间我过得比较正常。可惜,因为女儿的死去,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儿去了。”丽莎拨动着额前的头发,似乎这样可以将那件不快乐的事情拨去。

方晓翎听出点意思来了,敢情丽莎刚才说的不是贝克和艾薇,这三年她可过的真够乱的。她不甘心的继续问:“你的女儿刚出生就死了?那你刚才说你教她做鸡蛋薄饼呢?”

“那是我另一个女儿,多大了?现在该和你一样大了吧。不,比你小,我好多年没见到她了。她很聪明,和我一样,不过,还是不要像我的好。”丽莎语无伦次的说着,目光闪烁,坐在旁边的方晓翎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继续说着:“她很坚强,这一点像我,不对,是比我还坚强。这个不像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个窝囊废。要不是我,他根本就不能站起来。那时候,他总是病恹恹的坐在轮椅上,要不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让他下定决心相信我,他才不能靠自己的双腿走路。是的,是我计划着一切,指挥着他走的每一步,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他站起来了,却想从我的手上挣脱出来,像蛋白和蛋黄一样混不到一起去。方小姐,你知道吗?为什么鸡蛋薄饼会散开,因为你搅拌得不够均匀,它们就是不想让你随心所欲的控制。你一定要坚持着,不能用搅蛋器,一定要用你的双手去运用勺子,将它们禁锢在你想要的范围内。他要是肯好好听话,我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能做的我来帮他做,这个家原本就会风平浪静的渡过。”

“你认为他应该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样听你的话吗?”方晓翎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她打断丽莎的臆想般的呓语问。

丽莎笑了,笑容中有两分得意,其余的却都是凄然。她转脸望着方晓翎说:“他的身体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可他的心智永远都那么不成熟。你们都不了解他,甚至连他自己,还有他的医生都不了解他。只有我才了解,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应该去做。这样,表面上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知道,别人看上去他就像我的木偶一样,认为是我在不近人情的操纵着他。但所有人都不明白,连贝克自己都不明白,只要那样,他才能一步步接近正常人,但他永远也成不了正常人,他有病!我离开他以后,他一直站不起来,对不对,方小姐?”

和丽莎的眼睛对视着,方晓翎觉得一阵悚然,看来,她对贝克的了解超过了所有人。同样作为女人,方晓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深切的悲哀和后悔。她是在后悔不该负气离开贝克吗?她流露出来的感情表现出她对贝克仍然有着深厚的爱恋,因为方晓翎从她的眼里读到了自己对邓肯的感觉,虽然情感上自己远远没有她的来的深刻。

丽莎叹了口气:“我就想,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借钱给我,我既然回来了,还在打牌,那总有一天和我丈夫女儿认识的人会找到我。”

“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也不要告诉他们我现在的状况,你就当没见过我好了。”方晓翎离开的时候,丽莎这样对她说。独自一人在梯间中行走,方晓翎觉得这里比刚才更加昏暗,墙壁上的斑驳零落的痕迹也更加错综复杂,正如自己的思绪混乱。迎面打开了木门的房间内,一个老人带着麻木的眼神通过锈迹斑斑的铁拉闸看着方晓翎一步步走下楼梯,眼珠一动不动,彷如一个绝望的囚徒。方晓翎加快了脚步,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再多呆。她想到丽莎一直住在这里,真想马上回去把她拉出来,强迫她回到贝克身边去。但这样的妻子,贝克还能接受吗?艾薇还会容纳她作为自己的母亲吗?

快到楼梯口了,今天的天气晴朗,阳光透过铁门的间隙照耀在死气沉沉的公寓门口。就当方晓翎快要踏上这充满生命力的光线中时,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一个活跃的身影跳了进来。他比方晓翎高了一个头,灿烂的阳光从他身后投射过来,让方晓翎习惯了黑暗的瞳孔一下子没看清他的样貌。

“晓翎,你来看我吗?”这人的声音中流露出惊喜和快乐,他右手搭上了方晓翎的左肩。可方晓翎的心情正处于一种从监狱中逃出来的感觉,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她恍如惊弓之鸟。她飞快的伸手逮住这人的两只手指,将它们向后拗过去。接下来应该趁他剧痛的时候,另一只手压着他的手肘,将他一只手反剪在身后。这一招也是余洋教她的,并且和她练习了好多遍。可听到这人吃痛的惊叫声,以及这时终于看清他的样子,方晓翎满脸通红的放开了手。

他手上的袋子掉到地上,里面的杯面、零食和香烟散了一地。方晓翎很不好意思的帮他收拾着,嘴里讪讪的道歉:“对不起啊,沃克,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啊,还问我,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来这呢。”沃克苦笑着揉揉自己的肩膀:“晓翎,没想到你的力气可真不小。”

沃克是地下赌场的常客,方晓翎这段时间周末经常在赌场出没,两人碰到过好几次。沃克仍然在实践他那一步登天的计划,赢到更多的钱就马上转到更大盲注的牌桌上。虽然他的技术比丽莎高明得多,可方晓翎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的筹码犹如流星一样瞬间夺目,而又转瞬即逝。所以看到他住在这样的公寓里,方晓翎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我来这里探望一个朋友,她住在这上面,我刚要走。”方晓翎将装好的袋子递给沃克。

“她?如果是在赌场里面遇到的,那,难道是住在我隔壁的丽莎?”

“丽莎住在你隔壁?那你不是会知道她很多事情吗?”方晓翎大感意外。

“也不是很多,不过,或许有一些相当重要。对了,今天是星期六,那些人快要来了,要不要上我家坐坐?”

“你说谁会来啊?”跟着沃克上楼,方晓翎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不过,不会是什么开心事。”

方晓翎给余洋打了个电话,知道他正在附近的快餐厅里等她。方晓翎抱歉的说,她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离开。余洋说无所谓,他会在附近等到她出来。“自己小心,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余洋告诫她说。

沃克的房间才适合这栋公寓,也适合一个单身男人的感觉。这里比丽莎那边大,可乱糟糟的堆满了杂物和脏衣服,几乎没有坐的地方。沃克一脸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将满地满桌的物品塞到床底下。方晓翎正襟危坐,装作没看到那些色情杂志。

沃克为她和自己冲了速溶咖啡,他低声说:“我们说话小声点,这里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说的应该没错,方晓翎听到隔壁丽莎在清洗餐具的声音,看来这栋墙很薄。

“丽莎是你朋友的亲人?嗯,她搬到这里来好几个月了,除了你,我没看到她有什么朋友来看过她。哎,希望你和她的交情并不深厚,否则,接触她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她现在有多可怜。说实话,如果我是她,也许早就崩溃了,可我从来没听她哭过,很了不起。因为这个,我从不和她坐在一张牌桌上。我不赢她的钱,虽然赌场里的其他人都很乐于这样做,你也知道吧,她就是一条最受欢迎的鱼。”

“毕竟是邻居,我试过和她谈,希望教她一点技巧。可我发现这个人很固执,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她的思维就是那样,我想神仙也教不了她。令我很奇怪的是,她向赌场的高利贷借了那么多钱,居然到现在还没被砍死扔到河里。等一下,你听,他来了。”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颤巍巍的地板被厚重的皮靴践踏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表现出这不速之客的来者不善。当他经过沃克房门前时方晓翎真担心他会破门而入。然而粗鲁的锤门声传自隔壁的丽莎房间,这时候丽莎才放下手上的活,给他开门,听不到她对此人有任何惊惧的动静。

“收钱,这周是一万二。”那沙哑的声音冷酷而不近人情,吐出来的数字冷冰冰的犹如法官宣判时的量刑。

“一万二?可是,上周才是一万,而且,我本来还想求你,这周我只能给你8000。”丽莎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可并没有恳求的意味。

来人打着了打火机,似乎在点香烟。点火的声音响亮得异样,打断了丽莎的请求:“少装蒜了,我知道你今天手气不错,在赌场里赢了不少钱,你付得起一万二这个数。”他嗤笑着说。

“你们不能每个星期都将我的钱全部拿走,我还要生活,还要剩下一些作为赌资。”丽莎忿忿不平的反抗着。

那人懒洋洋的回答:“你有什么不满,自己对老大说去,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生活费,你今晚不是还要干活的吗,难道今天没傍上劳伦斯这样的有钱人?”

丽莎急速的呼吸着,终于她的声音软弱下来:“你进来吧。”她低声说。

方晓翎听到了那人暧昧的冷笑声,和结实的关门声,然后隔壁奇怪的安静下来。只是这种安静直教人浑身发痒。当方晓翎骤然明白过来,粉面飞霞之时,那个男人已经发出来毫不遮掩的喘息和呻吟声,和丽莎含糊不清的鼻音。方晓翎不安的向沃克望去,沃克耸耸肩,凑近了她低声说:“经常这样。”呼吸相闻间,方晓翎嗅到沃克的蠢动,心跳得更加快了。

隔壁没有顾忌的活动声音越来越激烈,方晓翎觉得很尴尬。沃克看着她,终于下定决心问:“我这里有红酒,你……你想喝一点吗?”

方晓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摇摇头:“我不随便饮红酒的,我希望和自己的恋人一起饮。”

沃克显得很失望,两个人没有了话题,只听着隔壁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不断升级。当丽莎的的娇喘声也传入耳中时,方晓翎霍然站起来说:“我得走了,谢谢你,沃克。”她来不及看沃克的反应,急急忙忙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沃克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那边还没折腾完。他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暗骂:每次都这么持久,这狗杂种!当他再也忍受不了时,沃克从几个口袋里翻出一把零钱和硬币,数了数,将它们全部抓在手里,像去救火般奔出了自己的房间。

方晓翎终于逃出了这所公寓,这是她走到大街上的第一感觉。她像刚刚被人救上来的溺水者一样张开嘴深深喘着气,心情久久不能平伏下来。从中国到美国,她的的人生都是波澜不惊的平凡人生活。除了之前那场被陷害没打成的官司,和误入咖啡厅的小冒险之外,她没经历过什么波折。对于生活的阴暗面只在影视作品和书籍里接触过。虽然刚才那一幕也许对于真实的赌徒和妓女生涯只能算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可当一切直观赤裸裸的发生在身边时,这种强大的冲击力仍令她惊惶失措。不知道身处其中的丽莎是怎样面对这样阴暗而绝望的生活的。她还有心思打扮自己的房间,还有空将自己生活的居室布置得井井有条。她既有着冷静可以分析贝克现在的生活和接触她的人的来历,偏偏在牌桌上又永远都学不乖。她仍然维持着自己的固执,即使生活到了这个境地还是不愿意接触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那怕他们就在同一个城市里面,在她生活过十几年的家里,触手可及。方晓翎无法理解丽莎,可对她的恶感冲淡了不少。

方晓翎一出来,尽职的余洋就发现了她。他跑到她身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不无担心的问:“晓翎,你怎么啦?你好像遭受了什么惊吓?”

“我们走吧,回去再说。”方晓翎回头再望一眼这栋公寓,真希望自己再也不用回来。要是丽莎的问题能够一下子想到办法轻易解决就好了,这种天真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嗯,我们走,这种地方,你一个人可别过来,危险得很。”被余洋温暖的手拉着,方晓翎顿时感到安全了许多。

第二天是星期天,方晓翎又来到地下赌场,她没见到丽莎和沃克。她没心思打牌,转了个圈就匆匆离去。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丽莎的事跟贝克和艾薇说。到了星期五晚上她还是没打定主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要再去赌场,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丽莎。一直到她做完了所有的作业,再也没有理由拖延的时候,她接到了艾薇的电话。

方晓翎心神不定的接听,艾薇的声音却很快活:“姐姐,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吧,我爸爸受邀去参加比赛。”艾薇告诉她,贝克联系了一些以前在圈子里的朋友,他们到家里来探望这位曾经轰动一时的人物。在家里的牌局中,发牌的艾薇很高兴的发觉她的父亲在牌桌上充满了活力和机灵的敏锐。这个星期天,拉斯维加斯赌场有一场小型比赛,买入费只需要3000元。虽然规模不大,但影响力不小,有很多行内名人会参加。艾薇成功的鼓动了贝克去报名,她期望父亲能藉此重新工作,走出他的阴影。

“你来吧,最好连兰兰姐姐和余洋也一起叫来,等爸爸赢了奖金,我叫他请你们吃一顿丰盛的晚餐。”艾薇信心十足的发出了邀请。

“嗯,好吧,我会去,可兰兰这周有小组的工作也做,她不能去。余洋也不能去,他的摩托赛车朋友约他有活动。”

“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请你早点来我家,我们一起出发。”

艾薇的兴奋心情感染不了方晓翎,她放下电话,心里一直萦绕着丽莎的话:只有我才了解,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应该去做。没有我,他永远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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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6 09:16:36 | 只看该作者
七十五 扑克锦标赛(MTT)

对于那些不耐烦在现金桌上积小成多,严格按照策略来玩并要忍受不定期的波动的人来说,扑克锦标赛(MTT)似乎提供了一条迅速致富的机会。参赛费比起冠军乃至于决赛桌奖金来说一般只占很少的比例,例如wsop主赛事报名费10000美元,只要进入决赛桌哪怕是第九名也将会获得60多万美元,而冠军更是高达几百万。这种对丰厚回报的憧憬往往会使参赛者忘记他必须战胜无数对手,自己存活到最后的事实。锦标赛过程中不能像现金桌那样无限次加买筹码(有些锦标赛规定可以限次数加买或限时加买),输光了筹码之后整个赛程对于你来说便已经宣告结束。因此锦标赛对牌手造成了比现金桌更大的波动。对于那些依靠锦标赛为盈利手段的牌手来说,拥有参赛费的100倍资金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对于在线牌室上同时报名好几个MTT的线上玩家。

传统的锦标赛打法,很多人都会将现金桌上的紧凶型风格带到前期中来。通过数学模型的计算可以知道,在锦标赛中损失一个筹码比赢取一个筹码的代价更大,因此在盲注还很少的阶段,紧凶型选手玩很少的手牌,并对参与的牌局加注。当盲注相对于手上的筹码总量占比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会根据这个比例划分成锦标赛的中期和后期,将他们玩牌的范围越扩越宽。优秀的牌手还会更多的加入对对手的解读,但基础大致上不会离开这个模式。

近几年随着扑克事业的飞速发展,太多的新人加入了这个行列,为锦标赛的打法带来了更多的变化。总体趋势是现在的锦标赛选手越来越趋向于松凶,在初期就放宽他们的加注和跟注范围,小球型和超级松凶打法大行其道,并感染了原本玩得很紧的选手。很多人认识到,通过这种风格在开始阶段积累筹码优势,从而在整个过程中压制筹码更少的对手有多么重要。他们冒着出局的风险,在盲注很少的时候就通过翻牌前后的不断加注,混合诈唬和价值下注来挑战对手的神经。由于3bet诈唬已经司空见惯,在思维层级交战中4bet、5bet乃至于翻牌前用全下来诈唬都屡见不鲜。作为一个超级松凶的牌手,在锦标赛初期就被淘汰出局是风格使然,但当他运气好的时候,成功挑拨到对手用不那么保险的牌和他全下的时候,他就能积累起很多筹码,扫清通向决赛桌的道路。

方晓翎知道贝克的实力很强,但毕竟他已经离开了职业世界整整三年,而主流的扑克技术却在不断的变化,几乎每几个月就会翻新。大量涌现出来的年轻选手带来了清新和活跃的朝气,不断的掀翻着已经成名的牌手,其中不乏刚刚成名的之前还是个默默无名的新人。在这种情况下,信心不稳定的贝克是否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呢,方晓翎实在有些担心。但在旅途中,艾薇显得很兴奋和不断营造着很多话题,方晓翎知道她是在为父亲打气,只能将这份担心掩盖起来。

比赛原定于星期六下午开始,但当方晓翎他们到了赌场才知道比赛临时被延期到星期天下午举行。报名的时候贝克显得犹豫不决:“比赛结束恐怕要到星期一了,这会影响晓翎上课的,要不,我们在赌场里随便玩玩算了?”

看着艾薇一脸失望的表情,方晓翎不想扫她的兴:“不要紧,我星期一可以请假,你还是参加比赛吧,我们专程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报名时交的现钞是艾薇从手袋里拿出来的,表格由艾薇填写,整个过程贝克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他对这个环境的浓厚兴趣似乎还胜过很少到来的方晓翎,而他的表现则很像个需要艾薇照顾的孩子。方晓翎冷眼旁观不由得大皱眉头,心里又向丽莎倾斜了些。

这时是下午两点,三个人都饥肠辘辘。照贝克的意思,要请方晓翎吃一顿大餐,以报答她请假陪伴的盛情。艾薇却坚持等他拿到比赛奖金之后再说,于是他们随意找了个餐厅吃廉价的自助餐。吃了点粉面和凉拌菜后,贝克看到公共餐桌上刚刚端出来几盘热气腾腾的烤肉,便自告奋勇出去拿。

“我和你一起去。”艾薇见状,扯下胸前的餐布就要站起来。

贝克一把按住艾薇笑着说:“行了,我一个人去吧,女士们安心享用美食就可以了。”他俏皮的朝两个女孩眨眨眼,脚步沉稳的走了出去。

刚才外面可以挑选的食品种类不多,闻到烤肉的香味,不少顾客纷纷开始行动。贝克见状提步小跑到餐桌旁,随即被涌上来顾客围在中间。看到坐立不安的艾薇,方晓翎又好气又好笑:“艾薇,他是你爸爸,不至于连出去拿三份烤肉都做不到吧。”

艾薇有点不好意思的将目光收回来:“嗯,到了拉斯维加斯,他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你得放开你的手让他自己做一点事情,这也是你自己一直期待着的。”

艾薇放下手上的刀叉,双眼变得惘然,她喃喃的说:“你没经历过用皮球教你的爸爸走路的事情吧,那种既希望他能多走几步,又怕他摔倒的心情,你没法理解的。”

方晓翎怔住了,眼前的艾薇,活脱脱和丽莎一个模子出来的一般。眉间眼角的那种对贝克惆怅不已的感情,实在是太神似了。虽然艾薇没她妈妈那样的美貌和沧桑,可谁要是看到过她们的这种姿态,都马上会联想到她们是两母女。

“你们看我遇到了谁。”伴随着肉香飘近的,是贝克愉快的叫声。方晓翎抬头一看,站在贝克旁那位矮矮胖胖,脸上带着和蔼笑容的中年人是那样的亲切。这可真是教人惊喜啊,没想到两次到赌城来都可以遇到陈强尼。

“是这盘烤肉让我见到了贝克。”陈强尼笑嘻嘻的将沉甸甸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刚刚经过餐厅的橱窗前,眼角瞄到好像一大群人向我这边涌过来。转头一看,排在前面的竟然是贝克。要是侍应晚一点把它们端出来,我可就见不到你了。我说,该有好几年在牌桌上没看到你的身影了吧,这是要东山复出吗?”

“嗯,这次过来是打算参加明天下午的比赛。Johnny,这是我的女儿艾薇,你们见过的。这位是我们的朋友方小姐。”

“哈哈,艾薇,在我印象中还是个小女孩,现在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很像你妈妈。”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也许艾薇就怒目圆睁要发火了,但不知怎的,在陈强尼面前,她却呐呐的生不起气来。

“方小姐,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邓肯呢,这次他有来吗?奇怪的是,最近好像一直没见过他,哎,牌桌上面孔转得太快,对我们可不是好事情。”

方晓翎和陈强尼握握手,淡淡笑着:“叫我晓翎就可以了。邓肯他回英国去了,他要继承家族的产业,做一名成功的商人,也许以后就放弃做一个职业牌手的生涯了。”

陈强尼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他收敛了笑容说:“这件事以前也听他提过,没想到这么快,呵呵,他还没实现进wsop主赛事决赛桌的梦想呢,怎么这就离开了。”

“他说,wsop的比赛他还是会参加的。”想起邓肯和她的约定,方晓翎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感觉。

“那就是不靠谱,别担心,邓肯很快就会回来的。按照佛门的说法,他这叫六根不净,不能修成正果的,呵呵呵。”陈强尼仿佛顿时放下了心。

“我想,邓肯的家族一直是做生意的,他既然受他的父亲影响,开始从事正经的工作,恐怕不会容易改变主意……”说到这,方晓翎突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是表示打牌是不正经的工作,脸上一红。

陈强尼笑吟吟的叉了一大块肉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随和得好像对亲朋好友说话一般:“难道你觉得打牌没经商那么高尚和正经吗?呵呵,我从来不觉得我比起华尔街里面那些盯着指数盘算的经纪有什么相形见拙的地方。打牌和股票、期货什么的市场炒作一样,都是要计算概率,算计人心,要有盈利,你就得比对手聪明。但市场炒作有太多的外围影响,信息的透明性、政策的倾斜性导致了里面有太多不公平的因素在干扰。还不如52张扑克牌那样公平可预测呢,只要没人作弊,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你可能会想作为一个牌手,好像没能对社会作出过什么贡献。但商业社会产生的利润,很长时间已经变成资本计算的游戏。我总觉得那些政客、金融商人和经纪们只要在计算机上多按几次按钮,他们的资本就会一个劲的往上积累,哪像我们打牌这样又要学习,又要承受运气的波动这么辛苦。若说是贡献,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恐怕还不如我开的那个餐馆大。”

陈强尼轻松的语气令方晓翎不觉得尴尬,她微笑着说:“或许吧,邓肯对我说过他很不喜欢涉足商界,也许有一天他觉得厌倦了就会回来的。”

“Johnny,为什么你说邓肯会回来的,叫晓翎姐姐别担心,她要担心什么?”艾薇假装好奇的问,方晓翎打了她一下,满桌人都大笑起来,大家享用了一顿愉快的午餐。

“贝克,明天的比赛,我也参加,到时候看看你的表现哪。晓翎,你也会参加吗?”吃完饭,走出了餐厅,陈强尼问。

“报名费要3000元呢,对于一场比赛来说,太昂贵了。”

陈强尼点点头:“对资金谨慎是一件好事,不过,凡是比赛前夕,附近都有卫星赛。只需要20元就可以参加,拿到第一名,就得到一张明天比赛的入场卷。你干嘛不来试试,我正好知道有个地方正要开始这样的卫星赛。”

于是,贝克父女先去酒店入住,方晓翎跟着陈强尼去卫星赛场地。由于报名费很便宜,参加卫星赛的人很多,超过200人的样子。大家围着赌场大厅正中的十几张牌桌等待入场,虽然大家都很轻松,可方晓翎有些紧张,她之前一直在打现金桌,锦标赛只是在在线牌室玩过几次,成绩都不理想。虽然对入场卷并不是那么热衷,可热烈的现场气氛很容易令她产生“我要赢取冠军”这样的想法。

坐在大厅中不起眼的一角,方晓翎想趁比赛开始前的一点时间向陈强尼请教:“Johnny,打锦标赛和现金桌有很多不同之处吧,你是如何把握两者的区别加以调整的?”

“打一场锦标赛,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光是牌桌以外的因素,就多的数过不来。而且几乎所有的外在因素,都具有双向性。例如对手的牌桌形象,他的精神状态,他的言行举止代表着他的牌力是什么?你在对方眼里的牌桌形象,精神状态和言行举止又是否透露了你的牌力?你们之间有交手历史吗?对方又是如何考虑这些历史而行动的?还有国籍,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的牌手,其风格都有其独特之处。一般来说美国牌手偏向于保守和紧凶,因为德州扑克在美国的历史最长,大部分牌手都受到比较传统的风格影响;而北欧牌手相比起来会激进很多,其游戏风格极其多变;亚洲牌手是最松凶而不讲道理的,尤其是韩国牌手,以疯狂掠夺的手法著名。还有你自己的名气,你是在比赛中作为一个知名的好手出席,还是默默无名不引人注意,这些都有可能引起对方行动的变化。甚至乎对方的年龄、性别、衣着和装饰,都会影响你对他的印象,反过来,你又可以利用自身的这个印象去误导对方。”

“晓翎,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打现金桌的时候,是按照标准的紧凶型策略行动吧?”得到方晓翎的肯定回答后,陈强尼微笑点头说:“如果你在比赛中也这么打,那可能对你有点不利。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外表清纯可人。那别人在潜意识中就会认为,你会倾向于打得比较紧,只玩好牌和成手牌,多做价值下注而少诈唬。那你的行动就会被对方猜中,无意中处于不利的位置。但你完全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在一开始确实保持紧凶的形象,当你认为对方确实这样想你的时候,马上将风格转为松凶掠夺筹码。”

“短时间作出这样的调整可能比较难,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这样做。同时等会在牌桌上还是多点留意各个对手参与牌桌的频率和下注风格吧,盘外因素和自己的神态举止就不要那么在意了,想得太多反而顾此失彼。”陈强尼沉吟了一下,似乎经过了斟酌才说出来:“也许,等会比赛中面对松凶的对手,面对他不断的翻牌前下注、跟注,翻牌后对着彩池做很小的加注,当你真的不知道应该跟注还是盖牌的时候,你不妨考虑加注。”

“当我不知道应该跟注还是盖牌的时候,考虑加注……”方晓翎默默的念了两遍,似有所思却又有些领会不能。这时候响起了比赛开始的铃声,发牌员已经就位,各个牌桌的选手开始向座位靠拢。方晓翎站起身提起精神说:“我等会慢慢领会试着使用吧,谢谢你,Johnny。”她向前走了两步,回身对着陈强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真好笑,我感到好紧张,我总是不能压抑的想着,我好想赢冠军。我明明不是很在乎这张入场卷的,不久之前我还没想过要参加卫星赛。这样是不是太不成熟了,呵呵。”

方晓翎不知道自己干嘛会对这位慈祥的长者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说话。只见陈强尼没笑,从他注视自己的眼神中,方晓翎竟然发现了和父亲一样的感觉。当年父亲送她去读小学报名,送她去参加数学竞赛,送她去考高中,父亲的眼中依稀都有这样的神情。

陈强尼用平静的语气对方晓翎说:“每一年我参加wsop主赛事的时候,我都会对自己说,放松一点,Johnny,别在意。你已经拿过两次冠军了,而且是连续两届冠军,你的成绩已经超越了很多人,将来也不可能有人可以超越。现在参加主赛事的人数已经很多,即使是再一次进决赛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你不必苛求自己,轻松参与就好了。”

“但其实,我知道,我心里面一直都有只魔鬼,他一直在蠢蠢欲动。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冠军,不是进决赛桌。我要再赢一条金手链,不,还要更多,我要超过菲尔(注)。每一年的比赛,我都在热切追求这个。所以,晓翎,如果你想拿冠军,那就不要给自己的失败任何借口,去尽力把冠军拿回来。”

(注:历届wsop的总金手链记录,目前菲尔是11条,陈强尼是10条,他们排在前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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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6 09:17:23 | 只看该作者
七十六 尝试激进

璀璨的天花吊灯照射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二十二张翡翠般闪烁着光泽的牌桌,近200名卫星赛选手鱼贯而入,按号码寻找自己的位置。注视着这许多陌生的脸孔,方晓翎察觉到所有人的共同点,对德州扑克的热爱。也许是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但她还是觉得和他们有一种共鸣。平时打惯了现金桌,即使身处于很大的赌场中,旁边有很多的玩家,但焦点只会放在同一桌的几个对手身上,目的是尽可能赢更多的钱。每一把牌都是重新开始,每次盈利都可以单独计算。但比赛让这么多人之间有了关联,使方晓翎的感情变得热切。我要成为这所有人中唯一留到最后的选手,我要战胜其余一百多人成为冠军!这种想法让她有点热血沸腾,比赛还没开始就觉得脸上发热,这是现金桌和单桌SNG不曾有过的感觉。她定了定神,发觉大多数人已经就位,走到最近的一张空座位上,这里就是她的位置。

坐下之前,方晓翎往其余的牌桌扫了一眼,心底里隐隐然有点优越感。扑克是一个严重男女比例失调的游戏,绝大部分的参与者和好手都是男性。几千人的大型比赛,女性往往只占3%~4%左右。今天似乎尤其极端,放眼看去,貌似没看到一个女生。作为比赛中唯一一个女孩,方晓翎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她坐下来数数已经叠整齐的筹码,熟悉各种颜色和数字。现场暂时处于片刻的宁静,只听到各位选手整理筹码的沙沙声。这种氛围方晓翎有点熟悉,当年在国内读中学时经常参加数学、物理竞赛和学习班,她已经习惯了那种被男生围绕的感觉,在男性统治的领域内脱颖而出的感觉令她有一种虚荣感。

想起数学,她倒是有点怀念以前所沉醉于数字和公式中的优雅旋律。不过,对数学的钻研是孤单的,即使是竞赛,那也是选手们做各自的题目,实力比拼高下没有运气的容身之所。相比之下,似乎还是扑克的人与人之间博弈互动和难以预料的波动更吸引人。如果将数学比喻成古筝那样涓涓悠扬的唯美音调,则扑克就像是多人一起演奏的摇滚乐章,要使声浪盖过对方,除了要声音大之外,还需要踏准对方的节奏。比赛即将开始,对过程的跃跃欲试已经压过了开始时的紧张感。陈强尼叫方晓翎先不要观察太多现场因素,可反正发牌员还在洗牌,方晓翎还是逐一将目光投放到同桌的各个对手身上。

这一看,似乎还真的看出了点门道来。同桌的八名对手其中六人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三十多岁褐色头发的美国人,大冷的天只穿着短袖恤衫,只有一人年近六旬。除了方晓翎和那美国人之外,其余七人都戴着帽子和墨镜。但方晓翎发觉其中四人的帽子和墨镜的款式竟然一摸一样,而且看上去是那种低档次的商品。估计他们是临时在比赛前购买的,而另外三个人的帽子和墨镜明显在价格上比他们的高。此外这三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牌桌饰物,那四个人则没有,这样看来这三个人应该比另外四个牌桌经验更丰富些。

发牌员将D字按钮放到方晓翎面前,第一把牌她是庄家,方晓翎庆幸自己有观察对手的机会。但她似乎乐观得太早了,虽然比赛进程会很快,可她实在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激进。就在第二把牌两个“廉价墨镜”之间就引发了冲突!一个在UTG1下注3bb,另一个在MP2 3bet到7bb。首先下注者毫不示弱,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4bet到18个bb!

MP2摘下墨镜瞪着UTG1,脸上写满了年轻人不愿意服输的倔强,他5bet到40bb!方晓翎不禁叹为观止,她觉得MP2并没有什么好牌,不会是JJ+和AK,可UTG1恐怕在这种压力下也只能退却了。没想到UTG1也把眼镜摘下来,真不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戴。他全下!而MP2自然也没有退路,他跟注。两个人一翻牌,令人乍舌,UTG1是77,而MP2是KTs!河牌出来一张T,UTG1成为第一个被淘汰的人。从他们的行动来看,这两个人的表现都称得上是疯狂的小鱼,可由此也可见这场比赛的松凶程度。方晓翎一时无法放下现金桌上的紧凶打法,她找不到可以玩的底牌,下注和3bet层出不穷,持续下注和反主动下住交替出现,几乎每个人都在红着眼抢彩池。

似乎只有那个身穿短恤衫的美国人例外,方晓翎看到他胸前挂着的选手牌上的名字是彭斯。彭斯既不紧凶也不松凶,他喜欢跟注!例如他在前位只是跟盲注进入(Limp in),后面的位置有人下注,他在不利的位置仍然是跟注。到了翻牌,他可能会过牌,然后跟注对方的持续下注,或者主动下一个小注。他这种松而被动的打法在现金桌上是标准的小鱼打法,但在这个牌桌上却正好克制那些松凶的对手。松凶的对手激进的时候通常没有什么好牌,对这种粘性很大的打法会感到头痛。这种在翻牌前被动,用优秀的翻牌后技巧对抗松凶牌手的打法叫小球打法,被著名的德州扑克好手Daniel Negreanu始创并出书阐述而闻名。这种打法要求牌手具有良好的读牌能力和卓著的翻牌后技巧,通过跟注让自己和松凶玩家的对抗中保持小彩池,从而抑制对手的凶狠打法。

传统的紧凶型打法讲究“少下注(用好牌下注),少跟注”;而早期松凶打法则强调“多下注,少跟注”,制约着紧凶型;不断进展的超级松凶打法相应地认为“多下注,多跟注”在更宽的范围内打击着前者;然后“少下注,多跟注”这种很弱的风格却又胜于超级松凶型牌手;然而这种松弱的风格在传统的紧凶打法下又暴露出了固有的弱点。扑克风格总是在不断的翻新变化,互相克制着,到了比较高的层次,已经很难说哪种风格更好。一名优秀的牌手必须时刻根据对手作出调整,同时不断提醒自己优秀的对手也在这样做!

邻桌上不断有被淘汰的人离开牌桌,盲注上升了,方晓翎还没参与过一手牌,她找不到自己认为合适的机会。又一次弃牌之后,她看到前方的比赛圈外,贝克和艾薇站在一起,艾薇冲着她笑着招手,示意她要加油,看不到陈强尼的身影。方晓翎有些急躁起来,她可不想被盲注吃光然后在一把无把握的全下后结束这次比赛。

盲注是100/200,彭斯在中位加注到500,BU位置的对手3bet到1200。他就是刚才用KTs第二把牌全下赢了77那个人,由于彭斯纠缠不休的风格,他输了不少筹码给他,这次3bet不排除有报复的成分。SB盖牌,方晓翎在BB的位置翻出一对8来。如果BU只是跟注,她可以很舒适的跟注,但现在他3bet了。如果方晓翎跟注1000,可以预见彭斯也会跟注。这样在一个3000的彩池里面,方晓翎处于最差的位置。她很难再翻牌后成为高对或set,然后在两个互相敌视的对手面前不得不盖牌。她有接近9000的筹码,对于88来说,盖牌不甘心,跟注却又非常为难。

当你真的不知道应该跟注还是盖牌的时候,你不妨考虑加注。陈强尼的这句话浮现在她的心头,虽然方晓翎不能明确这个场合是否适用,可她不想再忍耐下去了。她盯着彭斯眼角的鱼尾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打牌风格也是挺可恶的。要不是他这么喜欢跟注,她现在可以跟注3bet,然后彭斯盖牌,剩下她和那位松凶的对手在彩池里面也未尝不可。她的目光没离开彭斯,伸手默默数了2600的筹码4bet!

彭斯显然有点错愕,他的手本来放在筹码堆上拨弄着最顶上的两个,似乎他是计划有所行动的,跟注或者4bet。但对着牌桌上一直没行动过的对手这个激进的动作,他不能不有所考虑。彭斯和方晓翎对视了好久,他们是牌桌上仅有的不戴墨镜的两个人。彭斯试图用男性的锐利眼光逼方晓翎转移视线,可方晓翎始终不卑不亢的盯着他。彭斯是如此的犹豫,乃至于方晓翎确认他的底牌强度要比88高。当他最后盖牌的时候,方晓翎甚至认为他放弃了AQ或者TT。

还有那个BU上的疯子,显然他在3bet的时候没考虑过方晓翎的存在,她一直没进入过翻牌,一些跟注又在3bet后轻易盖掉。他很气恼针对彭斯的行动被这个年轻的女孩横加干涉。他之前翻倍的筹码已经被他激进的打法消耗了不少,如果这手牌盖掉,他在这个牌桌上将不再领先,但如果5bet回去,就会再一次走向全下。看着侧面,这个亚洲女孩挺标致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用4bet来诈唬的人。可是就这样盖掉的话,自己的形象就会被严重破坏,没人会再将自己的再加注认真对待。彩池比例看来不错,要不要跟注看看?

方晓翎用眼角的余光瞄着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紧紧抿着的嘴唇显示出她很倔强。她不怕对手5bet,他要是5bet她就全下!她就怕他跟注,彩池已经很大了,要是翻牌来两个高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BU再次看了他的底牌,那是99!他很不甘心的扔掉了这手他原来打算和彭斯打到全下的底牌,毕竟这女孩跟人的形象明显是紧凶型牌手,他并不完全是个傻子。方晓翎若无其事的将赢到的筹码放好,这把牌让她的筹码量回到初始值之上。

牌桌上相对没那么激进的还有那个老人,他也想通过凶悍的行动抢夺彩池,可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他的形象在别人眼中也应该属于玩的比较保守的人(年纪较大,坐姿稳重,反应偏慢),可他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一点。这把牌他在前面下注500,方晓翎在BU用【方块6,黑桃5】跟注。在锦标赛40~50个盲注的阶段,不应该玩投机牌,这是传统的观点,可方晓翎开始想尝试下别样的打法。

两人彩池里面有1300,翻牌是【黑桃10,红心3,方块4】,老人过牌。方晓翎得到了一个两端顺子抽牌,老人没有持续下注,也许是这种牌面不太适合,也许是拿着高对想慢打。方晓翎下注650试探一下,老人跟注。

彩池变成2600,转牌是【红心J】,老人仍然过牌。从他的动作中,方晓翎感觉到了软弱,他是99?AT?还是AK?总之方晓翎觉得如果她再次下注的话,不是老人期望看到的,所以她下注1350。老人举手托着自己的脸,嘴巴一张一合,眼光流露出黯淡,这些都显示出他不希望彩池在变大。然而虽然他数出筹码的动作也很犹豫,他还是跟注了。这可不妙,难道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落入了这个人的陷阱?方晓翎想。

彩池扩大到5300,而老人好像还有6000多筹码左右,方晓翎还有7000多。河牌是【梅花Q】,老人很快的过牌。他的动作太快了,好像在对她说:就这样摊牌吧,不要再节外生枝了!看着老人的动作,这种感觉太强烈了,难道你就不考虑一下下注吗?他手里肯定不是AK,不是AT就是99吧?他不太会有一张Q,因为在不利的位置跟注翻牌,他翻牌应该已经成手了。方晓翎脑子里都是这个想法,她还想第三次下注夺取彩池!要是在现金桌上,她很可能会转牌过牌获得一张免费牌,然后河牌放弃,这样损失也不大。而且,她不久之前还通过4bet表现过激进,老人已经跟注了两次,他恐怕很难在河牌上放弃。过牌确实有很多理由,而且也就是方晓翎过往的风格。

但方晓翎真的认为自己窥探到老人的软弱了,他希望就此摊牌,而在牌桌上,我们要做的就是对手不希望你做的事情。一个很重要的下注理由是:如果她不下注,那么彩池不可能被她赢到!对着这个危险的公共牌,试想一下自己要是拿着两对,由于老人之前一直表现得很被动和软弱,所以自己应该下一个不大的注,伪装作再获取一点价值。下很大的注反而不合理。

对着5300的彩池,方晓翎下注1950,不到彩池的一半。她给予一个似乎很合适的彩池比例对手,但如果老人真的是AT或99,他应该会盖牌。

看到她下注,老人的手枕在桌面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方晓翎心中想,这是坐立不安。老人的嘴歪向一边却又不是在笑,他的左手在脸上不住的摩擦着。又站起身来回走着,嘴里喃喃自语。看到他这样子方晓翎放下了一大半的心,至少他是不会反推回来的。

牌桌上的几个年轻人都显出了不耐烦,这样的蘑菇会很耗时间,而盲注升级的时间是固定的。老人又坐了下来,他用和蔼的语气问方晓翎:“你会让我看底牌吗?”

他这样问的意思,是指如果他盖牌的话,方晓翎是否会展示底牌。方晓翎一直看着他,此刻也并未将目光移开。她没回答,对着老人充满期望的眼神,这样有点无礼和尴尬。可她尽量维持着面不改容和泰然自若,在规则下,她有权不回应对手的这种问题。

“你看,我是这个。”老人赫然翻出来的是一对K!方晓翎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这可真是没想到,一对K会打得这样被动。他为什么在翻牌不下注,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4bet?当你开始激进的时候,对手就会相应的谨慎,这是一种你进我退的常规反应。

老人将一对K扔回给发牌员,他居然在接近7.5:2的彩池比例下盖掉了KK!也许是因为方晓翎给予他的彩池比例太好了,才令他产生了怀疑的吧。老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方晓翎手上的底牌,他很想她会展示给他看。但方晓翎拿开牌上的魔方,用毫不留恋的动作将之甩向发牌员。方晓翎将目光移开,不去看老人失望的眼神。

以前,她诈唬成功之后将底牌给凯佩尔教授看了,并且当时认为自己做得很对。这次,方晓翎没这样做,心中并无一丝歉疚。我并没有违反规则,不显示底牌是一种很正常的策略,我必须不让别人看透我的风格,因为我从现在起要转为松凶,利用之前建立的紧手形象掠夺筹码。

我要赢这场比赛!方晓翎脑海里只有这个,并且觉得比赛过程真的很有意思。现金桌也有交手历史的因素,但那像抒情的乐章,时断时续。而比赛则好像环环相扣的交响乐,紧张的节奏交错重叠在一起,此起彼伏。刺眼高亮的吊灯,光芒照耀在方晓翎的眼眸中,使其瞳孔泛起一抹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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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ffer 发表于 2014-12-26 09:30:16 | 只看该作者
写这么长,辛苦了,预祝楼主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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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6 13:50:40 | 只看该作者
bluffer 发表于 2014-12-26 09:30
写这么长,辛苦了,预祝楼主新年快乐!

谢谢
136#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9 09:20:38 | 只看该作者
七十七 用松凶对抗松凶?

盲注升级到300/600/100anti,赛程已经过半,现场还剩下不到80名选手。方晓翎的风格转变似乎比较成功,再加上运气中上,这个时候积累了40000多筹码排在前列。一些选手来了又被淘汰,原来开始时的9个对手现在就剩下她和彭斯在,彭斯有30000多筹码,形势也不错。

比赛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裁判宣布中场休息,选手们可以有40分钟时间在场边吃点简单的食物作为晚餐,然后回来后就一直战斗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我想我不回来算了。”带着抱怨的语气,这时候坐在方晓翎上家的美国男孩嘟哝着,他还剩下1800筹码,庄家转一圈就完了。他就剩下随便两张牌全下的份,却还要再等40分钟。

“干嘛要放弃希望呢,只要你三把全下胜利,筹码就会追回到平均值了。”手风正顺,方晓翎心情大好。因为年满21岁才能在赌场打牌,旁边这个男孩年龄应该和她相仿,只是生成一副比较天真年幼的脸孔,看上去像个孩子。

那男孩笑起来更像个情绪化的小孩:“说的也是,那咱们一起去吃晚餐?”他指指赌场一边简便的自助餐桌。

方晓翎微微一笑:“很抱歉,我有朋友在,那待会见吧。”

很多选手还在排队,而贝克和艾薇已经替方晓翎盛满了一碟子食物。方晓翎向他们道了谢,坐下来问:“Johnny呢?”

“刚才在这里遇到几个老朋友,拉着他打牌去了。”贝克说。方晓翎悠然神往,她明白陈强尼的老朋友们多半都是那个级别的高人,等会要是能带着门票去看看他们的牌局就好了。

“Johnny也叫爸爸一起去的,可爸爸说要留下来看你打牌。”艾薇的口气有些惋惜又透露着亲近。

贝克嘿嘿一笑说:“他们玩得挺大,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

艾薇白了贝克一眼,方晓翎低头吃饭假装没看到,艾薇转换话题:“晓翎,你刚才用什么牌令那个老人放弃KK的?”

“你猜猜。”想起那把成功的诈唬,方晓翎心里面充满得意,她原本只想诈唬走一张10,没想到吓倒了一对K。

“我猜,TJ是最有可能的牌。”

“我觉得晓翎刚才是在诈唬,她手里什么都没有。”贝克不同意女儿的看法。

艾薇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方晓翎,方晓翎笑笑轻声说:“你爸爸说得对,艾薇,我手里拿的是5、6。”

“喔,这样。”艾薇停止了咀嚼,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幽幽的说:“你在诈唬啊,晓翎,我得说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要我是那个拿着KK的老人,我在河牌是不会盖牌的。”她抬头看看方晓翎,说的老气横秋:“看你,晓翎,你那天晚上到酒馆打牌,和我第一次同桌而坐,就好像昨天一样,那时候你怎么都赢不了我,现在你都这么厉害了。”

方晓翎忍俊不禁:“我也没想到,我原本以为他是AT这样的牌。”

贝克说:“要是我拿着KK,也不会盖牌的,你下注得太少。我要要盖牌在转牌就盖了,你的对手打得差了。可是晓翎,我觉得你刚才打得似乎过于激进,这不是一件好事。满桌都是松凶的对手,或许保持平时紧凶的风格拿到好牌清空对方是更好的策略,毕竟频繁的诈唬对方不是你的擅长。”

“这场比赛没有钱圈,只有冠军才能拿到门票,所以我才利用之前的保守形象打得松了些。”方晓翎不认同贝克的建议。

说到扑克,贝克语气也变得充满权威起来:“我看到你刚才赢了不少筹码,但那主要是因为你运气好,实际上你有两次差点就被淘汰了。就说刚才那把牌,其实你拿着顺子抽牌在翻牌反向下注,然后转牌看一张免费牌挺好的,你却再诈唬了两轮,这会消耗你大量的筹码。你认为你诈唬的对象是AT,其实对方是KK,这很危险,他能盖牌实在是一个失误。”

方晓翎有点不以为然,她想将陈强尼的意见告诉贝克,可她又怕给贝克难堪。于是她只是微笑点点头,继续吃饭。她心想:要不是那把牌令到自己的筹码上涨,后面的牌局可无法利用筹码优势压榨对手,现在就不会处于领先了。

方晓翎这张桌子是四个人的。那个男孩端着装好的食物来到她身边客气的问:“我可以坐这吗?”他问方晓翎,眼睛却看着艾薇。

“旁边还有很多空桌子啊,干嘛你非得凑过来。”艾薇对着外人还是那样的冷淡和毫不客气。方晓翎看着她,心想难怪她17岁了还没谈过男朋友。

那男孩讪讪的笑着,一时间不知所措。方晓翎伸手示意说:“请坐吧。这是我刚才同桌的对手,叫……”

“我叫欧文。”欧文松一口气,坐下来。他和贝克握了下手,互相介绍,然后又向艾薇伸出手,艾薇却向他吐舌头。

“这是我的女儿艾薇。艾薇,不要这么没礼貌。”贝克摸摸艾薇的头,眼中充满慈爱。

“他都快输光了,我才不和失败者打招呼。”艾薇不耐烦的避开,她瞪着欧文说:“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是怎么混进牌桌的。”

欧文一点也不生气:“哈哈,我昨天刚满21岁,今年可以参加wsop了,这不正想捞点资金呢。”

“如果你想参加wsop,你就要学会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方晓翎看着欧文,觉得他真心不像21岁了,和艾薇倒是挺般配,两个洋娃娃一样。

欧文点头称是。他吃饭过程中他努力找话题,但艾薇对他爱理不理。时间到了,欧文和方晓翎要回到比赛桌上,他展开一直以来的开朗笑容对艾薇说:“你会为我加油吗?”

“我可以祝福你拿亚军。”艾薇扁着嘴说。欧文坚定的指向她,充满信心的向牌桌走去。

离开的时候,这张牌桌有八名选手,方晓翎和彭斯的筹码比较多。现在填补空座位的选手引起了牌桌上众人的紧张,他的筹码看上去比方晓翎和彭斯加起来都要多。大家的焦点放在他身上,他也在环视着打量大家,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人身上。他就是当前比赛的筹码领先者,韩国人徐泳献。他身材高瘦,穿戴着在线扑克室赞助的衣服和帽子,没有戴墨镜。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和炯炯专注的目光显示出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我全下。”徐泳献没看彩池,仿佛他并不关心里面有多少筹码,自己和对手还剩下多少,以及牌面是什么。他眼里只有对手彭斯,平静的眼神中除了漠然读不出任何情感。

彭斯双手加额,闷闷不乐的看着五张公共牌:不同花色的2、5、A、Q、6。在徐泳献掠夺筹码过于明显的时候,阻击他的行动此起彼伏,可已经有两个人被他清空而被淘汰。眼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平均筹码量,彭斯按捺不住又一次在不利的位置跟注到了河牌。可眼前这个对手面前堆着小山一样高的筹码,徐泳献不像之前那些松凶对手那样,在彭斯的跟注缠绕中迟疑着停下脚步。他冷漠的目光好像一直贯穿了彭斯的神经,直达脑后,他要用全下来践踏彭斯苦心营造的堡垒。

“你觉得这人的底牌是什么?”离牌桌不远处,站着观看比赛的艾薇问身边的贝克。这个位置很好,可以正面看到方晓翎和徐泳献,彭斯背对着他们。

“77到JJ。”贝克的声音压得很低,父女两人的说话只有他们互相听到。他的语气没有迟疑:“这是一个很难的抉择,要是放弃这个彩池,就进入挣扎存活的队伍中。要么冒着淘汰的危险,去将筹码优势和气势夺回来。”

“既然冠军只有一个,那么应该跟注吧?又没有钱圈可以期待。”

“韩国人已经利用这一点,令到两个人用不怎么样的手牌跟注,从而清空了他们。只有冠军有收益这个因素,令到选手们容易激进,从而让超级松凶流在看准了时机的情况下用中成手牌引诱全下。其实盲注升得并不是那么快,还是可以等待更好的手牌的。有人会这样想,所以韩国人又拥有了全下诈唬的空间。这个人的读牌读人能力很强。”

“爸爸,你对这个人观察很细致。”艾薇心里很舒畅,因为贝克在这个领域内充分体现了一名专家的素质。

“因为明天我也要参加比赛,这个韩国人也许是对手之一。”

“你觉得晓翎姐姐赢不了他?”

“我看不容易,希望她不要太急躁。”

“他盖牌了,韩国人又赢到一个大彩池。哎,从他到这张牌桌上开始,其他对手的筹码就没增加过。哦,可能只有欧文例外,他两次全下都赢了,到现在还活着,运气真好。”

贝克微微点头:“欧文两次全下的时候,韩国人都没参与。晓翎也赢了,她在韩国人不参与的时候偷了些彩池。她的位置相对于韩国人有利,所以她没好牌的时候没必要和他较劲。”

盲注仍然是300/600/100anti,徐泳献在BU下注1250,微小的下注和加注是比赛中后期的特征。在选手们普遍筹码不足的情况下,给予对手不合适的彩池比例不再那么重要。即使彩池比例很合适,选手们都怯于跟注,因为筹码越来越少。尤其是在按钮偷盲,2BB下注屡见不鲜。

方晓翎在BB位置,双手枕在桌面上,探出头经过欧文看着徐泳献那堆筹码,似乎在判断那里大概有多少。然后她抬头望天花板,炽热的吊灯射线照得她的额头耀眼生光,艾薇都看不清她的表情了。只见她从筹码里数出几个,摊出到面前的桌面上,她3bet到2700!这个细微的动作居然令艾薇心中扑扑直跳。

“爸爸,晓翎姐姐行动了。”艾薇看不出方晓翎的底细,希望贝克能说出句好话。

贝克的鼻音发出了类似叹息的声音:“嗯,希望她真的有好牌。”

徐泳献这时向方晓翎望了一眼,之前他一直没正视过她,无论是作为牌桌上筹码第二的对手还是一名美女,这都有点不同寻常。他已经制服了牌桌上的所有人,除了筹码量也相当丰厚的方晓翎,她不太愿意和他对抗;和之前筹码最少的欧文,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输不起了。徐泳献一成不变的脸孔上居然呈现出一点欢容,仿佛在说:终于来了吗?显然他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他4bet到5800!

牌桌上所有人都看着方晓翎,除了徐泳献之外,大家都盼望她能给对手迎头一击,打破这层壁垒。方晓翎不为所动,只是脸上微觉有一层红晕,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浑难察觉。她捋着自己右耳边的发丝,左手的拇指在旋转着水晶魔方,她可以用单手去拨弄这件饰物了,可她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上面。

这个静态构造成的画面很轻盈优美,艾薇却只感觉到方晓翎的重重压力。她深深吸一口气问贝克:“我觉得她会再加注,你说呢?”

“我看也是,晓翎她应该没指望过放一炮就能打走对手,那么这时候5bet就势在必行,无论她是真有怪兽,还是纯粹的诈唬。”

方晓翎轻轻放下魔方压在底牌上,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代表她已经有了决定。她三只手指捏着一小叠筹码越过那九个碧绿色的水晶面,摊开在先前3bet的筹码旁边。动作舒展优雅的芊芊玉指似乎在刻画着内心的舒畅。

“那是多少?”徐泳献没看方晓翎,而是第一时间问发牌员。

“她再加注到11800。”发牌员告诉徐泳献。

徐泳献拿起一叠小面额的筹码放在桌面上,右手不停的把玩着它们,眼睛望着坐在他左边的方晓翎。欧文不自觉的身体后仰,因为他觉察到自己似乎挡住了徐泳献的视线。艾薇跺脚说:“哎,欧文怎么回事啊。”

“没关系,晓翎很镇静,没露出什么马脚。她坐得很端正,双手放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其实把脸遮住会更好,可她看来不喜欢那种防御性的姿势。”

“你现在怎么看?”

贝克喃喃自语说:“谁知道,但愿韩国人并没有愿意孤注一掷的底牌。”

“24500。”徐泳献说出了这个数字,他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虽然每次加注的幅度都被压制在最小的范围,可经过多次的反复,终于快要达到全下的程度了。韩国人第六次下注,两名牌手在翻牌前就达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

艾薇握着贝克的手收紧了一下,就连旁观者的她也被这气氛感染得全神贯注,赌场大厅里喧闹的声音似乎远远离开了这个牌桌和旁边的她和贝克。贝克苦笑着说:“这是最难决定的局面,晓翎的筹码好像接近50000。韩国人给她留下了全下的空间,同时晓翎刚才也为自己留下了弃牌的余地。要是拿着JJ+,AK+的话,这就是推出所有筹码的时候。下面差一些的强牌,晓翎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所以,要么她是可以推全下的坚果,要么她是纯诈唬。”

“全下诈唬韩国人。”艾薇凑近贝克的耳朵呢哝着。

“虽然我不能保证韩国人手里一定是AAKK,但这样子做也实在太过分了,晓翎还有退路的,没必要这样一条路走到黑。”贝克否决了这个意见。

挪开底牌上的魔方,方晓翎捻起了底牌再看看。面对6bet,她已经思考了足够长的时间,现在可以带着依依不舍的眼神再看看这手底牌:不同花色的Q和8。是自己挑选错了时机,刚好徐泳献的手里是怪兽,还是自己被对方看穿了底细,她不知道。只是方晓翎心想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太快的盖牌,来窥视到自己在疯狂的纯诈唬。她盖掉了这手不可能全压的底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发牌员将面前的筹码都移到徐泳献那边。回到牌桌上之后赢到的筹码都输了回去,而比赛中的选手正在不断减少,气势已经全跑了对方那边。方晓翎只觉得沮丧,现在即使她觉得自己拿着JJ也提不起勇气和韩国人对抗。

这样下去情况对她非常不利。幸好庄家按钮再转了一圈后,比赛协调员过来宣布这个牌桌解散,所有的选手将被分配到其余各个牌桌。方晓翎和徐泳献暂时分开了。徐泳献拿着筹码走到他的新牌桌上,过程中没有看方晓翎一眼。

还会再遇到的,很快!方晓翎在新座位上一边整理着筹码,一边想。
137#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29 09:21:03 | 只看该作者
七十八 最后一只救生筏

在新牌桌上没坐多久,方晓翎就用55推了全下。她有接近40000的筹码,还是处在前列,而对手比他还多一些。那个人在中位只是跟注进来,后面还有两个人丢出一个大盲注600想看翻牌。方晓翎在BB加注到2500。最初的偷入彩池者,那个头发微秃的中年人,带着一副毫无攻击性的普通脸。他看到后面两个跟注者明显要盖牌的样子,他3bet到6000!

“12500。”方晓翎先说出这个数字,再去拿筹码。如果有个人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话,就会发现她的异常:她平时都是先数筹码,在将筹码投出彩池后才报数字的。然而她自己此刻完全没意识到这个。这个人一副慢动作装陷阱的样子,看起来很强,可她偏偏不服!

对手眼巴巴的看着已经投入的6000,表情有点委屈。不知怎的,方晓翎看着就来气,只觉得满桌人都看不顺眼。偏偏这人还抿抿嘴,装作冷静分析的说:“我刚才正好看到你了,女孩。在旁边的牌桌上,你使用5bet来诈唬。现在想凭着初来乍到的形象又来这一招吗,我不会上当的。我现在全下!”

“我跟注。”几乎在对方宣称全下的同时,方晓翎马上作出了反应,她随即将一对5摊放在桌面上,动作冷酷而潇洒,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面对方晓翎反射性般的响应,那人紧皱眉头,显然这不是他期待的结果。当他看到她的底牌时呼了口气,仍然不算很开心,他翻出来的是【方块KQ】。

双方的胜率大致相等,然而翻牌是【方块J,方块10,红心7】,虽然55的牌力还是领先,但方块KQ有21张补牌,胜率超过70%。转牌是【黑桃10】,对方又多了6张补牌,胜率还是超过50%。

方晓翎双手捧着脸,她和对方都盯着裁判发牌的手。奇怪的是方晓翎并不感到紧张,她只是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她很想站起身大喊几声来抒发这种郁闷。打德州扑克以来,她还从来没试过这样焦躁过,恨不得直接就把彩池里面的筹码抢过来。

决定性的河牌是【黑桃3】,对方N多的补牌都没来,他绝望的瘫倒在座椅上。他本来还有很多筹码,名列前茅,现在只剩下任何两张牌全下的地步了。方晓翎不觉得他可怜,她沉着脸接收了彩池中的接近80000的筹码,现在她是牌桌上的领先者了。

虽然一把牌翻了身,方晓翎仍然觉得心很烦,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行动很像比赛开始时全下的那两条鱼一样,这让她不舒服。这把牌有好几个人进了了未加注的彩池,看样子有一段时间要折腾的。方晓翎离开牌桌来到贝克父女面前,想排遣下心情。

“好一个跟注,今天的你真不像你。”艾薇拉着方晓翎的手,方晓翎觉得她的手掌心好温暖。

方晓翎挤出一丝笑容,她努力解释着:“刚才我觉得他是在诈唬我,所以就跟了。”她看到贝克平静的眼神,知道瞒不过他。

“你好像很想赢这场比赛,求胜心理令你蒙蔽了心灵。”就像在岸上不能呼吸,而到了水里则无比活跃的鱼儿一样,贝克同样是判若两人。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锦标赛,没有经验。”方晓翎想起刚才确实是太冒失了。

“你现在的形势很不错,保持住在平均筹码以上就好了,直到决赛桌。同桌的人已经看到了你用怎样的牌全下,他们不会再很重视你的加注。用好牌来玩吧,他们不会喜欢诈唬你,却也不会对你的威胁退缩的。”

方晓翎笑着点点头,拍拍艾薇的手背,转身回桌。她希望自己可以带着轻松些的心情返回座位上,可她正好看到前面邻桌的徐泳献,他又清空了一名对手。看牌面,他用Q8s在翻牌击中了两对淘汰了AQ。韩国人仍然是用那副荣辱不惊的扑克脸看着彩池,不说sorry,也没意思和对手握手。

这家伙运气真好,凭什么啊!看着他的对手涣涣不乐的离开,方晓翎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爸爸,你累不累?”从卫星赛开始到现在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身边的其他选手亲友不断离开。艾薇觉得双腿发麻,她有点担心的看着拄着拐杖的贝克:“要不我们过去那边坐一会吧,晓翎刚刚赢了这么多筹码,一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艾薇,晓翎她帮助我们太多了,非亲非故的,她真是个好人。这次又特意陪我们过来参加比赛,也许星期一还要向学校里请假呢,我还是站着看完这场比赛吧。她平时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到了牌桌上,我发现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你看,她又在长考了。前位的对手下注1500,很标准。虽然我没注意过他,可他的筹码有20000多,正好是平均数量左右。这人应该是打得比较规矩的,他在前位下注表明了他的底牌很强。可是晓翎她在BU想这么久,难道又……”

果然,方晓翎考虑了好长时间,她3bet到3250。

贝克大皱眉头:“不行,对方不会退缩的。”

果然,这个对手马上4bet到8000。没能打退他,方晓翎捋捋左耳旁边的发丝,将头发在手指上缠绕了好几圈。当她的手指从头发上松开后,她挥挥手说:“我全下!”

“我跟注。”对手马上答应,很笃定的翻出他的底牌:一对K!悠然的看着方晓翎,马上他的脸就变得苦瓜一样,因为他看到方晓翎翻开的是一对A!

“噢,赫赫,她的运气来了。”贝克伸手加额,咧嘴笑了。

又淘汰了一个,无论是运程和筹码都占着优势,方晓翎的势头无法阻挡了。大盲注升级到1000,筹码短板的选手越来越多,他们只有10个盲注以下,到了全下/盖牌的阶段。位置越后,用来全下的牌就越多,计算这个行动的范围正是方晓翎所长。她的筹码最多,只要她跟注了,后面的对手要不是超强牌就只能盖牌。因此她淘汰的选手一个接一个,筹码优势也越来越大。

椭圆形的蓝色牌桌,牌手们双手放在桌面上,怀抱里是或多或少的筹码。几张牌桌就好像在海上漂浮着几个救生筏一样,还幸存的人围着它抓住边上。筹码一旦输光,他们只能松手,掉到海里去了。比赛还在继续,能安全到达彼岸的,只有最后的冠军。还剩下最后一个救生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最后的九名选手休息十分钟,就开始决赛桌的对决。

“辛苦你们了。”方晓翎对站了整整大半天的贝克父女说,近200人的比赛,虽然进程已经很快,可也进行了八个小时。贝克和艾薇是仅有的从头到尾都在旁观的两个人。趁着一点时间休息,贝克坐到边上的座位上,艾薇为他捶腿。

“你形势很好,有接近40万筹码吧,排第二。”贝克确实很累了,出院后他还没试过连续站这么长时间,但他兴致不减。

“是的,徐泳献第一,他有50万,彭斯第三,和我差不多。欧文居然可以留到现在,虽然不到平均数,可也打入到决赛桌了。”方晓翎一一读出了其他对手的筹码数量。

“你对筹码量的触觉真是敏锐,这个对你打决赛桌比赛很有帮助。大盲注是6000,前三名的倍数还很多,互相之间轻易不要交火。有三个选手还不到10万,他们很快就会孤注一掷的,希望运气还在你这边。谁能清空他们,谁就能掌握主动。”

“加油,晓翎姐姐,拿到冠军,明天就能和爸爸、Johnny以及很多好手一起比赛了。”艾薇为方晓翎打气。

“嗯,艾薇,你和贝克在这里多坐一会,你们已经站的太久了。”三个人拥抱了一下,方晓翎感觉到他们两个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心中流过一阵温暖。要是丽莎在这里陪着他们该有多好,想到这个女人的遭遇,走向决赛桌的方晓翎心中一颤。

徐泳献在1号位,方晓翎在3号,欧文在4号,彭斯在8号。位置还不错,徐泳献的大多数决定都在方晓翎之前。

“Good job.”方晓翎对坐在左边的欧文说,他曾经只剩下三个大盲注,硬是活到了现在。

“多亏你的鼓励,艾薇说祝我获得亚军,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冠军是你。”

“这个比赛只有冠军才有价值,亚军和第一个淘汰的选手也没区别。”方晓翎心想,如果真的是亚军,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第一个被淘汰的鱼呢。

“才20美元报名费嘛,能玩这么长时间不是很值得吗?”欧文不以为然。

方晓翎一愣,说的也是啊,打牌的过程不是很快乐的吗?自己什么时候全神贯注只顾着胜利了?

决赛一开始,大家都比较谨慎,就连徐泳献似乎也老实下来了。反而是那三个筹码不到10万的选手下注还多些,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再保守下去也是等死。排在筹码中段的三名选手,一个坐在2号位,一个坐在9号位。方晓翎用3bet和翻牌后持续下注的手法针对他们偷取着一些不大的彩池。在这个阶段,筹码前三名互相之间不轻易碰撞,而筹码最少的三个也不能胁迫。要压榨的话,就只有筹码中段的选手。他们既还有希望进入第一集团,又害怕掉到最后的位置,在患得患失之中,还有弃牌的空间。

另一个中筹码欧文表现的很积极,应该是他的牌确实很好,再混杂一定比例的诈唬。由于这样,两个短筹码的选手选择了他作为全下的对象。欧文用两个小对子淘汰了两个人的高牌,筹码量渐渐接近了彭斯。比较幸运的是他在方晓翎的下家,方晓翎不会对他激进,避免了在他的高峰期筹码损失。

大盲注还是6000,牌桌上还剩下七个人,这手牌方晓翎在枪口下拿到一对红色的J。她下注12500,一直盖牌到SB,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徐泳献3bet到28500,大盲注盖牌。面对这个难缠的对手,方晓翎不想用一对J引起什么麻烦,位置有利她只是跟住。

彩池里有67000,翻牌是【红心10,黑桃6,方块6】。徐泳献下注25000,这个翻牌相当安全,方晓翎轻松跟注。

彩池变成117000,转牌是【梅花8】,一张白板。这次徐泳献考虑了好一会儿,下注40000。由于他下注这么少,方晓翎反而深感为难。很明显徐泳献也并不想和筹码第二多的她硬拼,他手上一定有一些实力,下注很少表明他认为自己领先而要获取价值,不想将方晓翎打跑。

方晓翎知道自己只可以赢AT,但她不认为徐泳献会用AT来3bet。同时,如果徐泳献真的是AT的话,他下注应该会更大一些才对,他这样做可以确认自己的位置。他的AT很难赢到方晓翎的什么牌,这个徐泳献知道,也明白方晓翎会知道。这种小下注会让方晓翎的99盖牌,而送钱给JJ。徐泳献应该拿的是QQ+,只要这样才能解释他小下注的行动。

这个牌面并不难读,这是正常的解读就可以理解的。徐泳献也希望这样,他只想稳稳当当的赢取一个合理的彩池而已。方晓翎在这里盖牌才是理智的,但她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跟注了!

看到这里,边上的艾薇附耳贝克说:“我猜晓翎姐姐拿的是一对J,而韩国人是QQ+。”

贝克凝重的点点头,低声回答:“你知道,我也知道,晓翎和韩国人都知道。韩国人还知道晓翎玩不出什么花样,他现在一定很安心。晓翎应该盖牌的,但她跟注,她一定是想河牌有所行动。天,在牌面如此明白的时候这样打,实在太危险了。”

彩池里面有197000,河牌是【红心6】,有三张6在牌面上。看到这个河牌,方晓翎的心剧烈的跳动,几乎跳出她的喉咙。她在转牌的跟注就是希望见到一张适合诈唬的牌,现在这张6令到牌面更加清晰了。可以说这不是张适合诈唬的牌,但同时也有可能是最适合诈唬的牌!

方晓翎很希望她能保持面不改容心不跳,但她控制不住的双颊发烫。她知道自己脸红了,这个是令她极为讨厌的坏习惯,她改不了。这时候方晓翎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投向她,大家都看穿了她的心思,那个突然冒出来令她面红耳热的冲动念头。正如她无法控制自己不脸红一样,她无法抑制自己不去这样做。这在刚才盖掉Q8的时候,她已经埋下了这个心愿。

下注大一点吧,大到让我放弃这个可怕的想法,方晓翎默默祈祷着。但徐泳献目光如电的看着她,手里放下的是65000的筹码,一个很少的下注,犹如神殿上微薄的祭品一样刺目。

徐泳献一定拿的是QQ,连续三轮越来越少的下注证明了这一点,AA和KK下注应该更大才对。同时,他不可能拥有第四张6,但他会相信自己有吗?

翻牌前,韩国人的3bet很少,自己在有利位置用67s跟注是有可能的。然后,翻牌后击中明三条,被动跟注两轮同样很合理。河牌奇迹般的击中了四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全下是唯一的选择,因为这个概率很低,所以韩国人不会相信的。即使及其为难,他终于还是会跟注!他一定认为我的牌是JJ或者有一张T,他不会担心我有AA和KK。虽然意外之极,但他挣扎到最后还是会跟注!

“我全下!”既然难得抓到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以痛痛快快的一雪前耻,方晓翎带着快意的眼神和徐泳献对视,淡淡的说出这句牌桌上最惊心动魄的台词。

“你说什么,那五个人不会进入咖啡厅?他们根本不是你的朋友?”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令方晓翎目瞪口呆。

“没错。”沃克神态轻松的承认,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在这个面馆的角落里,他终于没忍住向方晓翎说出了那天救她出来的真相。

方晓翎脸上变色,她吃惊的摇着头,脸色苍白,想起那天的惊险,至今心有余悸。她说:“这么说,你是在诈唬吉布森。天,真不可思议,我看到你这么镇定而嚣张,一点都没怀疑你。这倒是很像牌桌上的你,可如果你诈唬失败……”

“我会被他打断一只手或一条腿,然后被他扔出后巷。”沃克唏唏嘘嘘的吸着面条,毫不在意的说。

“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难道你不怕挨打?”

“我当然怕,我怕痛怕的要命,所以我知道我不能让他看穿我的底牌。我盯着他的眼睛,心里面坚定的认为:那五个人会冲进来帮我,他们会将吉布森痛打一顿。要让他相信,我自己也必须相信才行。”沃克温柔的看着方晓翎:“这就是我用来诈唬的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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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30 09:18:30 | 只看该作者
七十九 全下诈唬

听到方晓翎宣布全下,徐泳献怔愣了好几秒钟才“啊?”一声反应过来。发牌员告诉他,方晓翎全下的数量是32万多点,徐泳献需要跟注25.5万左右到一个33万左右的彩池。如果他跟注并且输了,他的筹码就不到10万,成为牌桌上的短板。如果赢了,他就可以淘汰筹码第二的人,并对剩下的对手建立绝对的筹码优势。假如他盖牌,他还可以剩下35万筹码,和彭斯差不多,而方晓翎将成为新的领先者。

徐泳献故意多询问了发牌员一次方晓翎下注的数量,又请他帮自己清点自己的筹码,显然他是在拖延时间。然后捧着头闷闷不乐的思索,这场比赛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苦恼。方晓翎这次全下还给他一样的处境:跟注的彩池比例不错,盖牌也还有退路。可以跟注的理由很充足:钱圈只有一个人,这需要牌手玩的激进些,不可以过于规避运气低落。这手牌如果不是对方运气极好,他赢的概率很大。他还记得这个女孩,之前她很不情愿的在翻牌前盖掉了用来诈唬的牌,此刻有可能因为赌气而全下。

但盖牌可能更加理智,假如对手不是在诈唬,他的底牌岌岌可危。徐泳献明白,双方都很容易看穿这个牌面,对方应该可以合理的推测出他的底牌。她有这个水平可以分析出自己很难盖掉这手牌。这是一个3bet过的彩池,她如果真的有一张6,或者机警的慢打AA,那么在有利的位置跟注到最后,才用全下来套取最大的盈利,这是最合理的打法。

这真是个很难下抉择的决定,徐泳献左右衡量,还是拿不定主意。200人的比赛打到决赛桌不容易,他一直掌控着所有同桌的对手,不想因为一个草率的选择断送掉。徐泳献望着方晓翎,看到她一直灼灼逼人的盯着自己,神态中没有任何担心他跟注的意味在内。

盖牌的话,自己的筹码量还在前三位,而这个女孩领先还未占绝对的优势,还有机会追上去,只要自己能想办法清空一个对手。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和这个女孩进入单挑的话,徐泳献有信心击败这个对手!她的水平虽然不错,可技术上还不够成熟。想到这里,徐泳献不再犹豫,将底牌扔还给发牌员。好吧,她确实很有可能在诈唬,但如果她的牌比他强,那么这个打法也完全没有问题,徐泳献终究不想冒这个险。

徐泳献盖牌,方晓翎似乎还有点悻悻然,好像她并不满足于只赢这么多。牌桌上的其他选手也有点不乐意,这种级别的比赛,牌桌边缘不会有摄像头,不会记录每个选手的底牌,韩国人和这个女孩以及大家都不会知道双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了。但这时产生了点小意外,方晓翎用拇指和中指将底牌旋转着甩向发牌员。两张牌飞行的曲线有点高,正好撞到发牌员的手臂,有一张牌被牌面向上击落在牌桌上。

看到这张J,徐泳献痛苦的抿着嘴,好像刚刚吞咽下一块七成不熟的带血牛扒。他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深深的呼着气。显然方晓翎的底牌不可能是J6,他盖掉了必定可以赢的底牌。发牌员向方晓翎示意抱歉,方晓翎微笑摊手表示毫不在意。

“噢,韩国人真可悲,连我都真以为晓翎姐姐有了四条。”闲着没事的电子屏幕上终于打出了决赛桌的投影,贝克和艾薇这时可以坐着看直播了。

“要是我,就不会盖牌,在这种场合下盖掉QQ+,我觉得是不可思议的。谁知道呢,也许这韩国人的决定才是对的,那么晓翎的诈唬就变得很高明。可晓翎真的分辨得清我和韩国人两种牌手之间的区别吗,不管怎么说,这个诈唬真的太冒险。如果我是晓翎,我会在河牌跟注,纵使对方明显的给予我太合适的彩池比例。”贝克喃喃自语,他摇摇头苦笑着:“难道是我的思维已经跟不上潮流了?”现场已经没有其他观众,两父女可以畅所欲言。

艾薇看着父亲,安慰着说:“也许,这个韩国人根本打不过一对J,他只是AT而已。”

“不,不不。刚才他那表情不会是假的,他一定盖掉了原本可以赢的牌。不过他恢复得很快,你看他又面无表情的坐回原位了。这次意外真不好,接下来他会针对着晓翎的。”

“好一个诈唬。”欧文凑近方晓翎低声耳语。

“什么?诈唬?不,我认为一对J可以赢。”方晓翎一本正经的说,但眼角明显蕴藏着笑意。

“噢,来吧,别这样。”欧文呵呵笑说:“你干得好,我也对这个韩国人没有好感。”

筹码增长到第一,方晓翎心情大好。两把牌之后她位于BU,前面所有人盖牌,她拿到【梅花Q,红心J】下注13500,欧文在SB跟注,BB盖牌。

两人的彩池有40000,翻牌是:【方块A,黑桃Q,方块8】,欧文望一眼方晓翎,反主动下注22500。

在决赛桌上,欧文还没和方晓翎展开过战斗。她刚刚成为筹码最多的人,而在这种危险的牌面上反主动下注,这实在很不同寻常。他就这么巧拿着一对8?怀着这样的疑惑,方晓翎跟注。在她将筹码投入彩池时,欧文又望了她一眼。方晓翎眼角的余光瞄到,他好像用手指擦了一下坚挺的鼻子。

彩池有95000,转牌是【梅花J】,方晓翎成了两对,而欧文继续下注35000。方晓翎不觉得这个两对帮助了自己,她知道欧文之前还剩下20多万。转牌的下注虽然少,但彩池的膨胀正好适合他在河牌全下。如果欧文对着16万多的彩池全下15万左右,这将是一个难题。可手持两对也很难盖牌,方晓翎仍然跟注。她略略转脸,刚好看到欧文将他的衣领竖了起来,不由得心念一动。

彩池有165000,河牌是【黑桃5】,看来是一张安全牌。虽然两对并不小,可方晓翎希望欧文愿意就此摊牌。但如果他的牌比她大,那没有理由不全下。看来欧文也这么想,他抽噎了英俊的鼻子两下,决然一挥手:“OK,我全下!”

发牌员告诉方晓翎她需要跟注14万多一点。方晓翎紧皱眉头,筹码领先者的位置还没坐热,就受到这样的挑战。换做是自己,要是从一开始就诈唬,那么到了这样的河牌也只能全下继续之前的故事:他有一对8,或者别的什么,总之绝不会比她的两对小。她的筹码远比他要多,欧文拿着最好的牌来不断下注到全下才是正确的打法,而诈唬则非常冒险。但自己刚才也不正是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诈唬吗?

滴哒,不知不觉间,手上的魔方被转成九个黄色面向上,方晓翎的思维从牌面上转移开来。刚才,欧文擦了一下鼻子,然后竖起了衣领。对了,他竖起了衣领!

“我跟注。”方晓翎一作出了决定,欧文就嘘了口气瘫软下来。

“喔,难怪说K9这种牌不能玩。”欧文自嘲的笑着,翻开来的是方块K、9,一个失败的同花听牌。他站起来和方晓翎握手:“我想,我也许能打走一张Q,KQ,QT这样的。”

“如果我只有一张Q,那我确实会盖牌,Good Job!”方晓翎心想,其实一张Q足够我跟注了。之后如果有机会,再将欧文不经意的马脚告诉他。

欧文走到艾薇面前叹气笑说:“哎,辜负了你的祝福,我没能拿到亚军。”

“可你输给了姐姐而不是别人,这很好,坐吧。”艾薇指指身边的座位,欧文很乐意坐下。贝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两句,三个人很愉快的讨论起刚才的牌局来。

方晓翎领先得更多了,正当她遐想着即将可以摸到入场卷的时候,第三名的彭斯却不行了。他拿着KK仍然在不利的位置跟注徐泳献进彩池,并且连续三轮在没有A的牌面上跟注到最后全下。徐泳献一翻牌,彭斯不由得干瞪眼,对手在河牌击中了小两对。一成不变的打法令彭斯被淘汰,而徐泳献的筹码量一下子就追了上来。牌桌上还有五名选手,另外三人和方晓翎与徐泳献的筹码量相差甚远。他们两人好像形成了默契,彼此间几乎不再交手。盲注继续升级着,在被淹没之前,他们不得不主动全下。徐泳献淘汰了两个,方晓翎清空了最后一个,然后就是两个人争夺冠军了。

两个人对决,需要坐到牌桌的两边面对面交锋。发牌员善解人意的对两位牌手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筹码,你们不打算站起来走走?”

方晓翎冲发牌员感激的笑了笑,伸着懒腰走到艾薇他们面前。艾薇问她累不累,方晓翎手扶着后颈回答:“没事,我觉得充满斗志。”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你才到了一半的旅程,只有冠军的比赛就是那么残酷。我看这个韩国人的韧性很好,我估计你们还要较量很长时间。”贝克看着时钟,已经过了午夜。

“没关系,那我就跟他磨下去,反正我平时做作业写论文,熬夜是家常便饭。”成功的诈唬了一次,又抓了一次诈唬,方晓翎显得信心满满。

两人的筹码很快就整理好了,方晓翎的数量比徐泳献略多一点。方晓翎和艾薇拍拍手,转身向牌桌走去,这时贝克在背后叫住了她。

“晓翎,我想,等会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诈唬,特别是全下。同时,不要认为对方会全下来诈唬你。”

方晓翎略觉愕然,然后随口应道:“哦,好的。”

位于椭圆形的牌桌面对面坐下,方晓翎和徐泳献互相打量这最后的对手。刚才韩国人没站起来活动,看不出赌场里有他的朋友。他只是用一贯冷漠的眼光看着方晓翎走出去,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贝克的说话,在看着方晓翎走回来。似乎他不放过任何观察对手的机会,包括她的动作举止,精神状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专业牌手素质,至于这样吗?邓肯可不是这样子的,方晓翎的思绪不觉回到上一次在拉斯维加斯赌场的决赛。当时她还几乎什么都不懂,输给邓肯不奇怪,这次虽然对手可能还是比她强,她的信心可大得多了。

盲注是12000,两个人平均有100万,对于单挑来说,还有很多空间可以行动。贝克说得没错,徐泳献似乎有心和方晓翎打持久战。从他的行动来看,韩国人很小心的挑着好牌才下注,一般就跟注进彩池,甚至在小盲注直接盖牌。他完全改变了之前的松凶打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没什么货色在手。进了翻牌之后,持续下注,过牌加注等常规的试探性手段都维持在很低的水平。方晓翎故意和他一直过牌到最后,发觉他翻牌有个低对子都没下注。

他这是在干嘛?由于过于谨慎,徐泳献的筹码在一点点减少。既然对方在退缩,方晓翎开始加大下注的频率。拿到一个对子固然要下注,什么都没有也下注,不断的蚕食对方,总会逼到他孤注一掷的。在一把牌里面,方晓翎在小盲注有利位置用不同花色的J5在翻牌前下注,翻牌后持续下注。被跟注之后,转牌依然什么都没击中,方晓翎二次下注,但徐泳献仍然跟注。

河牌发下来,方晓翎还是没击中对子,徐泳献很快的过牌。看着牌面上,有A,有Q,还有10,彩池的规模已经相当丰厚,是两个人单挑以来最大的。方晓翎觉得徐泳献最多只有一张10,由于自己的一再紧逼,他才跟注了两轮。一翻牌自己肯定输,输了之后对方的筹码比自己多,并且形象会完全被破坏,之前顶着压力硬着头皮的激进就会完全白费。要不然,我可以……

“我全下。”方晓翎觉得这时候非诈唬下去不可,自己有一张A是很合理的,这和刚才的情景很相像。如果自己的推断没错,徐泳献会盖掉一张10。如果诈唬失败呢?自己还能剩下一点筹码的,大概还能有二三十万吧。

徐泳献望向自己的眼光中分明带着恼怒,方晓翎知道自己没看错。韩国人盖牌,他居然还翻出一张10给她看,并少有的说话了:“OK,我相信你。”

他真是失态,方晓翎心中窃喜,现在她的筹码已经接近徐泳献三倍,而对方看来接近忍耐的极限了。接下来最好有一把好牌,只要再有一把好牌下注,比赛看来就可以结束了。

没想到这把牌很快就来了,由于徐泳献在小盲注跟注,方晓翎可以用【梅花9,方块4】进入彩池,翻牌是【红心4,方块7,梅花J】。

一个底对也值得下注,徐泳献跟注,他应该开始不再信任自己激进的行动,即使只是拿着两张高牌也有可能跟注的。

正当方晓翎考虑转牌要控制彩池的时候,梦幻般的转牌来了:【黑桃4】。一个底对变成了明三条,真是天助我也,方晓翎继续下注,并且下了一整个彩池。这是没加注过的牌局,必须快速加大筹码,要是徐泳献有一张J,那就完美了。

徐泳献凝视了牌面很久,才跟注。难道他只有一张7吗?河牌是【黑桃6】,方晓翎并不担心徐泳献会击中这个卡顺,她只是担心他不再跟注,只是下了三分之一彩池。这把牌再赢,韩国人剩下的筹码就很少了,几乎不再具有威胁力。

双手按在桌面上,徐泳献猛然挺直了腰,用两只大拇指顶着筹码堆的下方,将所有筹码推出去:“我全下。”

什么?方晓翎瞪大了眼睛,他真的有个J?看他的筹码平平稳稳的推出彩池,显示他的全下有恃无恐。可她没办法不跟注的,由于之前被压迫太久了,一张J也足够他充满信心了吧。

方晓翎跟注,然后看到了徐泳献翻出来的梅花10、4,对方也是三条4,并且边牌刚刚好比她大!方晓翎的心猛然下沉,并且感到一阵刺痛。这手牌自己真的没打错,可她的运气也实在太差了!方晓翎狠狠的将自己的底牌牌面向上扔出彩池给徐泳献看,虽然她可以隐藏它们的。看到这样的冤家牌,徐泳献只是“哦”了一声,不再有任何表示。

形势一把牌就逆转了,徐泳献的筹码变得比方晓翎多。不但如此,在接下来的几手牌,虽然方晓翎尽力让自己精神集中,重新再来,可她明显的感到了疲倦。毕竟已经连续接近十个小时不断的观察、计算、分析和判断,再加上心情兴奋和低落的急速交替。在顺利的时候还不觉得,一遭到大的打击,整个身体恍如失去了支撑,被疲劳迅速的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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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30 09:19:00 | 只看该作者

八十 导演和演员

气势被徐泳献夺回去之后,方晓翎很努力的支撑了一会儿,当她觉得隐隐作痛的头脑舒缓些的时候,韩国人的猛然进攻让她无奈的捏着太阳穴苦恼万分。

“我全下。”对着波澜不惊的牌面,徐泳献恢复了交手初期的咄咄逼人,他应该很乐意看到自己几乎在同一情况下将这道难题回敬给方晓翎。

这手牌徐泳献仍然在小盲注跟注,大概是他认为翻牌后的处理技巧比方晓翎优胜,所以在有利位置宁可平跟进彩池寻找机会。方晓翎拿着【红心A,红心J】下注,徐泳献跟注。

翻牌是【梅花J,梅花4,黑桃3】,TPTK足够让这时的方晓翎在翻牌投入所有筹码了(是在翻牌!)。她没有耽搁时间,马上持续下注,并且希望徐泳献反加,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全下。徐泳献也拿着一个J,或者同花听牌就最好了,她可以用较高的胜率争取筹码再度领先。然而徐泳献只是跟注,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转牌是【黑桃6】,没什么迹象显示徐泳献的牌增强了,方晓翎再次下注。这时她看到徐泳献有犹豫,他在考虑更多的行动,但最后仍然是跟注。方晓翎计算一下自己的筹码,虽然所剩数量不多,但还有盖牌的余地。她默念河牌千万不要出梅花,那将令她极其为难。

如愿以偿,河牌来的是【方块6】,这可以视为一张白板,没什么理由认为徐泳献因为这张牌领先了。方晓翎略略放心,但这时候应该再下一个小注吗?假设徐泳献听同花失败,那他不会再跟任何注,但如果他有一张J和较小的边牌呢?那她还可以再多赢一点。不过,如果她现在下注而徐泳献推全下,按剩余筹码量和彩池比例,她就不可能盖牌了。就此过牌,而徐泳献竟然全下的话,还有盖牌的可能。

如果这是在现金桌,方晓翎一定会继续下注,并不怯于跟注全下。但这是比赛的最后阶段,要为冠军留下最后的希望,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促使她轻轻敲了下桌面示意过牌。这样做比较好,方晓翎对自己说,也许还能引诱韩国人用失败的听牌来诈唬。

“她还有多少筹码?”徐泳献问裁判,方晓翎内心一震。到了单挑的时候,一名好手不可能还不清楚双方筹码数量的,只需要简单计算一下就可以。他故意去问裁判是为了观察自己的反应,而听到这句意味着“全下”的前奏,方晓翎真的很紧张。

河牌要是来梅花,面对全下,方晓翎会为难。而河牌来了张白板,对方还是全下,则她只会更加为难。打牌就是要让对方始终处于难以决断的境地,徐泳献应该说做的很成功。裁判点清楚方晓翎的筹码后,比彩池多一点,他就宣布全下。

方晓翎不得不挺直了腰,再一次审阅这个牌面。她心里面苦笑,这叫现眼报吗?之前她在很清晰的牌面上全下诈唬徐泳献,现在调转了方向。这个牌面可以说一样很容易看透,要么徐泳献在抽同花失败,要么他在翻牌就击中了set,否则他不应该那么笃定的跟注到最后才全下。这个牌面没什么骇牌可以用来诈唬的,而且方晓翎的剩余筹码也不多了,韩国人应该知道她的弃牌率很低。事实上,用顶对去跟注不能算是什么错误,所以,徐泳献不可能是在诈唬。

可是,这个思考的过程不是很简单吗,徐泳献一定知道自己会分析到这里。如果他不是在诈唬,那么他的牌就一定比顶对更大,那自己应该盖牌?刚才牌面上有3张6的时候,方晓翎就是利用这一点,用全下迫使徐泳献盖牌的。方晓翎不相信对方有set,如果他拿着对子,翻牌前应该会下注。何况,倘若他确实是set,那么现在就当是翻牌全下输了也罢。方晓翎更加不考虑他拿着2、5这样的牌击中了顺子,2、5在翻牌前应该会盖掉的。

要么抓他的诈唬,要么就当他好运真的翻牌中set(还要没在翻牌前下注),那输了也认了。但他还有没有其他合理的底牌是可以赢自己的呢,贝克先前还特意叮嘱过,韩国人是不会全下来诈唬的。他有一张6也可以赢,但牌面上的两张6是后面两张牌到来的,他在翻牌为什么要跟注?方晓翎眼角一跳,对了,如果徐泳献一开始拿着两张梅花带6,或者5、6,没击中抽牌,却神奇的得到了后门三条,那也可以赢她。这个概率很小,但却可以合理的解释韩国人为什么这样打。

刚下定了决心,却又找到了盖牌的理由,方晓翎右手紧紧握住左手的手臂,直掐得生疼。将牌盖掉,对方的气焰一定更加嚣张,守着剩下的这点筹码真的还能反败为胜吗?或者他还是在诈唬,只要跟注,就可以重夺筹码优势。可唯一合理的赢牌理由不容易分析啊,徐泳献真的会利用这一点来诈唬吗?

裁判开始倒数了,在他数到5的时候方晓翎突然“蛮横”的中断了头脑的思考,好像是担心退缩的想法拖延到读秒结束自动盖牌。“我跟注!”她大声喊出来,她不能让韩国人用同样的手段来诈唬成功。

就像迷雾中一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然后胸部被突然出现的猥琐大叔用力抓捏了一把一样,方晓翎全身一颤,双手迅速抱在胸前。韩国人亮出来的就是【梅花6,梅花8】,她猜对了底牌,却没做出正确的决定。徐泳献看到方晓翎怔愣着不亮牌,他右手用力向上一举,整个人跳起来欢呼自己的胜利。现场没有他的亲友在,他也不在乎没有观众分享这份喜悦,因为他用20元报名费就打到了3000元比赛的入场卷,这就是最好的奖励。随即他跟着工作人员去办手续,再也没望方晓翎一眼,一如既往的冷漠。

方晓翎茫然和发牌员握手,看着他收拾筹码,坐在座位上只觉得疲倦得手也抬不起来。在钱圈为一的比赛中得到亚军,而且曾经离胜利那么近,这真让她沮丧到极点。方晓翎幻想着,刚才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拿着明三条跟注徐泳献的全下,对方翻出一个顶对来,那举手欢庆胜利的就是自己。贝克和艾薇,还有欧文都会为自己高兴。这样想着,情绪更加一落千丈。

艾薇来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她故作轻松的说:“晓翎,告诉你个好消息,Johnny派人来找我爸爸过去,他在赌场的房间里约了几位老朋友,要和我爸爸见面。我们一起过去吧,他们都是圈子里的名人。”

方晓翎望向贝克,贝克淡笑说:“Johnny他有心要帮我,为我复出铺路。”

他们一行人向赌场的房间走去,欧文搭讪着也跟在后面。房间门打开,里面俨然一个豪华的小型赌场,陈强尼正和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在谈笑风生的牌战中。那些人,方晓翎都认识,每个都是常在网上和电视节目中出现的牌桌风云人物。但方晓翎突然觉得意兴珊阑,她站在房间门口对贝克说:“贝克,你和你的朋友聚会,我想我还是不参加了。你进去吧,我累了,想回酒店休息。”

艾薇翻过身,看到另一张床上,方晓翎望着天花板,看来她一直没睡着。艾薇走过去在方晓翎床边坐下问:“你不是累了吗?怎么还不睡?还在想刚才那场比赛?”

方晓翎点点头,艾薇笑着说:“没想到你的技术进步了,心态还是放不开。其实200人的比赛能打到亚军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锦标赛吧。如果是正常钱圈的比赛,你的奖金会非常丰厚。何况,韩国人最后能赢你,都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方晓翎起身靠在床背上,她摇摇头说:“我不是在想奖金的事,固然最后对方的运气很好,可我在想,我干嘛会跟注他的全下。我明明已经读懂了他的底牌,却还是跟注了,当时的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比赛的过程中,运气总是存在的,问题是运气好拿到最大的牌的时候,对方是否愿意支付给你。”

“那你找到答案没有?”

“我好像找到一些,可又连不起来。回忆和韩国人比赛的整个过程,他用凶狠的动作迫使我翻牌前盖牌;然后我在河牌不顾一切全下来诈唬他;到了单挑,一开头他谨慎的动作导致我越来越大胆凶猛,甚至他不惜亮牌给我看来验证我的想法;然后就是一把冤家牌导致形势逆转;最后抓到时机让我用一个顶对输掉全部的筹码。我在想,难道整个过程都是策划好的?他在不断的改变自己的形象来控制我的情绪,左右我的行动。输赢不仅是一手牌的事情,而是贯穿整个比赛一系列表演。当然运气很重要,他要是运气很差,一早就被淘汰了。但运气好的时候,他就可以针对不同的对手制定不同的剧情,让所有人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当然这是需要本钱的,那就是手上的筹码。所以比赛一开始,这种对手就冒着马上被踢出局的危险,不断的掠夺筹码。这种风格很危险,然而筹码一旦积累起来,其他对手就很难和他抗衡了。”

“我发觉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真有那么深的思维较量吗?或许只是你的臆想吧,不过我没打过比赛,我也不清楚,我们明天可以问问爸爸。”

“我想真的是这样,现金桌上也有历史,也有牌手形象。但筹码输光了,可以马上重新买,形象变差了,可以重新塑造。但比赛就不一样,手上的筹码上下波动,一旦输光就再也不能回头。所以,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除了现金桌上需要考虑的之外,还有更多。身处其中,就好像身处一个剧组一样,人人都希望自己是导演,但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的演员。”方晓翎说到这里,嫣然笑说:“这可真有趣,我想我以后还要多打比赛。”

“你想参加啊,明天就有机会,只需要3000元报名费。不像我,至少还要四年。”

“明天的比赛,我不参加了,至少……现在不打算参加。”

艾薇的手机响了,她接过来说了两句,马上就捂住话筒放下,充满紧张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方晓翎啼笑皆非:“欧文打电话给我,说他在酒店大堂,想约我下去喝点东西。”

“要是你想,可以去啊,我不要你陪,只要不离开酒店范围就可以。”看着艾薇娇憨的摸样,方晓翎只觉得好笑。这个年龄的女孩,分明是想方设法瞒着家人外出约会的时候啊。

艾薇怔愣了一下,拿起手机急速的说:“欧文,太晚了,我要睡了,有事明天见,bye!”

“怎么,不想交男朋友?欧文这个小伙子不错的啊。”方晓翎笑吟吟的看着艾薇,她越发当她是自己的妹妹了。

“晓翎姐姐,你在十七岁的时候有男朋友吗?”艾薇反过来问她。

想起艾薇在青春期的时候刚好没有了妈妈,甚至可以说也没有爸爸在身边,方晓翎回答:“嗯,有的。”

“那,你们有没有做过那个事?”艾薇脸上充满的是好奇,而不是揶揄。

房间昏暗,方晓翎只看到艾薇亮晶晶的眼神,她脸带红晕点点头:“嗯,有的。”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很文静,高高瘦瘦,不爱说话。和我一样,数学很好。要是现在,我想我不会喜欢他。可那时候,他只和我谈得来,其实他很风趣,可在别人面前不会表达。那一次,我们都是第一次,他很生涩,我也是。”方晓翎将头枕在手臂上,望着窗外的景色,话语渐渐变得温柔。

“第一次的感觉是怎样的?”艾薇越发感兴趣了。

“痛,不舒服,不过事后枕在他怀里很甜蜜,第二次就好多了。艾薇,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只能和你喜欢的人做。”

“他现在在哪里?你还想着他吗?”

“想也没有用,他在中国,我们隔得太远了。可能距离可以阻隔一切感情,来美国几个月之后,我已经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了。想起来,我们已经超过一年没有过任何联系,我连他现在有没有新的女朋友都不知道。”

“那也许欧文住在离我的城市很远的地方呢?”

“也许他就住在我们附近呢?明天问一下就知道了。”

“我现在,只想和爸爸在一起。除非,他明天拿到冠军,那说明他真的可以独立起来了。”

方晓翎凝视着艾薇,小心的问:“艾薇,你是否仍然认为,贝克没有了丽莎不行?”

艾薇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幽幽的说:“我痛恨承认这一点,但我知道,丽莎在他身边的时候,爸爸的表现得令人放心很多。”

“如果,有一天,丽莎突然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艾薇看着方晓翎,方晓翎真担心她看出点什么来。然后艾薇突然扭转了脸,方晓翎看到她脸上有泪水:“我……我让爸爸决定好了,要过怎样的生活,让他自己选择。他真的要一辈子依靠那个女人,我有什么办法?”

方晓翎帮艾薇拭去眼泪,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去睡吧,明天也许还要站一天的。”

第二天早上,她们起来的时候,贝克还在睡觉。方晓翎和艾薇去吃早餐,方晓翎打电话给林嘉兰,告诉她星期一自己要请假。

“这个星期一要选课题呢,不过不要紧,交给我好了,我保证为我们小组选中最简单的题目,你放心玩的开心些。”林嘉兰一口答应。

贝克中午才醒,吃过简单的午餐,陈强尼预定的车就过来送他们去比赛场地。贝克感激着说:“Johnny可真够朋友,昨天也是他派车送我回来酒店的。”

“那你的表现可要好一点,至少要进入决赛桌。”艾薇说

“昨天见到那么多老朋友,燃起了我的斗志,我现在的状态好得很。”贝克精神奕奕,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

这场比赛的报名费不高,规模也不大,只有刚好100人左右参加。可由于德州扑克圈内好几名知名好手都参与,还是吸引了不少观众和新闻媒体。现场比赛即将开始前,陈强尼等人周围都围着一群人。贝克三人静静的坐在一角,他离开赌场已经太久了,没有人认识他。

然而徐泳献走了过来,他站在贝克面前说:“我想,我认识你,你是贝克•希尔。我看过你打牌,三年前在现场。真是意外,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你是来参赛的吗?”

“是的,你好,不胜荣幸。”贝克说得很谦逊。

“你以前的表现,值得我对你表示我的尊敬,我一直很惋惜以后再也没有在牌桌上看到你。今天的偶遇真是幸运,因为我原本并不打算参加的,但昨天卫星赛正好赢了。期待等会和你的较量。”徐泳献和贝克握握手,似乎现在才看到方晓翎,这才朝她点点头,然后回身走了开去。

艾薇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头,对方晓翎说:“你要报仇,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方晓翎微笑着:“算了吧,我打锦标赛的经验还不够,3000元,太昂贵了。今天我还是先在旁边好好看比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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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方晓翎 发表于 2014-12-31 09:23:03 | 只看该作者
八十一 令人担心的贝克

和昨天的卫星赛相比,正赛的参赛人数少,盲注升级慢,选手的水平高。因此开始盲注比较低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比较谨慎。个别保持松凶的人捞了些小的彩池,一旦遇到有人反抗很容易就会放弃,彼此都处于试探阶段。同样都是紧凶型的方晓翎和艾薇,很容易分析每一把牌的大致过程。她们一开始在猜测底牌和选手的反应,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因为经常看不到河牌,弃牌率又高,这个阶段看得不过瘾,远不如昨天的水鱼大会。其中,尤其以贝克为甚,庄家按钮转了3、4圈,他还没玩过一手牌,即使在BU而前面都已经盖牌,紧得令咋舌。

“贝克怎么回事,他好像非常紧张不安。”方晓翎忍不住问艾薇,她看到贝克老是将手摊放在桌面上,不一会又垂下来,然后再放上去搓着手,很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不知道,他在家里打牌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艾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爸爸,注视着这从小教她打牌,只有在牌桌上才显得从容不迫的亲人,显得忧心忡忡。

方晓翎实在看得很郁闷,和艾薇说了一声,走了开去。今天的比赛只有十二张牌桌,分成两排并列放置在大厅中。绕着绳圈外面转一圈,就能看到所有牌桌的情况。方晓翎在每桌旁边都驻足片刻,她越往后面走,比赛变得越激烈。陈强尼等那几条巨鲨王被分布在不同的牌桌上,他们比其他人更快掌握到节奏,筹码增长得也比较快。在观察中,方晓翎记下了他们和其他几个值得注意的牌手表现。走到最后,就在贝克那桌旁边,方晓翎看到徐泳献。这时比赛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他的筹码量和初始相比没怎么变。方晓翎本想看看他今天的表现如何,但这时她看到艾薇在向她招手。

“爸爸被对手全下了。”听到艾薇充满忧虑的说话,方晓翎马上将视线转移到贝克身上。他腰板僵直的压在椅上,左手握拳支撑着头部,拳头遮住了嘴巴。右手握拳,不停地用突出的中指敲击桌面。最要命的是,方晓翎发觉贝克并没有观察对手,而是望着自己的底牌目光呆滞。他这个样子就和当天在医院里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情况一样,哪有半分牌手在牌桌上的风采。

“爸爸下注,对方3bet,然后爸爸想了好久才4bet,接着对方没怎么想就全下了。”艾薇的声音郁郁不乐,显然她的感觉比方晓翎更强烈。双方的筹码量都是盲注的100倍左右,比赛玩得比现金桌要紧,贝克正在为什么牌苦恼呢?方晓翎心想,JJ、QQ都有可能,AK恐怕贝克会盖掉。她握住艾薇的手,发觉她在微微颤抖。她自己打牌从来没这样紧张过,她是担心贝克。方晓翎也担心,椅子没有扶手,她看着贝克好像随时会栽倒在地。

裁判一直倒数到3,贝克才猛然抬头,却用着和动作并不相称的声音说:“OK,我跟注。”决定作出,人也放松下来,他用手掌擦拭着双眼,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方晓翎心里面打鼓,真心希望他不是为了抛弃压力而胡乱跟注。听到这个消息,贝克的对手不算很高兴,他翻出来的是AK。由于贝克的形象一直很畏缩,加上他考虑了好长时间才决定4bet,也许这个人认为贝克是在利用形象4bet诈唬,才用AK推全下。这时候比赛才淘汰了两个人,双方的筹码很接近,这手牌之后极可能产生第三个出局者。

看到贝克的底牌,那个可怜的对手怔了两秒,整个人跳起来,几乎当场喷了,那是一对K!即使是Wsop的主赛事,除非面临钱圈边缘和筹码相当多,否则拿着KK实在没什么好忧虑的。陈强尼在Wsop2010中一直顺风顺水,以名列前茅的筹码量气势如虹的打入钱圈深处。但在刚转到一个新牌桌上第一把牌就拿到KK遇到对方的AA,双方你来我往的下注到全下几乎没有停顿。那把牌令陈强尼损失了大部分的筹码并在不久之后遗憾出局,失去了再次进入决赛桌的机会,但他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型比赛中要进入决赛桌乃至于夺冠需要很好的运气,KK无法退避。何况是这么小的比赛呢,看着贝克苦苦思索了这么久,谁都没想到他是KK,难怪对手反应激烈。

贝克弱弱的站起来,要不是他是朋友,连方晓翎也会觉得他有点欠揍。五张公牌没来A,贝克的筹码翻了一倍。对手气冲冲的走了,连招呼都没打。贝克成了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他慢悠悠叠放筹码的动作连发牌员都看不下去,主动帮身边的他做了。其他几个选手望向的眼神中显然没对Table Leader的敬畏,而是很高兴大量的筹码集中到一条他们眼中的鱼身上。

方晓翎和艾薇互望一眼,彼此都发觉脸色苍白,艾薇尤甚。方晓翎勉强笑笑,说赢了总是好事。艾薇叹口气说,坐一下吧,站着也累了。绳圈的周围有椅子,可坐着看不清楚牌面。昨天方晓翎比赛时艾薇一直站着看,现在显然不是因为腿累。艾薇坐下后抬头望着直播的屏幕,那是陈强尼所在的牌桌。

方晓翎默然无语,她可以体会艾薇的心情。据观察,贝克这一桌的对手算是偏弱的了,没什么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选手。连方晓翎都有自信可以掌控这一桌,按照贝克准巨鲨王的身份,应该游刃有余才对。可现在看到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鱼,而且方晓翎相信他不是装的。

还好,比赛中筹码优势非常重要。贝克毕竟筹码比别人多了将近一倍,加上接下来一段时间牌好,虽然他的行动没什么隐蔽性,但还是赢了不少彩池。由于他在别人的眼中是紧弱的鱼,而实际上他还是拥有强悍的技术,这成了一项极好的掩饰。当别人开始正视他的时候,贝克已经赚取到接近80000,初始筹码30000,而这时候才淘汰了不到20人,贝克稳居前列。

当艾薇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贝克身上时,逐渐掌控了牌桌的贝克迎来了挑战。在旁边一桌的徐泳献在翻牌击中强听型牌,用全下去挑战对方的三条。到了河牌幸运的中了顺子,淘汰了对方并将筹码翻倍。方晓翎也时不时在关注他,今天韩国人表现得比较沉寂,一直没什么机会表现他的松凶。随着他对手的离开,牌桌解散,而徐泳献被分配到贝克的座位对面。

正在势头上的徐泳献拿着60000多筹码,很快就发觉贝克是他在新牌桌上最大的对手,其余各人都可以轻松捏。他终于可以恢复到惯有的凶猛夺取彩池的行动中去,韩国人知道这是比赛中最重要的阶段,进入钱圈的基础就在此时。而面对徐泳献的灼灼逼人,贝克似乎丝毫提不起劲来竞争,他的节奏还是那样紧而弱。打不了几圈,徐泳献已经渐渐追近了贝克。冷酷的韩国人一直连一声招呼都没和贝克打,仿佛他并不是自己比赛前还特意看重的对手。

3bet他啊!眼看着贝克的优势在被逐步蚕食,方晓翎越来越心焦。这把牌徐泳献又在MP1下注到3000(500/1000/200),贝克在BU上思考着。位置这么好,徐泳献又已经激进了好久,正好利用位置优势反抗他。贝克既然在考虑,那他手上一定有一些值得玩的牌。方晓翎想只要一个对子或两张比10大的牌都可以3bet韩国人。

但贝克只是跟注,彩池里面有9300,翻牌是【方块K,红心6,梅花6】。这是最适合持续下注的牌面,韩国人当然不会放过,他下注8000。比赛中这个cbet有点偏大,贝克凝视着牌面,跟注。他将筹码放入彩池中时,方晓翎明显看到他的手在发抖。这真是不可思议,凡是打牌稍有经验的人都不会有这种现象。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中,不会有人用这么低级的马脚来迷惑对手。这简直就像用竹竿支撑着锅盖,下面放一些食物来试图捕捉老鹰一样可笑。难道贝克累了?徐泳献望着贝克,也不禁觉得诧异。

彩池里有25300,转牌是【红心7】,无害的牌。按照徐泳献之前的打法,他会开第二炮。但贝克比他的筹码还是略多一些,徐泳献罕有的停下来考虑。刚才贝克跟注的形象很令他疑惑,但是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这种在小鱼身上才能发生的事情。他最终只下注9500,贝克继续跟注。方晓翎推测贝克有个中对子,至于徐泳献有没有K就天晓得了。贝克一直像个跟注站一样打,估计徐泳献不会过分紧逼他。

彩池里有34300,双方都还剩余超过60000,河牌是【红心9】。方晓翎不觉得两个人中有谁击中了后门同花或顺子,这太不合理。徐泳献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这种牌面油水不会多了,轻轻的下注了10000。那他手上一定有一些实力,他觉得自己的对子比贝克大,要再多赢一点。如果贝克也读懂这个,他会很为难。彩池比例很好,可胜率也不会太高。对方几乎不可能在诈唬,这把牌输下来,他会一下子被韩国人抛离。

“22500。”出乎意料的,贝克突然说出这个数字。方晓翎和艾薇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走前两步贴近了绳圈。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贝克下注的手依然在发抖,而目光涣散的他说不上有什么气势。但这个下注却显得很强,因为他之前没试过在河牌再加注,而且加注得这么少,更像是怕对方不跟注。

徐泳献确实被惊到了,但他是惊而不慌。他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加注似乎显得并不抗拒,只是细心的打量着贝克,可看上去神不守舍的贝克没能给他任何信息。韩国人没能搞懂贝克在搞什么花样,他直截了当的说出“我全下!”

这应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毕竟如果贝克不是在诈唬,他的反加注就意味着很强的底牌。徐泳献要是有信心的话,直接全下是最好的选择。方晓翎刚才还在希望贝克给韩国人迎头痛击,但此时不禁担心了。

“虽然他一直松凶,可要不是有充足的把握,他是不会投入所有筹码的。”方晓翎对艾薇说,她昨晚迟迟不能入睡,最终认定了这一点。

“爸爸昨晚在看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相反的,艾薇居然镇定了下来。

“我跟注。”贝克淡淡的说,虽然他看似停顿了一会,但他习惯性的慢动作回应说明他这时是马上决定的。

徐泳献嘴角露出得意,他翻出来的是一对黑色的9!旁观的两个女孩失声惊叫,贝克的底牌是什么?合理的推测是66、67,总不可能是66甚至是同花顺吧,这个概率那么小,以至于徐泳献根本不予考虑。

贝克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连翻开底牌的动作都笨拙得令人发笑。可当他翻开来之后,没有人笑得出,徐泳献更是呆若木鸡。和刚才一样,那还是KK!而徐泳献目瞪口呆的样子比刚才那个对手更加滑稽。

徐泳献怔愣了好十几秒,然后呻吟一声将脸埋在牌桌上。这把牌无论如何都不能怪他打错,到了河牌是绝对的冤家牌。贝克虽然大获全胜,可他的打法是正确的吗?方晓翎无法分辨,按照正常的打法,KK翻牌前3bet,翻牌后持续下注,徐泳献多数会盖牌,他就可以用比较少的损失结束这场战斗。现在河牌看似幸运的9反而断送了他的比赛。翻牌中了葫芦在有利的位置慢打好说,可翻牌前用KK跟注就没那么正常了。贝克究竟是刻意部署陷阱,还仅仅只是运气好,方晓翎记下这把牌,希望得到巨鲨王的指点。例如陈强尼,或者,远方的邓肯……

徐泳献倒也有风度,他沮丧了片刻就爽爽快快的站起身,主动找贝克握手告别。他用恭敬的语气对贝克说:“Nice Hand!你真让人琢磨不透,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你风格的改变这么大,下次有机会要再向你讨教。”贝克客气两句,徐泳献转身离开比赛场地,没有一丝留恋和不甘。他经过方晓翎和艾薇身边时,一贯的目不斜视,不言不语。这个人,在实力上的势利表现得极其明显。虽然严重不喜欢他,可方晓翎记住了这个人,她觉得以后在拉斯维加斯会再遇到他。

贝克的筹码数量再翻了一倍,一跃成为比赛领先者。下一把牌他没参与,走到两个女孩身边,艾薇和他拥抱一下。艾薇握着父亲的手笑着说:“爸爸,你的手好冷,还在打哆嗦。”

“有点累,连续打几个小时牌已经很久没试过了,我没事的。”贝克温言说,由得女儿将自己两个手掌盖在她脸上。

方晓翎看得有点感动,这种温馨的场面令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希望艾薇能多享受片刻这种宁静,她一定很久没体会过这种亲情了。可一把牌的时间总不会太长,贝克马上回到座位上,而艾薇则完全放心下来。只要不是犯很大的错误,贝克进入18人的钱圈应该不成问题了。

比赛大厅门口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冒失的帅小伙,他东张西望一会,朝她们跑过来。方晓翎发现那是欧文,示意给艾薇,艾薇“噢”一声,欧文已经来到面前。

“我……我很抱歉。”欧文气喘吁吁,结结巴巴的说,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对着艾薇,却有马上转向方晓翎。

“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们又没指望你会来。”艾薇撇撇嘴,回到座位上坐下。

“坐啊,欧文,看你满头大汗的。”方晓翎招呼欧文。

“我睡过头了,又搞错了地点,去了另一个方向,哈哈。”欧文递给两个女孩零食和饮料,艾薇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就吃。

“贝克形势不错啊,我看到他现在是领先者。”

“那当然,我爸爸一直都是巨鲨王,五分钟之前他拿下了那个韩国人。”

“噢,那我可真是错过了好戏,那把牌是怎样的。”艾薇心情正好,便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刚才那把牌来。

方晓翎看到他们谈得正投契,加上贝克的筹码遥遥领先其他人,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便微笑着又走了开去。她打算再巡所有的牌桌一圈。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五个多小时,人数淘汰了一半,还剩下六张牌桌在激战中。再淘汰一些人,就进入钱圈边缘的泡沫期,要打得相当标准了。这段时间是重要的积累阶段,各个选手不论松紧都必须行动起来。不时有大的彩池发生,和涉及到淘汰的情景出现。陈强尼和几条巨鲨王都还在,而且筹码都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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